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老人轻轻摸着她的小脸，一滴浑浊的眼泪落了下来。】
三人在中介所问了，中介给他们介绍了几所比较符合要求的房子，秋锦中学三站内的，交通方便的，商场离得不太远的两房的房子。但跟着去看了，铭锐都不大满意。有一所比较合适的，离学校也近。但是从附近的车站下了车，要走一段很长的小路才能到住的地方，路上也没有路灯。铭雅觉得价钱很合适，但铭锐更看重安全。万一哪天妹妹一个人走回来，他是绝对不放心的。
一旁的中介抹着汗，有些不耐烦地道：“如果这个还不行，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最后一个房子是公寓房，两房一厅，虽然离秋锦学校远了点，但是其他的都很符合你们的要求。”
“离多远？有直达的公交车吗？”
“有公交，快的话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中介领着他们往前走着，搭了公交过去。
“这个站离秋中有两个站，再坐四个站就是绣春居站。这里有栋江丰大厦，我说的房子就在这栋大厦的二十八楼，风景很不错的。而且离信和中学非常近，坐车也就一站路。你们要是读信和高中那不是很方便吗？这里要交物业费，你们和房东一起分担。但是安保问题很不错，有什么事里面也可以叫保安帮忙。周围又是绣春居小区，没有什么工地施工，很安静。要坐地铁的话需要走十多分钟的路，也算很近的了。虽然房租贵了点，但是值这价。”
坐上公交，中介大叔一路上就介绍起来，很是希望铭锐租下这个房子。
三人下了车走了一会儿，树木花草逐渐茂盛起来，环境格外清幽。附近有座小山，建了一个乞雨山公园，老人小孩都喜欢到公园玩。拐过街角，又走了一段路，人群往来熙熙攘攘。途中经过了一个广场，铭雅被吸引了目光。广场中心建了一个很大的喷泉池，水流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在空中绽开成喇叭花形，确实漂亮。中心还有一个托高不断旋转的大理石球，水流落在球上，又潺潺流下。
“这是流法喷泉，这一带很著名的一个景点，几年前建起来的。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有音乐喷泉表演，很多人都会过来看。那个大厦就是江丰大厦，下面五层都是商用，有商场酒楼什么的，你们要买东西就可以在这，东西很齐全。六层有个游泳池，七层以上都是住户。”
铭雅仰头望了望，四十多层的大厦高耸入云，在阳光下闪着晶蓝色的光芒。铭雅有预感，这里的房子肯定很贵，她有心叫哥哥把上一个房子租了，但看到哥哥晶晶发亮的眼睛，就知道是不可能的了。
楚哲煜也暗暗点头，他搂着铭锐的肩膀，在他耳边道：“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这里还有一点。这里挺不错的。”
铭锐笑着道：“先上去看看吧，还不知道格局怎么样。”
铭锐买了几瓶水，给中介黄大叔递水的时候，塞了一个红包过去。黄大叔笑眯眯地接了过去，道了声谢。
黄大叔带他们从商场的侧门进去，从大厦的后面搭乘电梯，没有经过商场。黄大叔和气了许多，详细给他们解释着：“这里三个电梯都是直达电梯，就是不到商场的那层楼，那边三个电梯经过商场，都可以直接到下面的停车场。”
“电梯二十八层，到了。”
走出电梯，走廊两米左右宽，铺着白色的方形大理石瓷砖。黄大叔带着他们往右边拐，在最边上的门口停了下来。他边打开门，边说道：“这家本来也是租出去的，结果上一个租客不到四个月就退了房。房东急着要现钱，一时又找不到租客，才让中介接手。一般来说，这里的房子都是房东自己找人租的，那就更贵了。”
推开门，左手就是一个小厨房，右手边是玄关。往里走，客厅呈圆弧形，墙壁上一整面都是玻璃窗户。铭雅兴奋地扑倒窗前，看着楼下人如蝼蚁，远处树木葱葱，一片自然风光。她还看到底下有个圆形的游泳池，浅蓝色的波光闪烁。
“小姑娘，我说的没错吧？你晚上再看那边的高速公路，车水马龙的，灯光什么的更漂亮。”黄大叔唾沫横飞，滔滔不绝的推荐着。
房子做了精装修，是简式欧风。铭锐推开房间看了看，一间主卧一间次卧。主卧摆着一张双人床，其余的都是空的。次卧略小，除了一个小衣柜，其余的家具是一件没有，更显空荡。
铭锐笑意冷淡，问道：“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
