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秦安安想的那样,秦夏雨和秦秋果两兄弟现在的心情已经因为秦春山和秦安安的这一出变得很是不好了。
大房这么什么意思?
十两银子说给就给?
是显摆他有钱吗?
当然那是大房的钱,大哥愿意给,愿意当傻子,他们也没有意见。
只是就不能背着他们再给吗?
不知道这样会让毫无准备的他们很尴尬,很没面子吗?
大哥肯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下不来台,以此来衬托他有多重感情,有多大方,嗯,突然兄弟里俩心头一亮,老五现在是秀才了,大哥肯定是想着抛开他们,先巴结上老五。
没想到啊。
他们兄弟三人中,大哥才是最奸诈狡猾的那一个。
实在是太可恶了。
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但要他们立刻就回去,拿十两银子出来给老五,他们肯定是不愿意的。
十两银子。
不是小数目,都够他们一家子吃好多天的肉了。
这傻子他们才不当呢。
罗兰也没管,对于接下来酒席的事情,并没有多说,村子里缺人手吗?
不缺的。
面前这些人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想着在那天偷懒,虽然这个社会讲究一家子人打断骨头都还连着筋的观念,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为人怎么样?
一个村子里住着,都长着一双眼睛看着,谁好谁坏心里明白得很。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早些回去收拾收拾,休息去吧。”
秦春山由小星扶着,秦安安走在另一边,慢慢地回大房。
刚走到院子中间,就被秦夏雨和秦秋果追上了,“行啊,大哥,既然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接济一下弟弟我呢?”
“就是啊,一出手就是十两,看看佣人都有了,不帮帮我们吗?”
秦春山看着两人,因为相差年龄不大,他们兄弟三人小时候也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玩得非常好,只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段日子,秦春山总会陷入回忆,然后对比一下现在,再接着想事情。
“二弟,三弟,等你们房里有喜事的时候再说吧。”
说完,直接走人。
秦春山不想多说,事实上,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要给十两银子,要是以前,他肯定是会后悔,会心疼的,现在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安安开始挣钱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
结果。
路被两人快速地拦住了。
“大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看着老五现在发达了,想要巴结他吗?”
“就是,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
秦春山看着两人,巴结,不,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绝对没有巴结的意思,虽然在外面是一家子,但他心里很清楚,已经分家了,最开始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他再不要脸,也不会看着老五他们过得好,又舔着脸凑上去的。
“老二,老三,我是你们大哥,希望你们记住这一点,现在让开,我要回去睡觉了,否则,我就让小星好好地收拾你们一顿,教教你们什么叫做尊长。”
秦安安挨着自家亲爹站在,心里乐滋滋的。
看看,这就是效果,每天陪着爹,在言语和行动上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听听这说话水平,比只知道发泄说难听话的二叔,三叔要高端得多。
而秦夏雨和秦秋果听到这话脸都黑了,看着秦春山的眼里都冒着火光,心里想着,这个时候倒是知道在他们面前装大尾巴狼了,谁还不知道谁啊,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将爹气晕了的,连累得他们也跟着挨棍子。
现在又开始做孝子了。
也看有没有人相信。
真蠢。
只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还是将路让开了。
因为他们很清楚,要是大哥真让人揍他们一顿,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都只有挨打的份。
秦春山直接走了。
秦夏雨和秦秋果一转身,就看见了老四和老五一人端着一个木盆,那是爹闲着没事干做出来的,嗯,讲究得很,一共做了八个,一人一个洗脸洗脚的,还用不同的油漆涂了颜色。
两人端的是红色和灰色,一看就是爹和娘的。
别看他们刚刚怼秦春山时说话不好听,一转头,看见秦冬阳后,那笑容是前所未有的和风细雨,仿佛以前看着秦冬阳怎么都不顺眼的人不是他们一般。
“五弟,给娘端洗脚水啊,你真孝顺。”
“四妹,不是做哥哥的说你,五弟这手可是拿笔写文章的,怎么能让他做这样的粗活,你多跑一趟就是了,姑娘家不能太赖的,否则嫁人很容易被嫌弃的。”
秦苗苗被逮着一通说,看了一眼两个兄长,只觉得他们有些莫名其妙。
“二哥,三哥,给爹娘端洗脚水,是我当儿子应该做的事情。”
秦冬阳笑着说玩,“我和四姐先进去了,不然水就凉了,二哥,三哥你们早些休息。”
说完转身就走。
看着两人的背影,秦夏雨和秦秋果只觉得心里很是郁闷,要说原因吧,他们自个儿恐怕都不是很清楚。
村子里的酒席,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只要将食材准备好,确定好掌厨的,至于其他的,厨房里那一套套会请相熟的妇女来帮忙,桌椅板凳这些,都是去村子里借的,等到了酒席当天,直接搬过来。
村子里的人,除去上了年纪的以及那些很少一部分偷奸耍滑的,绝大部分人都是热心勤快的。
所以。
到了酒席当天,罗兰他们吃过早饭没多久,秦大山和秦二河就带着一大家子人过来了,女的直接就进了厨房,男的就在外面张罗。
他们之后,就是张氏以及几个儿媳妇的娘家人都是拖家带口地过来。
其他的几家还好,虽然人来得多,但人家礼拿得也不算少,来之后不但说话好听,还留下除了看孩子的人之外,个个手脚利落地挽起袖子开始帮忙,人多吗?
