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目前还不晓得这些蟑甲子要是爬上人身上后会有那般的变化,但此刻,场面上的慌乱却容不得我多做他想。
“你这猪头,还不走,等死么?”
就在我紧皱着眉头想着该咋办才好的时儿,胖子的嗓门儿却在我耳畔如同炸雷般的响起,等我转头过去一看,却逮上了罗宁那一脸惨白的颤脸儿。
日头明晃晃之下,罗瘦子那颤颤的脸颊上早有汗汁儿顺落了下来,特别是他那一双短细的罗圈腿儿早已是裆下湿漉,两腿之间抖个不停儿。
罗宁一脸死灰的盯着那几具躺在泥土里头的尸体,喃喃语道:“死...死人了!”
我知道罗胖子这是为接下来的事儿该咋办而揪心着,说白了,他不过是个投机取巧,想要在这工程上赚钱的小人,所以,这样的他是最不想看到事故的发生,特别是死人的事儿。
可现在,工程还没开始就发生了死人事件,而且这死的人,还是罗瘦子担当不起的。
这些黑衣汉子,从我刚才观察揣测时就已经猜晓得了,他们不过是罗瘦子拉过来撑场面儿的,这些汉子并非他罗宁家所养,所以,他们的死,足够罗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头喝上一壶了。
“特么的,跟老子走。”
其实我很能明白胖子为啥会这般暴怒的,他是对罗宁刚才的一意孤行要扒棺材而气恼,更为了阻止我,本想让这罗瘦子吃点亏,却没想到会让无辜的人丢了命儿。
对于胖子这般淳厚直率的人,他很显然是把这些人的命债加在了自个儿肩膀上了,所以,他在见到了罗宁一脸呆滞的站在原地,不由的大吼上那么一句后,抬手攥住了罗宁的衣领,将罗宁当成了小鸡一般的揪着走。
虽然此刻,场面是混乱的到了极致,但我却不能够跟大伙儿一般,趁着混乱逃走,因为我是周家的传人。
我已经完全忽略掉胖子那如雷声般的催促了,双眼直直的盯着那口顶在烈日下暴晒的棺材,此刻,那口棺材中泛出了浓密的黑气,这黑气萦绕在棺材周遭,如同一层浓密的黑雾,逐渐的,就连棺材的影儿都消失不见了,唯有一团黑雾在原地翻涌个不停。
“咕噜!”
那黑雾里头响起了跟沸水滚开的声儿,甚至还夹杂的木板的敲击声儿。
“报警,对,报警!”
可就在我全神贯注的盯视着那口棺材,预防着它会再次发生异变的时儿,罗宁却突兀的从呆滞中清醒了过来,直接从怀里逃出那块黑色砖头后,摁动了几下后,似要将这里的异变报告给警方听。
但可惜的是,就在罗宁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那在满地攀爬的蟑甲子不过眨眼间便从他的脚下涌了上来,瞬间将罗宁覆在了黑黑的一层铠甲之中。
罗宁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来,那些将他整个身儿全部覆盖的蟑甲子便迅速的分散开来,遗留在原地的不过是一具森森白骨,和一部犹自发出嘟嘟声儿的黑色砖头。
罗宁就这么的死了,这种场面让我实在难于接受,纵然我周家人一辈子都为亡者打理后事,甚至在替人家搬迁祖坟时,也曾见过诸多白骨,但却没有一具跟眼前这般震撼的。
“傻子,还不快跑,看什么呢?”
已经爬出了一段很长距离的胖子万没想到自己依然还是没能救下罗宁,可等他回头看了一眼后,却发现我此刻已然是被蟑甲子所包围着,那满地的蟑甲子如同一层浪潮,将一块黄橙的泥地铺成了黑红色,而我,就站在这浪潮的中间,如若一叶扁舟,时刻会颠覆在着皮肉不存的海洋中。
但让我诧异的是,那群见物就啃食的蟑甲子却似乎很惧怕我,它们竟然只是独独的围绕在我畔儿,却始终不敢逾越过半步,爬上我的脚板上面来。
难道,我跟他们有所不同么?
