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紫泓面色通红,既有不解疑惑,又有惊怒愤恨,一双丹凤眼盯着白凝霜道:“凝霜师妹,你怎么帮这登徒子,还,还出手伤我?”
进入拟道境的白凝霜修为已然超过在场众人,拦下已经激战许久的张紫泓自是轻而易举。
而苏谪真元只剩三成,方才张紫泓又是一招“戒火天降”,若不是白凝霜飞身而来,挥剑击落戒火木尺,苏谪真要凶多吉少。不过此时苏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白凝霜,她竟然微微一声叹息,如此微不可察,以至于苏谪都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白凝霜却是心中有苦难言,刚才张紫泓那招“戒火天降”劈落之时,感觉到苏谪的危机,苏谪和白凝霜体内因为并蒂心莲而产生的冥冥之中的牵引,使得两人心脏处七彩光华再次闪烁,分明是并蒂心莲的守护。见那彩色光华有扩张之势,白凝霜可不敢冒险让众人看见她和苏谪心口同时盛开的七彩莲花,于是只得先行一步出手相救。
见张紫泓满脸不可思议甚至隐隐的嫉妒怨恨,白凝霜仍然语气冷淡,道:“罪不至死,以和为贵。”
李芸见白凝霜骤然出手相救,起初惊愕不已,随即连忙上前劝张紫泓道:“凝霜师妹所言极是,况且我们实在没有深仇大恨,苏谪道友既然有缘得到这幼狐,也是他的机缘。若是我们见他奇遇便生妒心,岂不是枉生心魔,与那邪恶之极的魔界有何区别?”
叶千城不禁欣慰,接道:“李芸师姐高论,我们虽然门派有别,且天一门与离火门素来不睦,但是我们之间并无仇怨。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留得善缘,以后相互扶持,若能化解两派积怨,岂非功德一件?”
林远峰和叶千城比试落败,方才对叶千城本已有几分相惜之心,听他一番话,顿生敬佩,况且白凝霜已经表态,自己也不好拂她面子,当下也道:“叶道友胸襟过人,今日事端我看就此揭过,权当交个朋友。过阵子北方五大派同登通天楼,或许我们还会相遇,今天不打不相识,也算是缘分。”
张紫泓见离火门其余三人都有心交友,他涨红脸道:“可是赤琰真火……”
李芸略一思索,笑道:“很简单,苏谪既然得到赤琰真火,我们不妨同行,待我们突破拟道境,若是找不到其他异炎真火,则向苏谪借一道赤琰真火的火种便是,只要不伤及幼狐根基,岂非两全其美?”
苏谪一听,点头道:“如此甚好,我肩上幼狐刚刚认主,许多地方我也不甚了了,日后待幼狐长大,想必几道火种不在话下。”
叶千城一边对李芸挑眉,一边笑道:“同行甚好,也可互相切磋,都说水火相济,说不定对修行大有帮助。”
苏谪想起之前和白凝霜真元交融,可不就是水火相济,不过他不敢接话,生怕白凝霜一个暴走,自己还得抱头鼠窜。
张紫泓冷哼一声,阴沉着脸走到林远峰身边站定,而李芸和苏谪则是走到叶千城身旁。叶千城伸出双臂拥抱苏谪,笑道:“吓死我了,要是不能把你安全带回,我也不敢回天一门。”
苏谪一阵感动,嘴上笑骂:“我可是来刻苦修行的,如今你我同是道种九层修为,还不把你打哭!”
叶千城哈哈道:“那你还差得远!”
李芸面色微红,低头轻声问道:“刚才没有受伤罢?”
叶千城摆手道:“不打紧,只是消耗些真元。”
李芸又问:“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叶千城道:“去少咸山,我们几位师兄在那,你去不去?”
李芸又是一阵心如鹿撞,道:“说了同行,自然要去的。”
叶千城也不介意苏谪在旁边,背着林远峰和张紫泓的目光拉起李芸一双玉手,柔荑软若无骨,触手有淡淡温热,如深夜围炉,心头都暖得忘掉所有,轻笑道:“以后还要同行很久呢。”
李芸点点头,抽回双手,想走开又舍不得,苏谪不便打扰二人情致,转头无意间看见白凝霜负剑独立夜色中,一身雪白衣裳映着祭台外山鬼的彩色光华,好似彩虹在身上流转。他心头一阵狂跳,忽然有些心情低落,暗道:“这样一个神仙般出尘的女子,和笛仙姐姐一样,只怕我永远也追不上的。”
苏谪正在出神,原本在一旁观战的狐妖一族十几人缓缓围拢过来,其中为首的一名三十岁左右美艳妇人样貌的狐妖说道:“几位小友想将我族传人带走,未免有些不合情理。还请将幼狐留下,我族自当奉几位为贵客,不仅护送几位安然离开,也会送上厚礼,还望几位小友行个方便。”
她语气温柔,不带一丝火气,纵然苏谪他们想说什么反驳,总也觉得无从辩驳,况且这赤琰幼狐确是狐妖族人。不过自己又受之前那白狐雕像所托,而这幼狐分明赖在自己肩膀上不肯走,想把幼狐留下,苏谪却是为难。
见苏谪面有难色,那美妇人又道:“苏公子,我等之前并未趁人之危,你们比试到如今,真元大损,想必还未恢复,我等也想着不要伤及幼狐性命,故而等到现在。这迷失森林幻阵重重,若无我族指引,只怕难以逃出生天。先前将两位请来,如今两位得到……想必已是足够,何苦为难我等?”
