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众人一愣，就连百姓都没想到，议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见此，季铎也撩摆跪在季楚身边，“城西季府三子季铎，特为季府十一口人命申冤！”
季荇先的眼底通红，硬挺的胡须下的嘴唇紧闭，最终，他也跪在了季楚旁边，至此，跟来的季家所有人均均跪在了府衙门口，一片孝衣染白了这府衙门前的肮脏路，也刺痛了一旁围观百姓的眼。
“城西季府长子季荇先，特为季府十一口人命申冤！”
“城西季府次子季蒙，特为季府十一口人命申冤！”
“城西季府次媳季唐氏，特为季府十一口人命申冤！”
“城西……季府长媳季余氏，特为季府十一口人命申冤！”
府衙内，府尹唐正匆匆从后门赶来，“这是怎么回事！连个晚饭都是吃不好！”
“大人，还是季家人，一家人披麻戴孝地跪在了门口。”一旁的主簿皱着眉。
唐正没了脾气，来回踱步，“说实在的，季崇也是老将军了，可是她们偏偏告的是前段时间皇上亲命的巡抚使，那可是左相的独子啊！若是我接了这个案子，我的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那让他们这样喊下去也不是办法呀！那个季楚氏根本不知廉耻，这样的事也敢拿到大厅广众下吆喝。”
“就让他们喊吧，喊累了就回去了。”
余芷挪到季荇先身后，轻声说道：“荇先，我有些头晕，你先出来一下。”
季荇先扭头看了看她的脸色，起身扶着她走到了一旁，“没事吧？”
“荇先，我们回去吧，就说我身体不好，你送我回去，这母亲要告的是巡抚使，虽然不知道是哪个人，可必定是个连府尹都不敢得罪的人，你以后还要考取功名，最不济还要在青城做官，若是得罪了这样的大人物……”
季荇先一下甩开了她的手，“你走吧，自己回去休息。”
“荇先！你看现在周围的百姓都在看笑话，你实在不适合在这待着了。”余芷望了望周围的百姓，不时就有一句脏言秽语入耳。
“越是这样，我们季家就越是要一致对外，你回去吧，我不想同你说话。”季荇先又走了回去，跪回了原来的位置。
余芷惨白的脸上尽是难堪，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了人群。
“大哥，大嫂怎么走了？一会府尹要是愿意审了，大嫂也是个证人呢！”唐碧兮激动地问道。
季荇先眼神微敛，“她不舒服，先回去喝口热茶就来。”
季楚侧首看了一眼大哥，碧兮轻声说道：“阿楚，你放心，无论如何，就算天上下刀子了，二嫂都会在这！”
季楚点了点头，身边的人还在跟着阿娘高喊着，跟来的丫鬟下人也跪在身后，可就算是这样，这个大门也没有丝毫要开的迹象。
渐渐的，天黑了，周围的百姓也散了小半，但还是有不少闲人，甚至有人端着面条，在一旁剥起了蒜，“你说，这娘们，脸皮怎么那么厚呢，自己被奸了，还敢敲鼓？”
一旁米店的老板拿起一个葫芦瓢就砸到了那人头上，“你妈的嘴上积点德吧，人家十几口人没了，就这样没了！人家申冤咋了，被玷污是人家愿意的啊！”
“那也说不定，也许是这女的偷欢，被丈夫发现，谁知却被小白脸反杀了呢？哈哈哈哈……”
季楚狠狠地剜了那人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她心疼地望向已经没多大力气的母亲，阿娘她自己心里该多难受啊……
“阿姐……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府尹不敢审呢？”
季楚的手撑在地上，微微挪了挪膝盖，目无光彩，她们的声音都有些哑了，“这就是权，权让人不敢说，让人不敢听，让人不敢看，让人不敢说真话，我们没有权，就只能闭嘴。”