不多。
对于眼里有活的人来说,不管怎么样都能搭上一把手。
只是。
秦安安看着陈家人,她外公一家子,也是她亲娘和大嫂的娘家人,来了以后,大爷似的坐着不说,说话那叫一个难听。
什么叫她家小叔能考中秀才是走了狗屎运?
好吧。
她承认,比小叔年纪还大,陈家的大孙子,也就是她的大表哥这次又挂了,已经考了好几次,连个童生都不是,看着自家小叔一次就考中秀才,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俗称嫉妒。
可这样的话你在家里说说就可以了啊。
跑到秦家这边来大放厥词,不怕挨揍吗?
还口口声声地说,大表哥多聪明,没考中要么就是老天爷没长眼睛,要么就是考官脑子有病。
呵呵。
秦安安冷笑。
幸好考官没在这里,否则,以后想考都不一定有机会了。
看着一边穿着崭新长袍,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傲气,一副目下无尘,不屑与这些泥腿子说话的清高模样,她就想“呸”过去。
嗯。
当然,秦安安也在反省,她刚来的时候,要是就见到这位大表哥的话,估计也不会觉得自家小叔是拖油瓶了,端着开水进来的她,停下脚步,看着犹如白天鹅一般和四周的热闹格格不入的大表哥,再侧头,看了看穿着衣服裤子,忙着给村子里长辈倒茶的小叔。
嗯。
这对比,太强烈了。
总之,秦安安承认,她是俗人一个,比起像极了高冷之花的大表哥,她更喜欢接地气且有功名的小叔。
再说这高冷之花长得也很普通,只是那一身绣着高洁竹子的长衫,再加上他昂首挺胸,四十五度仰望着他们家大堂屋顶的大表哥,屹立在一众一边吃喝一边挑剔,大嗓门说着粗话的陈家人中间,显得格外的特别以及醒目。
“外公,外婆,喝茶。”
无论心里怎么吐槽,秦安安的脸上还是露出非常礼貌的笑容。
“安安,这点心没有了,快再拿一点来。”
秦安安微笑,点头,以一种略微有些怪异的调调,听起来有些像是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好的,外婆,请稍等。”
结果。
陈家外婆一口将瓜子皮吐在了秦安安的绣面上。
秦安安低头,抓着茶水盘的手紧了紧,不气,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能和这样的人计较,对方是外婆,是长辈。
就这么安慰着自己,转身给舅舅舅妈上茶。
耳边嫌弃的话一直没有断过。
“这秦家人也太抠门了,一盘点心就装七八块,摆得好看有什么用,都不够吃。”
“就是,还出了个秀才,我看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要是我儿考中秀才,办酒席的时候,我们家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穷酸的。”
……
一路递茶下来。
秦安安已经无力吐槽了,事实上她真的很想冲着他们的脸,大声地来一句,“说那些算话都没有用,等你们家儿子考中了秀才再说吧。”
然而。
秦安安知道,这话绝对不能说,否则,就陈家这样的德性肯定会闹起来,那么,小叔的酒席也会受到影响的。
嗯。
秦安安,要忍住,不能图一时之快,要做一个成熟稳重的小姑娘。
只是。
等到了特殊而醒目的大表哥面前,她刚刚将茶水放下,就听到大表哥说:“秦表妹,笑不露齿,行不裙摆……。”
接下来是一段约为三分钟的拽文。
秦安安是谁。
哪怕穿越前说不上是精英人才,但总归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高中的时候还背过大量文言文的新时代女性。
就算是不会拽,也多多少少能理解出对方话里的意思。
更别说这位大表哥那目下无尘的双眼将她从头看到尾时满满的挑剔和嫌弃。
尼玛。
这一刻,秦安安真的很想将茶水泼对方的脸上,说她笑容难看,那你笑一个试试啊?一脸的苦瓜倒霉相,难怪连童生都考不上。
说她牙齿有些黄。
她每天早晚都有好好地刷牙漱口的好不好?有本事将你的牙齿露出来看一看啊,说不准还没有她的牙齿好看呢?再说,她才八岁,还要换牙的,怕个屁啊。
还说她长得丑,不注重容貌,不穿裙子,不知礼。
什么道理啊,她不穿裙子就是不知礼啊。
她很想开口就怼过去,“大表哥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这里是村子,不是豪门大院,她穿着裙子还怎么走路啊,这人来人往,满院子都是小孩子在乱窜,要是撞上了,躲都不方便。”
呸!
