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长风听罢此言,脸色一片惨然。
心下暗想:“是啊!了空大师乃得道高僧,焉能为一女子医治胸口伤势?别说他是出家之人,就是普通的大夫也是多有不便,这可如何是好?”
言念及此,顿感无计伤心,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
苏羽珊在他身侧垂手而立,干枯的脸上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欢喜不尽。
符离虽不知这女子是俞长风什么人,但看他如此难过,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三人各怀心事,分别无言。
……
过了半晌,俞长风擦了擦眼泪,“大师,我……我……”
下话便无法言语,但相求之意却是尽显。
了空轻叹一声,“俞少侠不必难过,老衲今日束手无策,实是颇感歉然,也罢!我就给你指一条明路,盼少侠谅之。”
俞长风又惊又喜,说话声也变的颤抖起来,“难道……难道还有别的办法?请大师指点。”
了空双手合十,“不知少侠可听说过巫仙教吗?”
俞长风浑身一震,刹那间脸色苍白。
“当……当然知道,这和巫仙教有什么关系?”
了空叹道:“世人都说巫仙教为非作歹危害江湖,但据老衲所知,此教中人虽然行为不检,却并没有做下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而且其中颇有几位精通医术的高手,当然不乏女子。”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
俞长风隐隐觉得不安,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不错,大师所言极是,却不知意下如何?”
了空继续说道:“少侠不妨去一趟巫仙教,请教中的女子为她治伤,如此可保身名两白。”
俞长风心中好自为难,忽然想起在不久之前,自己已然狠狠地得罪了一把云青萱。
此时若是去的话,恐怕她不将自己一剑杀了都是好事,哪能愿意为陌然治伤?
想到此处,心中更是忧烦,连连摇头。
了空疑惑道:“少侠有什么为难之处吗?不妨直说。”
俞长风不愿在这里提起云青萱来,只好胡乱编了一个理由,“此去云南路途遥远,我怕……我怕她受不起颠簸。”
了空微微一笑,“少侠多虑了,这女子虽然穴道被封,但伤势已然痊愈,方才老衲把脉之时,感觉到她体内血气旺盛,必是服过什么大补之药,这一路上只要有人照顾,便一切无事。”
说到此处,了空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红色的木匣子来,打开来看,里面有两颗白色的药丸,递到俞长风的面前。
“少侠请看,我这里有两颗丹药,专为补充血气,增益身体之效,老衲带在身旁已然有六七年,始终不得而用,少侠拿去给那女子服下,也算老衲尽一些绵薄之力。”
俞长风神色惶惶,慌忙退后了一步,却没有伸手相接。
“如此贵重的丹药,晚辈不敢拜领,大师既然说她身体无恙,这两颗丹药就留着救治他人好了。”
了空微笑道:“老衲身在少林寺,与世无争,鲜有动武的时候,这疗伤之药也要它无用,况且老衲已然年迈,少侠若是执意不收,我只好将它带进棺材里了。”
俞长风心中酸楚,跪倒在地拜了三拜,站起身来将丹药收下。
了空大师沉吟片刻,又说道:“巫仙教中人虽然疗伤手段高明,但大多脾气怪异,而且极擅用毒,少侠此去定要好言相求,万不可将他们得罪,要论起武艺来,少侠自在他们之上,但任你武功再高,也难挡毒药浸体,少侠谨记!”
俞长风恭敬的行礼,“多谢大师提醒,晚辈记下了。”
口中这般说,心中却好不为难,暗想这一趟去云南定然不太顺利。
了空微笑道:“少侠请到寺中歇息片刻可好?”
俞长风轻轻摇头,“感谢大师一番美意,但晚辈不敢拖延时刻,这边要动身了。”
了空大师点头,“如此老衲就不送了,俞少侠你我后会有期。”
俞长风再次行礼,“是。”
了空大师还了半礼,带着几名僧众返回了寺内。
俞长风站在道旁,心中好不凄凉,只感觉这件事难办到了极点,立在原地久久未动。
苏羽珊从怀中取出了手帕,在脸上轻轻一抹,露出她本来的面目来。
符离在一旁直惊得目瞪口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一般。
苏羽珊向他微微一笑,“怎么样?苏姐姐厉害吧?”
符离呆呆的点了点头,“若非来到中原,此等高明手段,我在西域倾尽一生恐怕也难以见到。”
苏羽珊得意的扬起下巴,“这雕虫小技可又算得了什么?”说完在俞长风肩头拍了一下,“你傻愣着干什么?下一步到底怎么办?”
俞长风转过身来,闭目长叹一声,“还能怎么办?只好去云南找云青萱了。”
苏羽珊凝起秀眉想了想,“我记得上次你离开的时候,应该是得罪了那丫头吧?这次再去的话,恐怕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不错!”