等我发现我自己无性命之忧后,赶忙的挥手让胖子逃走,因为我发现那些蟑甲子发现对我无可奈何时,竟然迅速的掉头朝胖子追了过去。
“接住!”
可让我惊喜的是,就在我招呼着胖子赶快离开的时儿,他竟然会将一件用布条包裹好的东西丢给了我,那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东西。
这玩意儿平常时,我都不曾让它离开我十尺以上的,但因为今天要在工地上忙活儿,所以,我先前是将它放置在休歇的地方,但我却没想到胖子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将这玩意给我带过来,这无疑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我将包裹背负在后背上,抬脚便朝着那口棺材走了过去,因为我发现这棺材在经历过先前的黑雾翻涌后,那层厚浓的黑雾竟然又收敛消失了,并逐渐的露出了棺材那原有的面目。
我见此情形,当即将身上长衫衣角一撩,把汗帕往腰身一扎后,迅捷的来到了棺材正前儿面。
明棺表面棕漆已近剥落。待我走近了些,只见棺身四周,嵌入七颗用黑色丝线绣制的星辰,星辰之下,却有一道寥陌人影,这人影正提灯眺望远处,那远处,是一拢不见边际的城墙。
两端,棺盖上都有溜金漆的五彩描,绘的是一些吉祥的神兽,皆是仙鹤、麒麟、龟蛇之类的。用以保佑棺中的主人死后能尸解成仙。
随着我的目光下移,却见那棺底环绕一片黑云图案,图案之上,更有二十八星宿的星图。
我不自觉皱起了剑眉,星相图常于镇煞所用,这棺中主人死时,定当蒙受了大冤情。含恨而死。
再看这棺质发黑,凝结死气,皮无崩蚀。阴阳五行早已颠倒,怕是离尸变不远了。
血蝣散开后,由于日头过大,仿佛完成了使命,扎堆的都往土层深处钻孔,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大半,疯狂吞噬杀涩后,地面儿残余的,仅剩一具具累累白骨,颇为骇人。
我探手抓起了布袋中的那枚锈迹斑驳的勾棺契,几步朝前后来到了棺材旁,默立站定,于心中的祷告了一番,抬手将勾棺契扣上了棺材盖的缝隙中。
今日我就托大一会,准备用爷爷教的土工本领,看看这棺中妖邪的真面目。
但凡入土为安者,盖棺而定之时,都要往这棺材盖上钉上十七颗铆钉,而且这种铆钉还需是十年的苦竹削制而成,方能成事。
而如今,我若是想要打开棺材,见到这棺中的正主,那就需要特制的工具,也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勾棺契。
这勾棺契乃是一枚七寸六分的钢针,但与常寻的钢针不同,我手上的这勾棺契形如弯月,扁嘴如一,却又锋利异常,如此设计,除了能够让勾棺契更容易探入棺材缝隙外,还能预防一些不该发生之事。
人生在世,十之九苦,剩下的一,是受苦。
所以,这棺材上的竹钉只能以十七缺数,一是为了避开十八地狱,二是留缺弥全,祈亡者在幽冥之中能少受一份业力,早日得脱苦海,超度往生。
爷爷曾说过,竹木抑阴煞,钢钉伤人和。
所以,这棺材盖上的铆钉,当需七至十三寸的苦竹制成,而非以钢钉便能了事,如此用意,一是为了避免亡者于地下有变,二是避免亡者身首金戈困就之苦。
就如同这开棺之前,首当起棺,悬棺于地上三寸,避免棺中的正主接触到地气,其主皆为预他变。
“吱呀!”
终于,最后的一枚柳木铆钉被我撬松后,我腰力一沉,将那几尽腐烂的棺盖移开,等那棺盖被移开后,落入我眼中的却是棺底的少许黑水。
除此外,那棺中还陈放着一床锦被,想来是这棺材埋在泥土之中甚长时间,所以,这用来裹尸的锦被,除了依稀能辩的牡丹花纹外,已然分辨不出当初是什么颜色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阴风袭来,大片黑云从天际飘来,遮住了日头,天色也愈发的深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