算了。
不生气。
然后。
秦安安面露微笑,继续用她机械似的调调,很是温顺地说道:“大表哥教训得是,我记住了。”
可能是她的态度好。
这位大表哥好心放过了她,皱眉地扫了一眼他身边茶几上有那么一道细小裂纹的茶杯,嫌弃更加明显了,不过,他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表现出一副不屑和鄙视,继续仰望大堂屋顶。
总算消停了。
只是,秦安安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是听到了外婆和几个舅妈对着大表哥说:“宝玉啊,你那么好心做什么啊,那是秦家的姑娘,野丫头一个,粗糙得很,你说再多,她也听不进去的。”
“就是,说再多,那也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丫头。”
“啧啧,不是我说,秦家人也太埋汰了,家里都出了个秀才,我瞧着一个个也不知道将自个儿收拾利落一下,一个个穿的是什么玩意儿啊。”
……
秦安安发誓,她是真的不想吐槽,单单是宝玉这个名字,啧啧,大表哥要是长得有那位姓贾的容貌和出身,这名字没什么问题,算了,不吐槽人家名字了,换个方向吧。
是。
她没见识。
不就是见过高楼大厦,飞机手机电视机这些吗?不就是坐过飞机上过天,坐过游艇入过海吗?
哪里有大舅妈你们有见识啊!十天半个月就能去一次县城!
啧啧。
怎么一通后。
心情果然好多了。
侧头看着亲爹面带笑容,坐在那里和一堆长辈说话,再看看二叔,虽然说自私了些,但对比起霸占着堂屋,让其他人都只能坐在院子里的陈家人,还有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三叔,秦安安觉得他们还是有优点的。
至少从今天早上早早起床,除了自家娘和大嫂还有些拎不清之外,秦家其他人的表现,不说九十分,八十分肯定是有的。
不过。
等晚上或者明天吧,一定要向爹告状,他家宝贝闺女被欺负了。
在这期间,秦安安也看了一眼小姑的未婚夫,说实话,她有些失望。
小姑虽然不是秦家村的村花,但也是清秀小美人儿一个,性格温柔勤快,这要是放在她的那个时代,追求者不要太少。
但她的未婚夫,看着长相真的是非常普通,五官毫无特色,身材倒是很强壮,五大三粗的,再配上他的笑容,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嗯。
小姑和他站在一起,说实话,有些不配。
当然。
这只是秦安安的最初印象,她想着爷爷那么睿智,或许这位未来小姑父还有着她一眼看不出来的优点。
别看村子里的酒席没有那么讲究,但也是查过吉时的,该走的程序一点都不少。
最好的酒菜,最先吃的,不是院子里的人。
而是被秦家人恭恭敬敬地送到祖宗坟前。
在快接近吉时的时候。
秦冬阳要好的同窗好友陆陆续续的都来了,这其中有考中的,也有没考中的,只是,这些书生中,绝对没有一个像陈宝玉那般,眼睛长在头顶上的。
他们中间或许有人和村子里的人聊不来。
但该有的礼数都是不缺的。
递上礼物,和罗兰说话时也是带着尊敬的。
方掌柜和福顺酒楼的掌柜来得较晚,一进来,前者就带着喜庆的笑容,大嗓门地叫罗兰。
“秦老弟。”
“方大哥。”
罗兰带着一脸的憨笑上前,两人寒暄了几句,有和掌柜说话,等差不多的时候,再带着他们去见村子里的长辈兄长以及儿孙们。
虽然在地位上说,是他高攀了方掌柜,但对方都说了他们是异性兄弟,那么,这位当方老弟就和其他的客人又有点区别。
罗兰没有半点隐瞒地将方掌柜对他的帮助告诉了村子里的长辈。
得到了一大堆的感激。
方掌柜很是谦虚,“那也是我干儿子,是我应该做的。”
“方大哥,今天你一定要吃好喝好。”
罗兰笑容灿烂地开口,因为时间快到了,便拉着他往秦大山他们那一桌走,全是秦三江的兄长。
酒菜一上来,酒席正式开始的时候。
最先讲话的肯定不是罗兰,而是他们村子里辈分最高,年龄也是最大的,也是秦三江的七叔,举着酒杯,很是高兴地说了好大一堆,接着就是村长,他说话就更有水平,不仅仅是肯定秦冬阳的成绩,还在鼓励他以及村子里的其他后辈。
