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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合葬(1 / 1)

“嗯,这就好……”

出殡之日定在后天,九月十三,而且不出所料,邓氏一直没露头,只是三叔三婶来添了点纸和香。

九月十三当日,处理好一切前事,正准备起棺时,均是素服的三叔夫妇扶着一身紫红长褂来势汹汹。

“放下!”邓氏一声呵斥吓得抬棺人不知所措,询问地看向季荇先。

只见老太太身后跟着三五个衣着朴素的老人,个个面色凝重。

季荇先示意抬棺的伙计先放下,他上前问候,“祖母,你们这是?”

“荇先蒙儿,你们让开,今日这个女人无论葬在哪里都不可能入得了祖坟!牌位上也不能刻上季家之妻,更不可能和二郎合葬!”

季荇先皱着眉,“可与父亲合葬是母亲的遗愿,这是我们为人子女应该做的。”

“这女子不是你母亲,若是她要与二郎和合葬,你置你母亲于何地?!”

余芷侧首看向自己的夫君,神情中满是忧虑。

一旁的二哥和二嫂也是皱着眉,互相看着,季铎紧紧依靠着季楚,却又想强装起一副不害怕的样子。

季楚上前一步,“我已经和大哥二哥说过了,母亲与父亲还有之前的大娘子一同合葬,一左一右,不偏不袒,祖母你就不必在这个时候挑拨离间了。”

“呵,你这孽障,果然和你娘一样,你娘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族中长老都不会同意将你娘的名字写进族谱的,那么又有什么理由与二郎合葬!”

“对,这件事我们几位都商量了,你娘确实没有资格入族谱了。”邓氏身后的一个老头语气还算委婉。

季崇的老家本就在这青城的须玉镇,原本季家也没什么有出息的族人,自季崇发达后才陆陆续续提拔了几个本家亲戚,因此族里的人也是念着好的,对他的身后事更是无比重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处心积虑想要将母亲赶出去,赶出族谱,不就是想光明正大的吞掉她的嫁妆吗?这几日偷偷地查看账本为的是什么,想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季楚围着邓氏打量着,“你还说服了三叔一家,本来是想着将阿娘休弃,赶她出去,可没想到阿娘自杀身亡,正好省了你们的事对吧,只要不让母亲入族谱,那么她剩下的钱自然可以由你掌管吧?”

“你……你不要信口雌黄!你母亲那也是自己知道丢了脸,没有颜面苟活于世,这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对呀,阿楚,这话可不能乱说,怎么把我们也扯进来了!”三婶有些下不来台。

“若说父亲的死是因为权贵,那母亲的死大半部分都要归结于你们的唇枪舌剑与偏执!凭什么女人被侮辱就都是女人的错!阿娘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俗,是你们的流言蜚语!”季楚看向大哥和二哥,“大哥二哥,你们也认为母亲不配入族谱吗?”

季荇先犹豫了片刻,正要开口,被余芷拉住了衣袖,而二哥则是坚定地看着阿楚摇了摇头,“既然我们都答应了合葬,自然是认同母亲的。”

“那好,那么今天,母亲非葬到祖坟不可!如果祖母你还加以阻拦的话,就是不认母亲这个儿媳,那么,母亲的遗产也就与你无关,你在寺庙的开支还有隔壁的府宅都要收回并归还给我外公。”

季楚垂眸,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我不想与三叔闹掰,这里是你和三叔这些年从我们府上压榨的所有银两条目,我早知会有今日……也请祖母仁慈一回,今日过后你无论是回到寺庙还是想在那三叔那养老,我们都会供养你的,希望祖母你心里能念着点情谊。”

“你在威胁我?你以为离了你母亲,我们就活不了了吗?她的身子已经脏了,怎么配葬到季家的土地里!今日就算我撞死在这你们也休想将她葬在祖坟!”说着,老太太就径直走到大门口,佯装撞柱。

三婶一愣,急忙去拉,“娘!”

“哎呀!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季家是做了什么孽啊!竟然摊上这么个不干不净,不懂得自爱的儿媳!祖宗蒙羞啊……”哭着喊着,老太太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嚎了起来,引来了不少人驻足。

“祖母,你这是做什么!有失风度!”大哥难堪极了,羞愤地一甩袖。

“我不管!今日你若是不答应我不让她葬在祖坟,我就不起来!”

一旁的人听到这也大都明了了,“哦,原来是老太太嫌弃楚夫人啊……”

“能不嫌弃吗!这样水性杨花不顾清名的女人给我我也不要!”

一旁的妇人气的捋起了袖子,“你想得美,也不看看你那德行,这样的败家美人你消受的起吗!”

“咦,这样的女人让她给丈夫送灵就已经不错了!”

季铎气极,直接冲到了大门口,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那些好事者,“你们吃饱了撑的?!自己家的事几斤几两还没盘算清楚呢,就知道整天嚼人家的舌根子,伤人的话不经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你们上辈子是戗头剪子托生的吧,一个个的,非要把人捅成筛子才罢休是吧!”