苏谪难以抉择,不过张紫泓冷哼道:“幼狐既然认主,即是与我们有缘,你们坐井观天,永远困在这深山老林,终究人丁凋零。幼狐能摆脱迷失森林束缚,说不定如凤在天,龙入深海,比起在这迷失森林老死怕要好上千万倍。”
他一番话不仅狐妖族人听得心惊,就是苏谪也大感讶异,不过张紫泓所言也是有理,终老山林与遨游九天,孰优孰劣,恐怕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游历天下。
叶千城上前施礼道:“前辈,我这师弟虽说年幼,不过乃是罕见的五德之身,承五德转移之运,乃是应劫而生之人,承天景命,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况且前辈有所不知,眼下天下处处已有异动,再过不久恐怕将有大乱。自数十万年前魔界退去,休养生息,早已兵强马壮,想来荆楚珞珈界不久即为战火波及,到时候迷失森林也无法独善其身。幼狐既是与苏谪师弟有缘,定是前世有善因,如今得成善果,日后助前辈再兴族威,亦未可知。”
苏谪无奈地保持沉默,暗道叶千城还真是能扯,连自己都快被自己的伟大给感动了。
将苏谪抓来的狐妖嗤笑道:“就这小子还承天景命,真以为他是帝皇转世?珞珈界帝国无数,哪怕是弹丸小国,也稍稍有些帝王之气,这小子哪里看出是奉天承运之相?”
苏谪暗暗点头,就是就是,自己分明只是个普通少年。
叶千城瞪了苏谪一眼,哈哈笑道:“前辈有所不知,苏谪师弟早先曾遭大劫,其师云梦大仙以无上仙法封住其帝王之气,保他百年无虞,方才师弟比武受伤,其实无论如何不过是伤些血肉之躯,其根骨本源断然不会有损。哦,对了,那云梦大仙乃是云梦泽中隐居的无上大能,有通天彻地之威,不信前辈请稍加查探便是。”
叶千城说得信誓旦旦,除了苏谪和白凝霜不信,李芸三人几乎信以为真,而狐妖一族见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心下生疑,不免对苏谪多看几眼。
那美妇人对苏谪说道:“既然如此,还请苏公子上前来,若是真如叶公子所说,乃是应劫而生,那么将族人带走也无不可。”
叶千城叫道:“前辈小心,苏谪体内云梦大仙的仙法禁制厉害非常,除非神通广大,否则实在难以窥探其中一二。”
有狐妖不屑道:“任你胡吹海扯,原来还是什么都没有。”
叶千城打个哈哈,道:“那怎么会,只要前辈全力施展神通,管中一窥,虽说是冰山一角,我想也足以说明苏谪师弟确是五德授命。”
美妇人不再言语,一手搭住苏谪伸出的右手手腕,美目中恍若有万千火焰熊熊燃烧,如同焚尽万物般威能滔天,苏谪只瞥了一眼,就觉得灵魂都要被无边烈火吞噬,要被烧成飞灰!
“这前辈定是绝顶大能!”苏谪忽然觉得自己几人在她面前耍花招实在有些班门弄斧。能在珞珈界北方五大派眼皮底下掌握迷失森林,数十纪元来从未被攻破,门派中那些高人也不敢来造次,妄图挑战迷失森林的幻阵,起码这狐妖族主岂会是寻常之辈?!
苏谪心中惊骇,其余几人却毫无知觉,只看见美妇人平平常常地注视苏谪而已。
片刻后美妇人竟然微微一笑,温和的声音在苏谪脑海中直接响起:“并蒂心莲,心印九章,真水符咒,还有……唉,没想到竟然是你。”
苏谪疑惑,心中暗自想到:“前辈怎会知道我这么多,莫非认识我师父?”
美妇人的声音变得飘忽虚幻,烟火般缭绕,苏谪已有些听不真切:“你回来了,天下是希望还是绝望?”
苏谪不解,正要开口询问,美妇人却已放开苏谪,淡淡说道:“苏谪小友确是天资过人,虽非帝王之相,也是前途无量,也罢,就让幼狐追随于你。几位稍事休息,随后自有我族人送几位离开。”
她说罢抬头看着祭台上方,山鬼一族仍然在祭台外围徘徊,她冷笑道:“山鬼天君,还不死心?”
苏谪一惊,看出狐妖一族非比寻常,这山鬼一族看来也不似表面上那么简单,不过山鬼之前帮助自己,想来也不是敌人。
透过渐渐稀疏的山鬼,外面无边的夜色重新笼罩,这一晚惊心动魄,总算是峰回路转,不过苏谪心头隐隐的不安,无奈他也找不到源头,只得作罢。
“管他呢,只管出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苏谪看向白凝霜的脸,发现她也看向自己,不知怎的,他好像希望明天永远也不要来。
一个明天又一个明天,很快就没有明天了。很久以后苏谪才懂得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