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振定了定神，抓过完全没有自主意识的王大牛，挡在自己背部空门，紧握手中剑，双眼在轩辕烈和血婴之间来回。在他心里，轩辕烈的命比他自己的要重要的多。
血婴笑嘻嘻地盯着轩辕烈，不时伸出舌头舔一下他自己唇，像是饿极了样子。
笙乐声突然变了韵律，如远方有万马踢踏而来。
在笙乐变奏的同一个时刻，吴家老少展开双手扑向相里玉。
相里玉手指微微一动，指间掠出一片望月，薄薄的利器在半空里划出一道寒光，噗噗几声，割破几只已经伸长到她方寸之距的手。
弯月一个回旋，无声无息飞回相里玉的手上。那是一把精致小巧的弦月刀，是她的独门暗器。
吴家老少对相里玉发动袭击的同时，血婴和轩辕烈的对阵也开始了。
令轩辕烈想不到的是，血婴姿势摆得好看，却是埋首挖地遁走了。
姚振舒了一口气，胸腔却依然闷堵，这一场兵不见刃的对峙里，他的部下折歼太多了。
而在血婴逃走后，吴家老少突然做出各种痛苦扭曲的可怖动作，接着有细小的东西从他们的身体里，咻一下刺破皮肤挣出来，唰一下钻进血水里不见了。
相里玉摸出一个小瓷瓶，提一口真气飞过去，分别往每一具尸体上倒了一滴水。
姚振吃惊地发现，相里玉经过后，吴家老少的尸体皆数化成了血水。
轩辕烈对相里玉的行为毫无所觉，他似是被什么勾去全部思想。
在相里玉忙完，走到轩辕烈面前的时候，他突然抬头，用一种饥鹰一般的眼神盯着相里玉，然后缓缓举起右手端详，瞳孔微缩，“玉儿，我曾发过誓，不再让我这支手沾上人类的血。”
一阵风吹过，刺骨的冰寒。
姚振莫名地打了个冷颤。
相里玉没有回答，目光难得安静温和地看着轩辕烈。
“时间过去这么久，当初听过我誓言的人类也死得差不多了，”轩辕烈嘴角浮出一朵颠倒众生的笑，眼睛里却闪过一线残酷，“是时候……用人类的血洗干净我的手了！”
姚振抬起头，看着轩辕烈的眼神渐渐变了。
在姚振的认知里，轩辕烈即是天梵国尚书高尧，是汉皇特使，代表的是天梵国汉皇的身份，特使若是在他们璇玑国内大开杀戒，两国邦交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波及。
相里玉面色淡淡，依旧如斯。
“特使大人，特使大人！”姚振见指望不上相里玉，不得不自己冲上前，不顾避嫌，双手抓住轩辕烈的胳膊，“特使大人千万不要太激动，我们好好商议……”
“商议？”轩辕烈笑了笑，低下头冷然看着自己被姚振抓住的胳膊，“姚振，你应该听说过我的脾气，我想要做的事，这个世上还没有人能阻止！”
相里玉挑了挑眉，她从没见过这样子的轩辕烈，他向来狂妄，看不起凡人，以为什么事情都捏在他的掌心里，刚才……是什么刺激了他？
“特使大人……姚振愿听从特使的指令！”姚振唇角抿出一线坚毅，忽然单膝跪地，居然是支持轩辕烈的决定。
“好，希望你言出必践！”轩辕烈目视前方，并不看姚振一眼。
彼时，相里玉以为轩辕烈是因为那一千多将士的死。
她理解此时此刻的轩辕烈，她曾面对比他更残忍的情景，她的亲人她的国家她的子民，在她面前被屠杀被活埋，而她却被命令保护身怀相里家骨血的青莲，做了逃兵。
对于他们这样修炼法术的人而言，无法用自己所学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那么毕生修为，即如弃履。
这一次，离开吴宅前，轩辕烈不再净化院子里的血。
相里玉和姚振也默契地不去提及。
丰水城里，早已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相里公子，”姚振紧紧跟在相里玉身后，低低询问，“公子进城也有几天，可有去会活菩萨？”
“见过三两次，”相里玉飘他一眼，淡淡道。
“公子，我进城之前，为了保障你侄子和王妈的安全，没经过你同意，把他们送到王都老夫的家中去了。”姚振谨慎地观察着相里玉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这样也好！”相里玉淡淡应着，看都没看姚振一眼，姚振这个安排也算在她意料之中。
姚振暗自松了口气，却又莫名的心头发闷，他从戎半生，活了大半辈子，自认自己还是有那么几分识人的本事，他看出眼前的白衣公子绝非池中之物。
姚振知道相里玉是女儿身后，他的心里是有一个关于璇玑国未来的谋算。
而现在，在见到轩辕烈对相里玉的态度后，他知道，他打的那个小算盘会有极大危险……一旦被轩辕烈发现，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琴帝宠爱蒲贵妃，蒲丞相朝堂摄政，奸臣当道，贤良之士接二连三被陷害被残杀。
偏偏蒲建仁通晓天下事，想扳倒他，普通人绝对做不到。
相里玉容貌聪慧皆为上乘本身又精通术法……在姚振眼里相里玉俨然成了璇玑国的救星。
姚振故意咳了咳，见轩辕烈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他狠狠心，为了璇玑国，为了他姚家，别说是轩辕烈会不满，即便是有千难万险，他也愿意一试。
“公子，我刚见过那个所谓的女菩萨，实是普通，菩萨之称言过其实，”姚振压着嗓子绕弯弯，“本将军观公子行止，公子来日定成一方人物。依本将军看，公子若真心对付那个菩萨，只需费举手落下之力。”
姚振开口闭口以将军自称，却又字字句句夸着相里玉，其暗抬对方身份的意思很是明显。其中门道，相里玉或许听不出来，但久浸心术场的轩辕烈，却是一清二楚。
轩辕烈纷恍嘈杂的心思早已悄无声息敛起，他不着痕迹地放缓脚步，尖了耳朵准备听听姚振在相里玉身上打什么算盘。
高尧说，璇玑国内没有值得注意的大人物，要小心提防的唯有两个人，当朝丞相蒲建仁和大将军姚振。
关于蒲建仁，轩辕烈知道的要比高尧多。
高尧给姚振的评语是，看似粗莽忠直其实阴险擅谋，他一家三代效忠璇玑皇室，他虽然对皇帝忠心耿耿，但做事却永远选择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姚振，为什么盯住了相里玉？他想耍什么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