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阳瞅了瞅墙上的柳云苏。
柳云苏没好气的说道:“皇上不急太监急,怕什么,真当他能安然无恙的回到江南道?虽说儒家内依旧有学术派别之分,可是那位算是最护犊子的一个,不然沐辰翟当年也不能活着就跑到秦武州去啊,至今皇室还有些芥蒂,不少武将嫡系家属还上折子要个说法。”
御书房中,老天师、沈祭酒、老儒生还有皇帝都在,皇帝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我要去一趟江南道,至于今后江南道上的坐镇天幕圣人可能会有所更替,是江南书院的曾院长,还是人情往来给到更东边的青木书院读书人靳庄都有你们来定。
皇帝眉头一紧可是又能如何呢,儒家自己的事情,能给自己留个天幕圣人的位置已经算是面子给足了,这桩事算是和和气气谈拢了,毕竟三皇子那边算是江湖问拳,二人既然没有损伤,朝廷也不会过多去干涉。
儒家与朝廷虽说人情往来频繁,可是依旧没有到管儒家自己家事的地步。
可是坐镇江南的圣人是张家的一代叔祖名为张束脩,之前就挨了老许的一道剑气,如今又看着自己的徒孙蓝卓业进京大摇大摆的绑了苋生,更何况遇到了本就护犊子的老儒生。
老儒生本命傅安康,魏国人,具体那年中的秀才也没人想的起来,也没有人直呼名字,平日里邋邋遢遢的模样,大家都愿意叫一声老儒生,算是尊称了吧。当代读书人谁不是儒圣,加个老字,证明知识渊博,学有可查,经得起考究。
对于一个儒家派系来说,老儒生这一脉着实人少的可怜,嫡传就那么两个,一个躲在秦武州当阵眼也不会朝都,另一个躲在秦武州不能回朝都,老儒生偏偏又自己将自己困死在朝都,当年要是选择合道秦武州多好。
偏偏这一脉人少,可是一个个学问大的吓人,不然也不会成为各个脉络的持戒人,圣贤的戒尺挑选出来的儒家掌教。
可能因为老儒生这一脉的道理太大,因此香火就不那么旺盛,眼看着秦谷在本就不旺盛的香火之上续上了一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趴在香炉上把这把香快快吹完,坐视不管。
老儒生临走之前去了一趟鸡鸣山,作为中岳地界,金身法相最高的山神,自然在朝廷中说话也有一定的分量。
老儒生刚到中岳地界,山神便出门相迎:“见过儒家掌教,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老儒生说道:“有些不得不去处理出力的事情,要出一趟远门,朝都大阵的阵眼交给你,好生照看着。”
中岳山神连忙道:“如此重任,甚是惶恐啊。”
老儒生丢出一摊子酒,山神连忙改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就怕实力不够,误了您的正事。”
老儒生总算是遇到比自己还会打太极骗酒的了,将秦谷孝敬为数不多的露雪又拿出一坛子。
山神施礼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下次您有啥事直说,别这么客气。”
嘴上说着,手里可没闲着,一左一右各抱一坛。
“此事不会多,职责所在,麻烦中岳山神实在良心难安。”老儒生没好气的说道,心想我可没那么多酒次次来给你上供。
这一日江南道上乌云毕日,据说有人看到天被捅了个窟窿,最后下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血雨,有不少人怀疑坐镇天幕圣人陨落,原本合道的江南重新成为“无主”之物。
老儒生算是最不会吵架的读书人,因此只能在其他地方找补,江南道的张束脩倒是没有陨落,跌境了而已,连跌两境,自然合道的江南成为了无主之物。谁家还没个不好说话的老人了。
苋生第二天就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师徒二人生活总要有个会做饭的,秦谷给了苋生些钱:“买菜别讲价,记得给自己去老字号买个糖葫芦,总不能攒了半天的诗都白攒了。”
苋生更善于在市井之上打交道,毕竟当年没少在街边蹲着卖菜,菜哪有什么价格,都是自家种的,无非是卖个新鲜罢了,陈菜都怕砸在手里可惜了,尚午时分天气热,太阳大,菜蔫的快,自然就更便宜。
熟稔的买了两个人的口粮,回家的路上在那家“唐”字招牌的老字号中买了根糖葫芦,偏偏就是苋生攒了许久差了的那句诗,没有意外的又换了一根,嘴中念叨着:“托太上老君的福,一根变成了两根,要吃好久才吃得完。”