俞长风看了一眼车厢,“但为了陌然,刀山火海我也要闯。”
说到这里,走到车窗掀开了帷布,抓起陌然的手。
“方才的言语你听到了吗?”
刘陌然已经哭不出眼泪来,闭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我……我不想让你去。”
俞长风皱眉道:“这是为何?倘若不去的话,放眼天下,我去哪能治好你的伤呢?”
刘陌然神色凄凉,声音悲切,“你……你为了我去找她,想必……想必她一定会为难于你,到时候不知道又让你吃什么苦头,所以……所以我不想让你去。”
俞长风握紧了她的手,心中五味杂陈,“没办法,我明知如此,却也是非去不可。”
叹了口气,把她的手轻轻放下,被子往上拉了一些,转过身来说道:“我们走吧。”
苏羽珊指了指符离,“你这半个师弟怎么办?就让他一直跟着我们?”
符离怯生生地低下头,不敢言语。
俞长风看他这个样子,心有不忍,皱着眉头沉思片刻,“符离,你现在是跟我去云南,还是先回青山?你若是回青山的话,我就写封信把这件事给师父师娘说清楚,让他们收留于你。”
符离摇了摇头,“你说的青山我也找不到在哪,就先跟着你好不好?”
“行吧!”
俞长风把长剑挂在车前,翻身坐了上去。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
……
一行人从少林寺出发,一路向南。
俞长风赶着车,车厢里坐着苏羽珊和刘陌然,符离腰间挎着他的单刀,另外骑着一匹马跟在后面。
……
行至晚间,俞长风将车马赶到镇子上打店。
苏羽珊拿着银子,进去把一切布置妥当。
俞长风下了车,抱着陌然进了房间。
夜色已深,客店里静悄悄。
苏羽珊帮刘陌然换好了衣服,推门走了出来。
两人坐在外面相候。
“苏姐姐,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俞长风站起身给她行礼,心中实是感激不尽。
苏羽珊嘴角一动,不屑地笑了笑。
“饭菜在桌上,你自己去喂她吧!”
符离坐在原地不敢动,心想我怎么办?
苏羽珊转身走向另外一间房,扔下一句话。
“别傻坐着了,滚过来!”
符离疑惑地看着俞长风,这是在叫我?
“去啊?”俞长风回头道:“你怕的什么?她还能吃了你?”
……
刘陌然的脸色有所好转,终于不是那样苍白的吓人。
不过却仍是神色郁郁,每日里情绪消沉。
这也是情有可原,任谁突然瘫痪在床,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再吃这一口,最后一口了好不好?”
某人像哄孩子一般,坐在床边举着饭碗。
直到胳膊酸疼,这最后一口也没喂下去。
他泄气地将碗筷放下,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说过了,就算走遍天下,也会治好你的伤,难道你还不信我?”
刘陌然歉疚地看着他,“我没有,只是……只是心里害怕,我怕万一……”
俞长风伸手打断她说话,脸色不悦。
“没有万一,你也不要胡思乱想,我向来说到做到,从不对人食言。”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愣住。
自己好像对云青萱食言过几次?
但那些……是因为身不由己,恐怕算不得数。
另一个想法替他辩解,理由……似乎不那么充分。
反正……反正我不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他闭上眼睛,坐在床边心里默念这句话。
刘陌然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这些日子,你就没吃好睡好过,这样下去也不行。”
相处日久,她逐渐的放的开来。
此等言语,在之前哪好意思说出口?
这会说的已经颇为自然,对她实属不易。
俞长风心中一阵感动,转过脸来握住她的手。
“我内功深厚不怕这些,你自管放心。”
陈词滥调。
刘陌然闭上了眼睛,“你总是这样说。”
俞长风露出笑容,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搓。
就像苏羽珊揉他的手一样。
只不过一是享受,一是折磨。
那位倘若知晓,焉能与他善罢甘休?
“你能说出这片话,我已然心满意足。”
俞长风微笑着抬起头来,觉得此刻很是快意。
……
“姑奶奶就是一个杂役,被人呼来唤去的支使!”
“连给你铺床叠被的事都要我做!”
“跟你说,那王八蛋和我是两口子。”
“可他不承认,他那相好的更不承认!”
“但生米已然煮成了熟饭,这是真的!”
“这混蛋敢做不敢当,你说他是不是小人?”
“除了我们俩,他在外面竟然还有个女人!”
“是不是可恨?这人该不该死?”
“我真恨不得……”
“苏……苏姐姐,等一下。”
“怎么了?你有什么话说?”
“我……我想知道,什么叫生米煮成了熟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