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谷双手抱着脑袋靠在老许身旁的阶梯上,拿过老许身边的酒,在老许一脸委屈的模样下饮下一口,笑着问道:“杨大长老,考虑好了吗?考虑好了就该给我个答案了,我可没时间和你在这里耗着。”
秦谷叹了一口气,拿着酒壶挡住那耀眼的月光:“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庙堂蝇营皆为名来。”
“你杨家终究不能两得,是奋起反击杨家众人生死与共出剑,还是说苟延残喘留一炷香火不至于到了下面遇到祖师牌上的人不至于没办法交代。”
杨家大长老眉横眼立,紧锁牙关,那群被点名之人丝毫不知道秦谷在背地里与大长老做了什么交易。
而未被叫到名字的杨家弟子同样,没有一人吱声,都在等着自家长老的决定。
秦谷嘴角扬起重新坐直身体,看着那个和自己玩心机的老者道:“觉得你那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思玩的很有意思?那今日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些手段希望你吃得下。”
杨杵白胡子倒竖起来,心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一步迈出说道:“秦谷你究竟要如何!”
杨杵以长辈的身份,还想鼓舞众人与自己一同出手闯出去,可是就在此时,突然身后一名老者出手,杨远波与杨杵一同被身旁的另外两位长老出手击伤,杨云筑并未出手阻拦。
杨家大长老白眉耷拉,脸色铁青望着天上战作一团的杨家众人,时不时有弟子陨落在自己同门的剑下,往日那些亲兄弟,如今为了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刀兵相见,杨家完了。
老者转念一想只要自己还活着,还有一丝薪火传承,那己身所在之地那便是杨家。
秦谷面带笑意的看着这位大长老,眼睁睁的看着手足相残,还能够无动于衷,这才是让秦谷有所忌惮的。
他不怕杨大长老的报复,更不怕他现在就出手,这样一切都正中秦谷下怀。
长老杨杵终于知道秦谷要做什么了,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短短几句话便将身边这些几十年的老兄弟策反。
这才是人心最恐怖的地方。
杨家人心更像是一把抛沙,根本不需要议事和附和,就仅仅缺一位动手之人,一旦有人带头,人心如山倒,舍弃了那些在“账单”之上的人,总好过舍弃了自己。
若是大长老发话,大伙不介意收拢人心,可是就连杨大长老都无动于衷,再加上有其他两位长老带头出手,也就没人做什么愣头青了。
一名杨家女子剑修骂道:“你秦谷大名鼎鼎的秦武洲世子,就使此等下作招数,有种你像个男人,一人拎剑从山门外砍进祖师堂,靠着别人的福荫,算什么本事。”
秦谷丝毫不生气,反而蹲在楼梯旁,笑着点头:“这位杨家婶子,言之有理,这次没机会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气的那女子剑修直跺脚,最后不得不御剑提防背后捅刀
老许呲着牙笑,吵架一事,少爷从来未曾吃过亏,那司教坊的老鸨,街角处的妇人,打遍天下无敌手。
坐镇北境的儒家贤人在老许来的那一刻便知道此事已不可控,因此也就没有白取其辱的由天幕上下来若无其事的闲聊,这位剑气天下无双的老乞丐最是脾气臭,到时候挨一剑就算是合道北境一洲之地的自己,也是吃不消
索性留下字条给老许,莫要屠尽,留一丝香火,有伤天和。
老许自然不以为意的随手丢掉了,可是却被细心的秦谷发现了,也就有了当前这一幕,让老许在祖师堂前等自己来点名
美其名曰留下香火,实则如今自相残杀和老许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切都在秦谷的盘算之中,算计了罪该万死的杨家,同时还没有违背坐镇天幕下儒家贤人的意愿,总之不能在儒家所制定的规矩中记自己和老许一笔。
天幕下的那位贤人口中的酒都快吐了出来,站在天幕之上破口大骂,半点没了读书人的风度,就连身后那些弟子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家院长如此做派,简直有辱斯文。