黄大叔叹口气，说道：“我也是听说房东家里有人病了，急着往医院投钱。这里本来也是有些电器什么的，都给卖了。”
“这里的卫浴是电热水器，新安装的。两个房间也都有空调，还有中央空调设计。夏天把这个中央空调打开，这个客厅都会很凉快。”
楚哲煜走进卫浴看了，里面安装了圆柱形的玻璃隔板，可以淋浴、坐浴两用。墙壁上贴了带花纹的小瓷砖，地上也有防滑设计。楚哲煜走出来朝铭锐点点头。
铭锐跟黄大叔讲着价，黄大叔无奈道：“一个月一千八确实很便宜了，这附近的房子最低也起码是一个月两三千。”
“那些房子起码都自带家具、电视、冰箱、洗衣机吧？黄叔叔，我也是想就近上学，图个方便。可是你看这房子空成这样，我还要自己去买这些东西，这不是两三下就能买的齐的。没几天就开学，谁有这闲工夫？你说是不是？”
黄大叔摇着头，“行吧，我给你问问。我估计最低就是一千五了。”
黄大叔到门外打了会电话，脸上带笑地走了进来。“我帮你们讲了一下，他同意一千五，但是要求至少租一年，先缴清半年的房租。而且如果四个月内退租，房租不退。超过四个月退的话，剩下的房租还一半。”
铭锐走到楚哲煜身边商量了一会儿，向黄大叔问道：“如果我们一次性缴清一年的房租，能不能便宜到一千三？可以的话我们今天就可以签合同了。”说着手里还比了个手势。
黄大叔笑呵呵地道：“我再去问问。”
铭雅凑到铭锐身旁，掩嘴问道：“哥，为什么要做那个动作啊？”
铭锐侧头悄声说道：“他帮我们讲到一千三，再往下讲的就是给他自己的回扣。”
铭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楚哲煜想着锐锐对这些流程十分清楚，大约是父母不在身边，作为哥哥他总是要出门处理这些事物，才会这样老于世故吧。他摸摸铭锐头发，引来铭锐疑惑的一撇。
因为铭锐已经确定租下这个房子，黄大叔联系过后把房东请了过来，几人到楼下的三楼的餐厅找了个包厢。
铭锐让铭雅点了几个爱吃的菜，把菜单递给了黄大叔，让他也点了几道。菜上了几道后，一个男人匆匆推开门进来了。黄大叔跟他寒暄了几句，介绍说这位就是房东。
房东大约真的急需用钱，没有在价钱上拘泥，只是追问两句是否能尽快签合同、缴纳房租。甚至还主动说这边可以只收一千二，免水电费，但是物业费需要他们承担。铭锐跟黄大叔打听了，这里的物业费现在每月是一百二，因为绿化程度较高，而且晚上会有保安巡夜等措施，还包括地下的免费停车位。
楚哲煜和铭锐到外头的取款机取钱，跟铭锐说好了，两人合租。铭锐出自己和妹妹的那一份钱，一年也就是九千六。哲煜也出自己的一份，到时候和铭锐一起住一个房间，铭雅住次卧。铭锐觉得楚哲煜吃了亏，主动要求物业费由他来出。楚哲煜眼神里荡起愉悦的笑意，没有反对。
铭锐还没有满十五，但是楚哲煜已经办了身份证，这套房子是楚哲煜出面租下的，也是他在合同上签了字。等明年铭锐办了身份证，可能才会方便一点。
黄大叔惊讶极了，直说看不出来楚哲煜还没成年，还以为他上大学了。
送走了房东，黄大叔还和铭锐商量了一下，介于他们现在用不着停车位，黄大叔可以帮他们把停车位租出去，一个月五十块钱。铭锐看向楚哲煜，楚哲煜开口道：“这个没问题，但是希望是两个月一租，如果到时候我们自己需要使用，还是要收回来的。”
黄大叔连声答应着。
***
“雅雅，怎么还不睡？”铭锐从浴室里出来，头上湿哒哒的水顺着脖颈流下。书桌旁的铭雅正低头看着书，闻言抬起头笑了笑。“这几天一直看你在看这本书，什么书那么好看？”
“是一本讲植物栽培，我觉得很有趣。在你的那个书架上拿的。”铭雅在“那个”音上加重了语气，又低头重新看了起来。
“果然是女孩子，就喜欢花花草草。”
楚哲煜静静地听着两兄妹打着哑谜，拿过毛巾帮铭锐擦着头发。楚哲煜经常这么照顾他，铭锐都已经习惯了。
他想起以前手下有个叫王虎的东北汉子，生得五大三粗的，对媳妇儿倒是很爱护。不过他媳妇儿也对他百依百顺的，兄弟们一起喝酒的时候就见他媳妇儿坐他旁边小心翼翼的伺候，劝他少喝点酒。旁边的人见他盯着，还调侃道：“锐哥是也想找个嫂子了吧？”他含混了过去。不过说真的，那时候风里来雨里去的，没有心思想这些。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确实希望有个人陪在身边，同他说说话，心里能别憋闷的那么厉害。
