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河、婉兮的掩护下,四人一起出了漳州城,由于玄德真人连续赶路,一宿没睡觉,现在疲惫不堪,中了蒙汗药的朱辉,还有些头晕眼花走不动路,担心有人到货栈捣乱,夫妻二人只好先行回了月港。
就在他们出城不久,福州方面的探马来报: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官朱辉,正在停职接受调查,于半年前从京城畏罪潜逃,现已通报各省都指挥使司衙门,一旦有该犯的下落,即刻捉拿归案。
恼羞成怒的刘谦亲自前往月港,来找都指挥使司驻月港的总旗官张彪,让他即刻派官兵缉拿逃犯朱辉、玄德真人及其同伙。
宋河、婉兮刚回到货栈,张彪的人马就到了,把他们全部抓进了锦衣卫所,并展开了全面大搜捕,而此时,玄德真人、朱辉还在从漳州返回月港的途中。
天近午时,张彪还未找到逃犯,怀疑他们没回月港,极有可能跑到福州告状去了,一旦惊动了巡抚庞尚鹏,那么,沈琦等人就成了烫手的山芋,于是,赶忙把刘谦找来商议对策。
刘谦也怕他们找庞尚鹏告状,但他现在知道朱辉是个逃犯,而玄德真人的名声一直不太好,据说是从宫中逃出来的妖道,因此,他现在信心十足,还想继续和西洋人交易,坚决不答应释放沈琦。
张彪不想引火烧身,提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想把沈琦等人移交给海澄县。
刘谦未解其意,生气地问道:“张大人,难道你害怕了吗?”
“刘年兄,你想想看,朱辉极有可能逃之夭夭,而那个牛鼻子老道,兴许真会到福州去告状,巡抚老爷过两天就会来,到时候,如果我们抓不着逃犯朱辉,却无缘无故羁押客商,这个罪名我担当不起。”张彪不无忧虑地答道。
刘谦闻言呵呵一笑,讲道:“对沈琦等人如何处置我不管,但绝不能让他们继续和西洋人交易。”
“难道说,那桩买卖你还想继续干?”张彪不解地问道。
“那是当然,不但要干,还得好好干,巡抚老爷不是要来吗?咱就好好干给他看,绝对是公平交易,让那伙西洋人心服口服,为此,你得配合我演好这出戏。”刘谦答道。
“我说刘大官人,你可真糊涂,真当巡抚老爷是傻子吗?这出戏我可演不了,得翟寅帮你演才行……”
刘谦打断了张彪,气愤地问道:“翟寅这小子自履任以来,还没拜过码头,甚至还派官差传讯过我,如何才能让他配合演戏?”
“待会儿我派人给翟寅下一封公函,沈琦这伙人可以让他们带走,在逃犯朱辉未归案之前,他们不得放人,这样,抓捕朱辉的任务,自然也落在了翟寅的头上,这叫欲擒故纵,再给他设个期限,如果他抓不着逃犯,到时候我连他一起抓,任凭巡抚老爷来了也没用。”张彪恶狠狠地答道。
刘谦知道朱辉曾救过庞尚鹏,极有可能也去了福州,忧心忡忡地问道:“可是,张大人,你想过没有,如果巡抚大人包庇朱辉,又该如何是好?”
这时,张彪得意地答道:“好办,沈琦不是在翟寅之手吗?就让翟寅给巡抚老爷解释去吧,我们尽可能脱清干系,在此期间,你尽快落实和西洋人之间的贸易,据说西洋人手中的商船引票,出自巡抚老爷之手,不知什么途径送给了西洋人,如果你真能让西洋人叫好,呵呵,那可真给巡抚老爷长了脸。”
这主意确实十分高明,都不再有任何后顾之忧,立刻放开手脚在全城戒严,继续捉拿逃犯朱辉和玄德真人。
玄德真人和朱辉不敢走大路,一路之上躲躲闪闪,直到天近午时才到月港,正准备进城时,他们忽然发现,有无数黑衣壮汉四处游荡;紧接着,成群结队的官兵进进出出,正准备戒严,二人就知道不好,就在不知所措之际,一顶八抬大轿进了城,那阵势比漳州知府出行还排场,大家都认得这位刘大官人,把附近的老百姓吓得东躲西藏。
于是,玄德真人提出,让朱辉到少林寺躲一躲,但他坚持要进城保护沈琦,因此,也就没再拦着他,凝望着朱辉远去的背影,在心中默默赞许:这是一位敢于铁肩担道义的孩子!