因此也对那位将自家院长逼成这样的秦家二世子更加好奇,深深的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田,惹谁都不能惹这个腹黑的家伙,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不准就是那个最亲近的人在背后下手,杀人且诛心。
北境贤人名为张笃算是张白象叔父一辈的人物,当年与张束脩被称为一门双杰,再加上江南道上发生的事情,自然对秦谷和老乞丐这一对主仆没什么好感,可是碍于身份,也不好出手阻拦,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看到秦谷这种手段之后,才不顾读书人最后那点尊严,破口大骂,原本想恶心一下秦谷的计谋没得逞,反而被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
最后骂的太难听,祖师堂前喝酒的老乞丐听不下去了,眉头一挑,挥手一剑披挂,剑光乍现如长虹贯日,剑气将天幕一分为二,硬生生的将这位坐镇北境天幕的贤人从天上斩落人间,打扮的如同书院夫子的读书人灰头土脸的从地下爬上来,拍了拍身上尘土,硬是看都不看看一眼,重回天际。
日后北境有个上了年纪的读书人会说自己当年可是硬生生的接了那位飞升境剑修一剑,而不死。
不少学生弟子都会以为自家老先生在吹牛。
老许这一剑彻底将杨家两波争斗之人惊住。
挥袖涤尘,剑气万里云披挂;
不修边幅,祖师堂前惜蹲空。
谁知道秦谷丝毫不在意老许出这一剑所去之地,不需要自己担心的事情,完全没必要嘛。
双手笼袖坐在阶梯上,那身后的老兵一个个的脸色涨红,这些人才是害死自家子女的真正手,现在正在一个个的自相残杀,以解心头之恨。
一名驻守上谷城十年有余的老兵,晚年得女,十七妙龄,就层被那倒在地上的名为杨邛的修士带回府中,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老兵两行清泪,抱着自己疯疯癫癫的婆姨说道:“女儿,爹终于熬到这一天了,你在天之灵看到了吗,那凶徒就倒在地上,血如泉水,饮之甘甜。”
杨家手足相残,这一幕幕在那些老兵眼中简直就如同年下之时的锣鼓喧声。这还是看到的,那些很多已经看不到的人,在天之灵也会看着这里的。
老许这一手彻底磨灭了杨云筑心头的那一思侥幸,一剑挑一山,之前老许除了一剑开山和飞剑杀人之外再无出手,实在太过云山雾绕,也就是因为这样心中才存有侥幸。
杨云筑心中下定了决心,随后出手,先将那两位被点到名字的长老打杀掉,随后迅速绞杀剩下的那些人。
心中怎能不恨,杨家那些弟子临死前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死法,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这一瞬间,秦谷前所未有的道心清澈通明了起来,就如同将心头的脏事扫除,隐约之间失去武夫的境界竟然有一丝丝松动。
别看杨家大长老两鬓霜白,可是出剑快准狠,剑若游丝,在那些弟子之间游走而过,顺带着将其生机带走。
一炷香转瞬即逝,场上就剩下二十几人,一个个道心蒙尘,大道已然到了尽头,这便是秦谷最后一层的谋划,杨家断然没有机会重回曾经的巅峰了,最起码两百年之内不出地榜前十级别的人物,是没有可能了。
大长老出手,弟子一个个应声倒地,自己浑身却丝毫没有血迹。
原本衰老的面容上更加的几分憔悴,威严的双眼也蒙上了一层灰雾,道心已死,今后都不会被秦谷看做威胁了。
老者看着地上一具具的尸体,一口血逆行而上,灰败的双眼看着秦谷问道:“我杨家本就与你无冤无仇,今日已然如此,该化解的冤仇都已了,老夫便不奉陪了。”说罢起身离去,老许此次破天荒的没有拦着,人不在名单上,老许不拦着。
秦谷根本没有搭理弯着腰御剑离去的杨云筑,一笔一笔将那“账单”上的人名勾去,原本妄图侥幸逃过一劫的也在同族的出手之下死去。
那些杨家弟子刚准备随着大长老离去,谁知道秦谷笑着说道:“众位大义灭亲,道法自然,还望在三日后与北寒大战中出些力气,杀够百人者可自行离去。”
事到如今,能活下来的杨家弟子,没有一个会觉得秦谷在痴人说梦,或者觉得是一个失心疯。
杨家弟子中有一位从头到尾下手最快的年轻人,名为杨泮流,站出身来:“战场之上,上三境禁止杀戮,我代表杨家余下弟子应下秦将军的邀请。”
秦谷眼神欣赏的看着面前和自己一般大的年轻人,看来这硕大杨家不止那女子一位聪明人,至少还有明白大势之人。
但是却还不够引起秦谷的忌惮,此时此刻站出来也就是些小聪明罢了,想靠着此次主事以旁支的身份立稳,还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