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除味,我再次探入囊中,手抓一堆艾草点燃,我将手中一瓶白酒倒入了棺中,酒借火星,煞起了沸腾火焰,待这弥烟散去之时,棺中除了几只游萤飞舞外,留下的是一抹石灰的燥热。
我探脚迈入棺材末端,嘴中含有半片生姜,作势动手拨开锦被。
胖子兴许也察觉这一步的危险,远远焦急的出声喊道:“昭子,别逞强。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我自知胖子心挂自己的安危,不过却也摇头作罢,既然我乃周家子嗣,今日遇见此等邪物,绝非做那落荒而逃的保命人,定要看个虚实,最好能断绝后患。
胖子见拗不过我,抹着额头流下的冷汗,站一边急得直跺脚。
我再次动手,迈棺若苦海,拾金收人骸。
有道是,人身为舟,世事为苦海,而这人死去,无非就是登临彼岸,但奈何,其却遗舟在世。故而,我这一脚踏进的其实不是棺材,而是那无尽的苦海。
剥开了锦被,露出的是那锦被下的殉葬物,有长命银锁,也有金掐流钗,更有一对镶嵌着翠玉的金耳环,而在这些金银财宝中间,安静的躺着一具栩栩如生的古尸。
更加确切的说,应是具美人尸。咋眼一瞧,女尸一身霓衫绿裙,肤如白凝脂,淡眉如秋水,若是拿在当下,定是那艳色绝世的美人胚子。
我也不由为之愣神,不过很快自个儿便收敛思绪,稳住了神台。因为在自己细看下,竟发现女尸身上贴有数张符咒,还是十分罕见的镇尸符。
这镇尸符多出于茅道一派,想必当初下葬此女时,早料到后世会受其泱池。而偏生不让女尸逃出报复,此穴极为霸道,吉、凶两气都被吸纳在内。
如果先人葬于此穴,必先受凶气反噬,家人逐一死去,凑够四相之数,第五人才能在短时间内登封造极,天下至尊。
看来这女尸生前成了家族中权利的牺牲品,被死死封存于死地,连阴魂都不得超脱。
“咦,不对。”我心头暗惊,就在自己再次凝神望去时儿,竟又发现更为古怪之处。女尸本该平坦的腹部,此时却高高隆起。
人本乃天地造物之神奇,生来便受天地所福荫,腹纳乾坤,胸悬五行。头顶双肩更有三花阳火齐聚,乃独一无二的灵长者。
当即,我便以双腿为罗针,在地面儿画了个大大的圆,以地底为罗盘中心的海底,让自个儿临时成了个人体罗盘。
脚下迈出七曜阴阳八卦步,看似毫无章法,却能暗中测出地脉中灵气的流向。
不测不知,一侧心惊。棺下流出两道阴气,这女尸占一道,那另一道则是...腹中胎儿!
母子双煞!!!
怪不得会有血蝣,原来女尸身怀六甲,被活活在棺中憋死,此等怨气,虽是三伏天,日头高照。
我立于棺材正前方,却能透彻的感受到,女尸浑身上下散发着的那股阴冷至极的死气。
不行,趁着如今光天白日,这尸体要尽快处理,我利索的取出两片芭蕉叶,往女尸双眼处一抹。封住煞气,再者是为了她不能记住活人面相。
我正要招呼胖子过来帮忙抬尸,哪晓得远处伴着烟尘,响起了警报的声音。
当下自己更加心急,死了这么多人,定是那些逃出去的工人报的警,可这警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烧尸这种最为关键的时候来。
我大吼一声:“胖子,赶紧过来帮忙,一定不能让尸体落到警察手里,会出大事儿的!”
胖子点了点头,估计也是头次遇见这种怪事,腿肚子都有点发软。“昭子,警察来了,当真要烧,到时候咱可就要坐牢了。”
我没好气的道:“怎么,你怕了!”
“啊呸!我胖子啥时候怕过,你是俺兄弟,坐牢就坐牢。”胖子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摸样,看得我又好气又好笑。
女尸被抬出时儿,被阳光一扫,脸上露出了悲痛的神情,她那绝美的容颜,以肉眼可见之势,瞬间枯萎了下来。
最后只剩一层黄油皮包着骨头,眼睛却是圆圆睁大,如同死鱼,表情狰狞可怕。
放到地上后,我立马儿把手中剩下的半瓶白酒,淋撒在其周围,拿出一张黄表纸后,正要点燃,谁料身侧骤然响起一声娇叱:“站住,都不许动!”
我和胖子还没反应过来,七八个人影从四周猛地扑了上来,把我们俩死死地压在地上,接着,一副锃光瓦亮的手铐出现在我的手腕上。
“你们干什么?娘的,快放开老子。”胖子怒吼着。
当即我心里咯噔一下,糟了!来不及了!
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她身穿警服显得英姿煞爽,宽檐的警帽也遮掩不住娇俏的面容,不过此刻脸上却寒若冰霜。
“叫什么叫,都给我老实点。”
她径直走到怒骂的胖子面前,狠狠地踹了胖子一脚,才挥挥手,对旁边的警察道:“带走。”
虽然不知道警察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给胖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冲动,先看看情况再说。
只见在这些穿着制服的警察中间,还有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四周围了四五个年轻人。
这帮子人一出现,就直奔女尸而去,两眼珠子只差没掉出来,那老头激动得双手颤抖的道:“这么完好的明代古尸,太好了,十分有研究价值啊!”
四下,见了满地的白骨,所有人都把我和胖子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明显以为是我俩干的。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无力,不甘心的往女尸方向瞅了一眼,最后只得老实巴交的被带上了警车,一路无话。
警察局门口,我带着手铐从警车上下来,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警局的大门,脚步不由得一停。
再扭头瞅了眼警察局所在的位置,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这个警局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我正要细细在观察一下,屁股上突然传来一阵大力,整个人被踹得差点跌倒,随即身后响起一声娇斥。
“磨蹭什么,想逃跑是不是?告诉你们,别妄想了,你们是跑不掉的!”
女警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提着我的铐子就把我拽进了警局。
我苦笑不得,这个美人警花显然是把我当成穷凶极恶的犯罪份子了,只是这会儿也不好解释什么,工地上死了不少人,可我难道能告诉她说,这些人都是被女尸杀死的?
不进监狱也得进精神病院。
女警把我和胖子拷在屋子一角,叮嘱几名警察看住我们,她走进了一旁的过道,似乎是找上级交报告去了。
我蹲在地上,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挂在墙壁上的一副巨大的壁画上。
这是一副日月齐辉山景图,一颗垂松长在峭壁崖头,左右各有日月,一行飞鹭正远远地掠过。
“昭子,这帮警察该不会把工地上的事情,栽到咱们头上吧?”胖子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我摇了摇头,随口安抚他道:“没事,死的人和咱没关系,再说咱俩本来就是工地上的工人,顶多算凑热闹,警方也没证据指证我们是凶手。”
听我这么一说,胖子安心了不少,他嘿嘿笑道:“兄弟,俺这可不是怕了,只是担心莫名其妙进了局,这名声可不好听,还以为俺犯了什么事呢。”
我把目光从壁画上收回来,又打量了一下警局的房屋格局,低声道:“咱们俩多半没事,不过我瞧着,这个警局有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