玄德真人早已拿定了主意,降服刘谦这样的妖孽,只能靠其主人,于是,这位老人不顾奔波劳累之苦,即刻启程前往福州。
朱辉十分担心沈琦的安全,悄悄混入海澄县城,发现货栈已被官兵所包围,很显然,里面的人都被抓走了。此时,大街小巷已经戒严,通往红毛馆和县衙门的路上,到处都有官兵把守,黑衣壮汉们拿着画影图形,正在对路人盘查。
作为戴罪之身,朱辉知道他们都在抓自己,躲躲闪闪进了一条小巷,准备找个地方藏起来,正在低着头往前走,忽然感觉有人拍自己的肩膀,刚准备反抗,却听身后有人讲道:“总旗官,翟大人派我接你来了。”
朱辉急忙转回头,发现在晏海楼和此人见过面,顿时放了心,深施一礼,低头讲道:“给翟大人添麻烦了。”
这时,有人给了他一件衙役的皂服,朱辉赶忙套在身上,头顶又裹上了皂巾,接过来一根水火棍,跟着海澄县的差役,假装沿街搜捕,就这样,算是躲过了官兵的缉拿。
此刻,万分焦虑的翟寅正在县衙等待消息,他无法判断朱辉是不是逃犯,凭直觉认为,这是个正直、善良的年轻人,决不能让他落入刘谦之手。
有人把朱辉带进了县衙,翟寅把闲杂人等打发出去,颇为严厉地问道:“朱公子,你给本县说实话,到底是不是锦衣卫逃犯?”
“启禀翟大人,逃犯谈不上,但确实从京城不辞而别……”
未等朱辉把话讲完,翟寅大惊失色,急忙呼唤两个差役,把他控制了起来。
此刻的朱辉既没惊慌、也没反抗,被两个大汉架着胳膊,不卑不亢地讲道:“翟大人,实不相瞒,在下办差途中走失了疑犯,并无作奸犯科的罪状,只因直接上司出使日本,导致北镇抚司衙门无人审理,故而遭到长期关押,在此期间,因我家叔叔遭人陷害,流落到了辽东,为了救人,脱离了监管者的视线,我给指挥使刘守有大人上书请辞,关于此事,北镇抚司的同僚史世用、巡抚庞大人都可以作证。”
听罢朱辉的叙述,翟寅一边翻看都指挥使衙门送来的公函,一边不住地点头,问道:“壮士,你在南京时,是不是协助过应天巡抚海老爷办差?”
“正是。”
“那么,是你曾经救过巡抚庞大人?”
“此乃卑职的职责所在。”
“你来到月港之后,可曾拜会过乡绅刘谦?”
“为了沈大官人的生意不受干扰,昨日夜晚前去刘府赴宴,被那厮下了蒙汗药,幸得师父玄德真人所救。”
“玄德真人现在何处?”
“到福州找庞尚鹏去了。”
“庞大人和刘谦到底什么关系?”
“在下不知,但真人师父却有十足的信心,请庞大人来降妖捉怪。”
“刘谦在月港作恶,不是一天、两天了,庞大人未必不知道,但不知玄德真人为何如此有信心?”
“这件事本来就十分蹊跷,刚见到刘谦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会把眼前的这个恶霸,和当年那个谨小慎微的账房先生联系在一起,思前想后,刘谦之所以有恃无恐,必然有着层层保护伞,加上海盗林风未除,不断给巡抚衙门施加压力,庞大人天天忙于军国大事,对于刘谦的罪状,还真未必知晓。”
“据说这个老道是钦犯王金的师弟,到处招摇撞骗。”翟寅突然加重了语气,严厉地问道:“你和玄德真人到底什么关系?”
“不错,玄德真人荒唐了大半生,自打遇见了月空长老……”
未等朱辉讲完,翟寅瞪大眼睛问道:“哪位月空长老?”
“出自南少林寺的抗倭英雄。”
翟寅立刻站起身来,惊奇地问道:“那么,月空长老现在何处?”
“长老随我们同行来到月港,为了不打搅官府,他便回到少林寺小住了几日。”
“这么说来,你也认识月空长老?”
