燕子楼经营的是中餐。中午吃饭的人相对少些，服务员们也都要到上午十点才开始上班。听到闹钟醒来时，兰书知道已经九点半了。有早起的同事已经梳洗完毕，连那工作服也都换上了。因着燕子楼这个名字，服务员的工作服也都是中式的，白底青花，看着倒是有几分雅致。
兰书坐起身来，忽然想起自己今天休息，于是又倒了下去。
“思思，起床啦，一会该迟到了！”
“嗯！”思思长长的应了一声，但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只是翻了个身。
兰书有些睡不着，翻了几下身，索性也就起来了。打了一盆洗脸水，然后简单地抹上洗面奶，便把昨日的那些疲惫一并洗去。因着今年冬天暖和，虽是腊月，但即便是早晨，这温度怕是也有十来度，所以自来水倒也不觉得凉。
今天干什么？兰书擦干了脸上的水珠。这个小城是她所熟悉的，这里也有许多她熟悉的人，甚至连她的父母也就住在离小城一小时车程的小镇上。但是，她既不能回镇上去看望父母，也不能联系同学、朋友，她甚至不想遇见任何认识的人。虽然在餐馆里工作难免会碰上熟人，她也多少有那样的心理准备，但至今没有遇上谁，也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端着盆回到宿舍，正好听到放在床上的手机在响。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上是前夫的名字，她便立马挂掉。但是很快，手机里便有了短信过来。她划拉了一下屏幕，新消息里有这样一句话：你现在好吗？至少应该让我知道你在哪里。那条短信很快被删了，就好像消息根本没有进来过。
把洗漱用具都放好，胡乱地梳了几下头发，那原本有些乱蓬蓬的齐耳短发也就变得很整齐了。手机又响了，她回了一下头，却没有要接的意思。
“兰书，手机响了，怎么不接呀？”从门外进来的同事问了一句，兰书只好过去拿起手机。这回，不是前夫打来的，来电显示上是庞炎廷的名字。庞炎廷？兰书看着那名字愣了那么一下下，这个人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只是他能找自己干什么。
“哦，什么事？”兰书倒是连寒喧都省了。其实她已经不记得到底是多久以前跟庞炎廷通过电话，但时间肯定以年来计算。
“过两天我去重庆买家具，你比较熟，带我转转呗。”
兰书心想，果然，这个男人，如果没有事情找她，绝对是连个节日的问候短信都没有的。别说是节日的问候短信，就连在班级群里看到都不会打招呼的。
“我恐怕没时间。家具商场都很好找的，你自己随便看看吧。”
“怎么，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了，也不给个面子。”
兰书看了一眼宿舍里的同事，觉得说话有些不方便，索性拿了手机到宿舍外面的空处讲话。
“我没在重庆。”
“没在重庆？怎么，跟你老公出国啦？”
说到前夫，兰书这心里便像万箭穿心一般。回想三年的婚姻生活，快乐竟然辣得像一记耳光。
“我真没在重庆。”
“那在哪里，有空找你吃饭。”
“等你能找到我的时候再说吧！”
“我要是找到了你，怎么讲？”听着电话那头庞炎廷有些玩笑般的胡扯，这样的画面曾经有过，只是她早已经不去想那段历史。
“找到我，当然是陪你看家具。”
“好啊！”
兰书原本就是跟庞炎廷胡扯，可这家伙说到一半也就把电话挂了。挂了也好，兰书看着手机又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若说有什么人是她最不想见的，除了父母就是庞炎廷了。不想见父母，是因为害怕看到她们失望的样子。离婚这样的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亲人、朋友、同学，她谁都没有告诉，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自然她也说不出口。但是，父母是如何地满意前夫这个女婿，不用说她也再清楚不过。就是朋友、同学也夸她嫁得好，前夫有能力，长得也帅，家境也很殷实，最重要的是公婆还待她如女儿一般。她曾经一度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然而，幸福有多少，痛苦也就有多少。
给自己套上件咖色的棉衣，然后拿了包便出了门。她其实不知道要去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回来。中国那么大，可以去的地方有很多，干嘛非得回来。然而，好像除了回来她又想不到可以去哪里。
燕子楼的斜对面就是公车站，站在那里等车的时候，便可以看到掩映在树丛中的仿古建筑。这里的老板为什么取名燕子楼，那是她所不知道的。但是，一个月前她会想到这里当服务员，却真真只因为“燕子楼”这三个字。“钿晕罗衫色似烟，几回欲著即潸然。自从不舞《霓裳曲》，叠在空箱十一年。”当年，白居易与张仲素唱和的诗，如今再想起依旧像是那年站在徐州燕子楼前那般伤感。然而，兰书所感慨的是，这世间痴心的女子古今有之，而男子又有几人为情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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