一口气说下来,第一次这么泼皮的季铎差点没缓过气,眼前黑了一阵,但手还是不忘插在腰间,季楚默默走到他身边,猛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阿铎!怎得如此无礼!”大哥最重面子,此时是真的有些恼怒了,他看向邓氏,“祖母,有什么事,不能进去商量吗?在这让人平白看了笑话。”

“啊啊啊啊,我这把年纪了,家中小辈都不听我的啊,不孝啊……不孝啊……”老太太越哭声越大,仿佛下一刻就要背过去似的。

大哥无奈回头看向二哥和季楚,没想到竟然会闹到这个地步。

她们又不能碰她,一碰肯定又被扣上一个逼迫祖母的罪名,于是就僵持在这了,就在季楚恨不得让正仁他们把这老婆抬走时,远处一阵急切的马蹄声吸引许多路人的注意。

只见一辆金顶檀木,四角铜铃叮当的华贵马车稳稳地停在了他们门口。

车上下来了一个身形微胖却极高的华服男子,来人浓眉凤眼,纵使鬓边已染上了霜雪,但精神却不像古稀老翁,大步跨上台阶。

“外公!”季楚季铎一下子就找到了依靠,飞奔了过去。

楚襄恬一手抱一个,还没开口,眼尾就红了,他强撑着眨了眨眼,拍了拍两个外孙,“哎!别怕,外公来了!谁也欺负不了你们!”

邓氏见楚襄恬来了,哭声“嗝~”了一下,急忙摆手让三婶扶她起来。

府内大厅楚姒的棺前,下人为楚襄恬和邓氏各搬了一张太师椅,二人各自坐下。

“亲家,刚才的事,荇先这孩子也当着咱俩的面讲了,事情我了解了,我是连夜颠簸而来,姒儿……她是我的心头肉!”

“那二郎就不是我的好孩子了?二郎因她而死,于理于规,她这样的妇人都是不能留在季家的。”邓氏的声音明显没有刚才强势,不过还是一副刁蛮的样子。

“那我就一句话撂在这,我女儿是天上云,水中月,是我们一家如珠如宝疼爱大的,以她的容貌秉性不是后宫妃也会是侯爷妻,可她嫁到了你们家,季崇是好样的,他做到了成亲时对我的承诺,可是却有你这个不通情理的婆母!”

“我!”邓氏正欲反驳,却被楚襄恬的下句话给堵住了。

“她不是没人要才塞到你们家的,你凭什么这么作践她!我不想与你争论那些七出妇规什么的!你就说,今天这祖坟,姒儿她是能不能入得了?!”楚襄恬猛地一撩衣摆,别过头去。

“不行就是不行!”邓氏也别过了头去。

“哦?那好,既然你铁定了心不认姒儿,那就要对不住你那三郎了,隔壁那宅子可是花费不少呢,房契上可是姒儿的名字,她不是你的儿媳,那么这房契就理应由我收回,还有姒儿剩下的嫁妆都要收回,另外,就连之前以你的名义给寺庙捐的金身和门槛我都要要回来,到时候你可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还有你三儿子在军里的职务,我也能轻而易举拿掉,你就和三儿子一家回乡下去吧!”

“你!”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有些慌张,万万没想到,以前的那么多开销都是楚姒出的。

楚襄恬转头看向季荇先和季蒙,“你们两个孩子别害怕,你们把姒儿当成母亲,那我自然也是你们的外公,这个府邸还是你们的,仆人也是你们的,嫁妆也会留下一部分给你们,要是你们那个祖母不开窍,那隔壁的府宅也是你们的!”

余芷一惊,忽然觉得以前站错队了,婆母的这个爹爹,不仅财粗,而且心宽,完全不是自己想得那种会排斥自己夫君的人。

这一说,老太太就急了,扭过头来,可是碍于面子,就是不松口。

“都是六七十的老不死了,别打歪主意,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想,两个选择,一是我带姒儿回金陵,你什么也捞不着,而是将他们合葬,你可以安心养老,隔壁宅子还是你三儿子的,只不过以后的开销就由他们自己了,嫁妆我会留一半给这两个大外孙,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好好想想吧!”

“你这是威胁!你以为有钱就能无法无天了?!还想拿掉三郎的职务?”

楚襄恬直直地看着她,“对,有钱就是能无法无天,是你逼我的,好,上香。”

说完,正仁就在香案点了一炷香。

“娘,二嫂她对我们那么好,您就松口吧!”三婶这时候慌了,要是到时候什么都捞不到,还赔进去一个宅子,那就太不值了!

在香最后一段快掉落时,老太太起了身,摆了摆手,“算了算了,看在她为我们家生育过一儿一女,就……就让她与二郎合葬吧!哎!”

虽然一波三折,可最终,楚姒还是如愿和季崇葬在了一起。

回来时,未进城楚襄恬就要走了,阿楚和阿铎再三挽留,可外公并还是执意要走,因为黄河的涝灾,楚家在黄河南的许多丝绸铺子都遭了灾,金陵苏杭的布料受到挤压,还有种种杂事都需要外公做主。

在城南外的十里亭,外公语重心长地嘱咐季楚和季铎,“你们要多多注意两个哥哥的感受,免得起了异心,窝内斗,还有阿楚,要快些回去操办起楚阁,只有忙起来,才能抛下不开心……”

“是,外公你放心,我会听话的……”

“好……咳咳咳!”楚襄恬捂着嘴,在季楚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外公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阿楚,你要快些长大,等外公不在了……你那些舅妈们可不会允许你舅舅如此护着你们了。”

季楚看着外公,心下泛酸,这些年没去金陵,外公的身体已经这么虚弱了,她明明记得以前的外公是那么高大,那么强健,她紧紧握住外公的手,“嗯,外公,有些生意能放给舅舅,你就别操劳了,您和外婆就帮舅舅们带带孩子,颐养天年吧……”

“哎,闲不下来!,好了,你们回去吧,有空去金陵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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