“启禀翟大人,在下师从月空长老练武学艺,早在南京时,已经立下志愿,此生追随他老人家,远渡重洋前往新大陆,宣我华夏之文明,与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下。”
翟寅听罢,双手合十、对天一拜,轻声念道:“感谢上苍,此生还能让我见到恩公一面。”
“莫非翟大人也认识长老?”朱辉问道。
“月港早在正德年间(公元1506—1521年),已经富甲一方,有着东南小苏杭之称,因繁华而招致海盗和倭寇的侵扰,他们劫舟夺货、焚屋杀人,更有西洋人占据浯屿岛为据点,勾引私商秘密交易,干了不少杀人越货的勾当。戚家军在月港肃反期间,与贼寇胶着厮杀了半年多,得到了少林武僧的援助,当年,倭寇偷袭我们村庄时,如果没有月空长老等人从天而降,也就没有今日的翟寅……”
二人越说越投机,难得有这样的缘分!于是,翟寅决定把朱辉保护起来,朱辉对沈琦、宋河和婉兮等人的命运十分担忧,便派人外出打探,到了傍晚时分,有了确切的消息,他们全都被张彪抓走了。
尽管翟寅和朱辉都十分担心,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盼着玄德真人能早点见到庞尚鹏,除掉刘谦这个妖孽。
就在吃饭的时候,忽然有差役来报,发现有很多泼皮无赖,再次围攻红毛馆,似乎准备挟持西洋客商,这对翟寅来说可是大事,如果他们出了事,引发西洋人发动战争,作为当地的知县,翟寅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翟寅立刻升坐公堂,集合三班衙役,要亲自前往红毛馆解围,突然,海龙码头再次响起了枪声……
朱辉发现,海澄县衙的差役人手不多,恐怕只能顾得上一头,他已经看出了门道:官兵不敢轻易围攻红毛馆,派去的多是地痞无赖,将来真出了大事,可以嫁祸给地方官翟寅;而海龙码头本来就有官兵看护,西洋火枪队和官兵发生冲突,张彪可以名正言顺前去镇压。
因此,当务之急是平息海龙码头上的冲突,至于围攻红毛馆的泼皮无赖,朱辉认为,他一个人去也就够了,根据他的判断,也许刘谦还想继续和西洋人贸易,故此,红毛馆和码头都不见得会真出事。
翟寅坚决不同意朱辉的行动,他先派出一班差役,到海龙码头维持治安,然后准备亲自前往红毛馆,就在这时,锦衣卫驻月港总旗官送来公函,他们今天抓了一伙疑犯,现在要移交给县衙门处置,让翟寅亲自前去接人,朱辉知道沈琦等人应该不会有事了,顿时放了心。
一波未停一波又起,忙得焦头烂额的翟寅,也没有三头六臂,就在他撰写公函,准备前往锦衣卫所接人时,却忽然发现朱辉不知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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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紫芒果先生在《群像汇聚,善恶皆船,碧波万里洗雄心》,对第四卷前半部分的相关书评:
在《唐船》第四卷中,已经有一定程度的抑制,主角经历事件的时间,局限性已经表现得较为明显,这也正是历史题材成长,会让原创人物所必然会遇到的情况。
正如文中所言,海盗已经式微、倭寇业已荡平,一切的危机都已经近乎化解,而在化解这些危机过程中,已经成长,已经取得相应成就的各个角色们,此时的改变已经非常大,在文中就提到一个小角色的剧变:“听了翟寅这番话,朱辉真是不敢想象,当年南京兴记钱庄那位谨小慎微的刘账房,与这位福建漳州海澄县的恶霸刘大麻子、刘谦,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一块去……”
是的,当日的一个账房先生,现在已经变成如此飞扬拨扈,性情大变的人物,更何况是其他角色。
因为存在这种剧变,是作品往后发展的必然性,很多时候,一部作品,到这里就会呈现出一种失控的情况。值得庆幸的是,在《唐船》这部作品中,基于作者的阅历和创造力,把接下来这种成长所带来的弊端,都做了相应恰当的处理。
首先是合理的把会在之后作为映衬的大明剧情,做了合适的安排,在这一过程中,用机缘巧合的形式,把符合下一阶段海上历险的人物挑选出来,然后布置下相应的危机点,再谨慎的打开海上丝路。
也和文中所表达的一致,只有前往一段新的历险,才能继续延展精彩。“路漫漫其修远兮,大风大浪还在后面,未知的凶险随时降临在头上……”
在风雨之中,在惊涛骇浪之上,会有怎样的传奇书写,一切,都是在不偏离整个归拢收结剧情的情况下,进行了合理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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