也不知道季铎听懂了没有，他失落地垂下了头，擦了擦眼泪又继续跟着母亲一起高喊。
这时，季楚缓缓起身，玉夙玉愿不顾自己腿上的疼痛赶忙去扶她，身边众人都抬眼望着她。
“我去找个人。”
说完，她便在玉夙玉愿的搀扶下离开了。
“小姐，我们这是要回府吗？”这走的路实在是太像要回季府了。
季楚摇了摇头。
就在玉愿奇怪时，她们已经走回了季府门口的街道，这不就是要回府吗？
谁知季楚竟然走向了季府对面的伯爵府，她狠狠地拍了两下，便有一个小厮出门，“季小姐？”
“通报你们公子，说我找他。”
不一会，曾邺成出来了，他的眼里满是光亮，“阿楚……”
玉夙玉愿走到了远处候着，玉夙在离开时，望了一眼她们。
“仲奚哥哥……”季楚的声音沙哑，格外让人心疼，“哥哥，我们家的事你也应该听说了，那个府尹根本不愿意接手，我们一家人跪在那将近一个时辰了，若是他不愿意审，怕是我娘要跪在那一天……”
曾邺成皱着眉，目光皆是心疼。
“我记得那个府尹就是仲奚哥哥你的姨丈，能不能，帮帮我？哪怕就算只是立个卷？后来的事，我自己想办法。”说到最后，季楚眼里的泪早就忍不住了，一串泪珠一下就流到了下巴。
曾邺成心疼极了，眼前一身孝衣的阿楚比以往更清丽，双眼通红，鼻尖红翘，两行泪水楚楚可怜，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帮她擦掉下巴的泪，季楚也没有躲开，这让他心中一喜。
可是一想到这次回来的目的是定亲，他便收回了手，“好，我去问问母亲，你等我。”
“嗯……”季楚轻轻地点了点头。
等曾邺成从眼前消失时，她缓缓抬起了头，不急不慢地擦掉了自己的泪，淡淡地转身。
“小姐，你这是？”
“他的姨丈就是府尹唐正，我试试他能不能帮我。”
玉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但转瞬就消失了，小姐……长大了。
可当曾邺成出来的那一刻，季楚就知道没戏了。
曾邺成神情苦恼，步履缓慢地走到了季楚面前，“对不起，楚妹妹，我母亲她，这件事牵连太广，我们伯爵府也无能为力……”
季楚沉默了一会，就这一会儿，曾邺成就恨不得钻到地里，最终她轻轻一行礼，“阿楚知道了，谢谢仲奚。”
说完，季楚就转身离去。
“楚妹妹！”
季楚侧首。
“我，我年末就要成亲了。”
“哦。”季楚转过身来，再行了一礼，“那阿楚在这提前恭贺。”
走了很远后，玉夙小心说道：“小姐，你刚才为什么这么冷淡啊，一个简简单单的‘哦’，曾公子他该多伤心啊……”
“那我要怎么样？过去就过去了。”
当她回到府衙门口时，街上的夜市已经热闹起来了，只是在季家人跪的周围没人敢摆摊，对面的米店老板好心地在她们身边放了两个灯笼。
“阿楚！”众人一脸期待。
季楚摇了摇头，“我去求了曾家人，她们也是避之不及。”
大家又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门开了！可是出来的却是一群衙卫，他们将季楚等人团团围住，“你们快回去吧，府衙早下岗了，今日不审案子了！”
“是你们活活拖到这个时候的！”碧兮瞪着他们。
“你们要是再不走，我们可就要赶人了！按照巡街的律法，你们这算是扰乱商市！我们是可以请你们到牢里坐两天的！”
“呵，这是想了个由头，想光明正大地将我们关进牢里吗？”季楚看着那个为首的衙卫。
这个衙卫手一挥，就有人走到了楚姒身边，架起了她。
“你们要干嘛！放开我娘！”季荇先猛地站起，差点栽倒，众人也都慌了，扑向楚姒。
可那些衙卫根本不理，像是本就是冲着楚姒来的，他们将楚姒猛地一扔，幸而季楚扶住了。
为首的那个人啐了一口，“呸！脏了我兄弟的手，你这样人人都可以上的妇人，也配在府衙门口喧哗！真是有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