不知道是害怕别人抢了自己的冰糖葫芦还是如何,多半是想到昨天不开心的事情,心中还有些后怕,小姑娘脚下跑的快了些,快到家门口之时,在门前大口大口的喘气,直到呼吸均匀了才推门进去。
秦谷又怎会听不到小苋生是一路跑回来的,到了家门口才休息却不进门,这就很有说法了,终究还是自己这个师父不称职。
秦谷饭后和苋生坐在院子中晒太阳,听苋生讲起小时候听过的故事,秦谷只是吃着那根不用花钱的糖葫芦,心中却想着江南的事情。
毕竟老儒生去别人地盘“讲道理”,原本合道之人就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秦谷担心那个便宜师公在受了伤,可惜师公临走之前只给秦谷说了一句:“该说的话你说了,听不听、该怎么做却是我的事。”就这样连面都没露。
秦谷就这样躺在摇椅上,看着天幕,等待着老儒生回来,都不敢进屋去,生怕连朝都都成了无主之物,所幸之事秦谷的盼望并未出现,到了吃饭点,整条街上饭菜香气四溢,秦谷说饿了,苋生才去下面,秦武州临走之时鸢儿姐姐教了一手拿手的葱花面给苋生,苋生本身厨艺就不差,秦谷吃到家乡的味道,就感觉整条巷子充满了人气,好似回到了秦武州的子木巷羊肉店,手中的葱花面都飘出了一股子羊肉香气。
饭后秦谷也没闲着,帮着苋生洗碗刷筷,苋生想了想说道:“师父我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好人多一些,苏叔叔、柳叔叔还有鸢儿姐、沐先生都是个顶个的好人。”
秦谷想了想苏安阳和柳云苏的模样,笑了笑,想起秦武洲的家里马胖子,都很应景。
苋生有些担忧,怕师父有一天山穷水尽了,掰着手指头说道:“师父我现在读了很多市面上卖的不错的书《明经世典》、《道藏》、《五经库》、《甘泉赋》、《三都赋》、《青箱杂记》、《西江集》,我专门去问过卖书的老板,这些书都算是文人相当推崇的类目,可以在街市上摆个摊子替人抄书,能赚不少钱。”
秦谷揉了揉苋生的小脑袋,说道:“那下次回秦武州了那些个将军府上的春联对子都拿来给你写,当然多少钱定价还是由你说了算,总不能白写。”
秦谷自然不想打消苋生的积极性。自己答应,师父和师公也不同意啊,都是严以致学,偏偏到了苋生这里就成了宠溺典范了。
秦谷给苋生讲起了秦武州春联的讲究:“通常请春联都在除夕的早晨卯时到午时之间,写的快点话写四十副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
苋生仔细的掰着指头算着,究竟要价多少才算划得来,小姑娘把秦谷所说的当成了一件大事。
也只有这样苋生或许才会找到一些自己的意义吧,秦谷看苋生越是认真,自己内心越是自责。
老儒生回来了,顺手给了苋生些山水文运,多半是从那个没人坐镇的江南之处要来的,自然没有山神水府敢不出这笔供奉,自家坐镇天幕的圣人都让人打跌了境,该有的孝敬和规矩还是要有的,老儒生临走之前还说了句:“吾乃读书人,不兴与山水众神过不去,今日问各位借点山水文运,今后若是真出了山水共主,有你们的山水文运,怎么算都是你们划得来。”
无论多大的山神水府,赶着趟的往上送,恨不得把自家的家底都掏空,要知道这是整个江南的山水文运,今后若是真出了山水共主,有了这份礼物,受益最大的肯定是江南的山神水府,反哺的运道不说让所有山神水府品阶晋升,怎么都可以让金身在牢固一甲子总是可以的。
苋生拿过那份“礼物”看了看秦谷,秦谷笑着摸了摸苋生的脑袋:“想吃的话就吃了,太师公送你的,哪怕现在消化不了,总有能消化的那一天,落袋为安。”
苋生乖巧的嗯了一声,一口吞进肚中。本就是文运出身的苋生,吞吃而下如此磅礴的山水文运,只会显得更加的相得益彰,丝毫没有副作用。
老儒生止不住的点头后生可畏,徒孙怎么看都没有增徒孙看起来心疼,话又说回来了,那两个徒弟还没自己徒孙看起来顺眼,这才多大,就给自家这一脉开枝散叶。
而蓝卓业则是被老儒生拎了回来,丢给了刑部柳云苏处理,当时柳云苏与蓝卓业大眼瞪小眼,昨天才跑,今天你又回来了,玩呢?
依据刑法定了个不大不小的罪,可是到了刑部这种地方,断然没有好好出去的,先交代清楚幕后指示,但凡牵扯到皇室,就算不是死罪,也相当于定了个死罪了,最好的下场就是体面的死在刑部的天牢之中。
这可比秦谷当时打杀了他要强,总不能留下个随意打杀朝廷命官的把柄。
皇帝那边有沈祭酒和老天师,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道理上讲的过去,也懒得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