一句话总结就是有了好的开始,他们的家族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轮到罗兰的时候,他倒是没有多说,像极了一个老农名,老父亲,一边很是激动,一边不断地重复着让亲戚朋友,乡亲们吃好喝好。
最后才是秦冬阳这个主角。
他的话同样说得很好,既不会让人觉得他没文化说话粗俗,也没有拽文让村子里的人听不懂,他要表达的意思也很明确,他是秦家村的人,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族的荣耀,他都会再继续努力,争取取得更好的成绩。
虽然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再上一步非常困难。
但这话好听啊。
秦安安在一边看着,感叹道,比起她以前吃的升学宴,寿宴,喜宴等等,她更喜欢现在这样的真情实感,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虚伪的攀比炫耀。
看着敬酒的时候,也不知道小叔对亲爹说了什么,自家亲爹哭得稀里哗啦,就是昨天还藏着不少小心思的二叔和三叔都掉了不少眼泪,村子里的人一个个的高兴都是十分真实,真切的。
这一刻。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爷爷会那么不想分家,将家和家族看得那么重了。
反正这样的氛围,让她生出一种她不再是孤单一个人的感觉。
一道道的菜上来。
“老三,不错,你这手艺,好。”
不少人对着秦秋果竖起了大拇指。
“哪里,哪里,你们多吃,多吃点啊!”
秦秋果笑容满面地开口。
罗兰和秦冬阳肚子里有了东西以后,开始了转圈圈,当然,罗兰只用敬长辈,至于晚辈,有的内向放不开,不会上前来敬酒,但基本上每家都会出一个代表来,喝一杯酒,说一声“恭喜”的。
酒席从开始到现在都一直很好,很热闹,绝大部分人都很开心。
唯独到了有陈家男子坐的那一桌。
“老五啊。”
陈宝玉的爹,陈四土看着他,在秦冬阳走过去的时候,就直接站起来,用大嗓门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当初为何不将你得到的试卷借给我们家宝玉?”
秦家人听到这话,眉头都皱了起来。
秦春山兄弟三人都一脸的不满,这是准备砸场子吗?
秦冬阳举起酒杯的手一停,随后就露出憨厚的笑容,“陈叔,你说这话可就冤枉我了,宝玉并未向我借试卷,我也不知道他缺这个啊。”
陈宝玉是和陈家的人坐一起的,哪怕他嫌弃他们粗俗,但他也不会去和那些书生挤在一起,这些人心眼都很坏,一个劲地排挤他,事实上,陈宝玉有些怀疑,是秦冬阳背地里说了他什么坏话。
不然。
凭什么出身差不多的两个人,秦冬阳在县学里有不少知己好友,人缘很好,而他却连一个能说话的同窗都没有。
至于那些资料。
陈宝玉也是在考试之后才知道,竟然还能拿到以前科考试题以及优秀答卷,甚至连可靠题目都能预测。
落榜的同时,听到这样的消息,他的心情已经不是用气愤两个字就可以形容了。
所以呢?
他之所以落榜,是因为别人都有这些可以称得上是作弊的资料,而他没有。
别人有就罢了。
为什么秦冬阳也有。
愤愤不平之后,更觉得秦冬阳为人阴险狡诈,明明他和秦冬阳是亲戚,得了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就不想着和他分享,那就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对方是怕他得到了那些东西,考得比他好。
嗯。
每届秀才的名额就只有那么多,秦冬阳或许更害怕他考上了,将秦冬阳挤掉了。
实在是太可恶了。
自从知道秦冬阳考中秀才以后,陈宝玉天天就琢磨这事,虽然他读书并不是为了考功名,但秦冬阳这么做,还是令他十分生气和厌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