楚哲煜动作轻柔地用毛巾把他的头发包起来捏干净水，轻轻凑近铭锐身后，一股清凉的薄荷味从他身上传来，楚哲煜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那白皙的后颈上，顺着宽大的衣领往颈背望下去。他匆忙把铭锐的头发擦了两遍，冲到浴室里，丢下一句道：“我去洗澡。你自己把头发擦干。”留下铭锐莫名其妙地捂着滑落下来的毛巾。
两人躺在床上，楚哲煜第一次背对着铭锐，还特地往墙边挤了挤。铭锐戳戳他的背，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很晚了，快睡吧。”楚哲煜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身边的人还是太小了，只把他当做好兄弟看待。他会等他慢慢长大，对他好，用自己的方式爱惜他，保护他，让他过上不必那么操心的生活、那么辛苦的日子。他也该快点成熟起来，计划他的将来。而他的将来，一定会有他喜欢的人的身影。
***
第二天早上起来，又是忙碌的一天。晨起跑步吃过早饭，陈爷爷把铭锐两人叫到家中书房，书桌上有份文件。铭锐拿起一看，是店铺的购买合同，是附近另一个小区的附属店铺。陈爷爷买下了这间店铺，以店面入股的方式和铭锐合作，楚哲煜以现金投资方式入股，三人二二六的分成方式。
铭锐虽然知道陈爷爷答应帮忙的可能性很大，却没有想到会收到这样一份大礼。他知道楚哲煜是富贵出身，不像他猜测的是离家出走，但是哲煜一直没有回家，早看出他处境也很艰难。这会儿拿出这么大一笔钱，他家里难保不会有意见，到时候，楚哲煜一定会承受很大的压力。虽然他是救了楚哲煜，也收留了他，现在关系也挺好。但毕竟非亲非故的，楚哲煜为他这么做……经历过一世的铭锐内心早已不相信任何人会平白无故对别人那么好，除了妹妹，无论是谁，他都不会抱有期待和希望。但是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看法了。
“爷爷，楚哲煜，这……这样分不行，你们太吃亏了。”
“锐锐，你别担心。我跟了你那么久，我相信你这个生意一定会很好，你不会不舍得让我和师傅分一杯羹吧？还是说你不相信我的眼光？”
“当然不是。”铭锐迎上楚哲煜认真的眼神，一时间竟说不出来话。
他紧抿着嘴，看向楚哲煜：“我很感谢你们，但这事毕竟还是有风险的。这样吧，爷爷四成，剩下的六成我和楚……阿煜平分。”
楚哲煜听到铭锐对自己改了称呼，眼睛里笑意满满。他紧紧搂着铭锐的肩膀，声音沉稳道：“好，那就这样定了。爷爷，你没有意见吧？”
陈爷爷看着铭锐摆出“您要是不答应我也不开店了”的表情，笑呵呵地摇了摇头。这孩子不爱吃亏，也从不占人便宜。陈老爷子惊讶的是，很少看到楚哲煜能跟别人主动接触得那么近，他倒是难得和铭锐这么有缘。
“铭锐啊，爷爷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爷爷您说。”
“我有个老战友的儿子，也是个当兵的。后来出了事，一条腿瘸了，退伍之后一直没找到工作。你看看要是方便的话，让他在你那做个活儿？”
“我正想找人帮忙看店呢，我先见见他，应该没有大问题。”铭锐听到是退伍军人，心里已经先答应了。
陈爷爷欣慰道：“那是应该的，先见见再说。一会儿我让他过来跟你见个面。”
“那我中午再去看看店铺的布置。爷爷，我们下午去逛花市，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看？”
陈爷爷笑道：“我要是不去，铭雅那小丫头能念叨我一下午。”这样说就是答应了。
“她哪有那胆子？她要是说您我肯定骂她。”
“过几天我有点事儿要办，可能要出趟远门。你们不用担心。”陈爷爷笑了一阵，开口说道。
楚哲煜惊讶道，“什么事情还要您亲自出一趟门？”见陈爷爷已经非去不可了，楚哲煜只好打消劝说的念头，转口道，“那我让爷爷派个人过来陪着您，外出总有不方便的时候，让他帮着打理。”
陈爷爷摆上拒绝道：“不必了，我跟你爷爷说过了，会有人来接我。这一趟也有我自己的私事。”
想要追问的楚哲煜听到这也不再开口了，铭锐跟老爷子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两人转身告辞出去了。
陈老爷子在静谧的书房里独坐片刻，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上头一个年轻的女子正抱着一个小娃娃，娃娃左脸上有一块浅浅的胎记。老人轻轻摸着她的小脸，一滴浑浊的眼泪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