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见此,点了盏宫灯置于案上,暗淡的光线顿时明亮。复又招来殿外伺候的宫女,沏了杯浓茶。乾闽帝翻开折子,起初看时,脸色越来越阴沉,眉头也是高高蹙起,可看到最后竟哄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真是奇闻奇闻啊”
苏牧见万岁爷的脸色一扫先前的阴霾,也跟着轻笑,小心翼翼的询问,“万岁爷,什么事让您如此高兴啊自从上次六公主被浚河小郡王画了大花脸逗得您展开笑颜,这么久了,奴才可是从未见您如此高兴过。”
苏牧在乾闽帝身边伺候了几十年,虽不能说完全摸清乾闽帝的脾气,可也看清五六分。但凡为帝者,皆是高处不胜寒,时间久了,总希望有个人来分享他的喜怒哀乐。而乾闽帝心思诡谲,喜怒无常,他不喜欢别人分享他的哀怒,可却是极其喜欢别人分享他的喜乐。
乾闽帝将折子往桌上一子往桌上一放,兴致勃勃道:“呵呵,忘川那帮老狐狸,竟被一个女娃压得抬不起头”
苏牧心口一震,似乎有些明白但又难以置信,“万岁爷这意思是”
“还能有什么意思。”乾闽帝哼哼两声,眉宇间的神色看起来似有些不愉,可又像是趣味盎然的兴愉,“那女娃人不大,心却大得很。竟然窥觊起忘川来了”
在乾闽帝说话间,苏牧偷偷觑了那折子一眼,当看见呈氏以菲雷霆王的字眼时,惊得怔在当场,满眼的不可思议
女子为王,这这、这也太悚然惊闻了
“万岁爷,这”苏牧本想说话,可在下一刻立即住了嘴,有些话朝臣能说,宫妃能说,太子殿下能说,可他们这些奴才不能说。
最终将滚到嘴边的话给吞进肚子,停顿一下,说道:“万岁爷,已经卯时了,再过三刻就该上早朝了,您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不了。你去把昨日呈上来的奏折给朕拿来。”
“是。”
辰时更响,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文武百官入金銮宝殿,乾闽帝威严正坐。
殿下百官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位爱卿请起。”今日乾闽帝也不多说,直接严明忘川之事,“昨日朕收到忘川递上来的折子,各位爱卿也看看吧。”将折子交给苏牧,示意他拿给殿下众位大人观看。
一个老古董文官看完折子,气得白花花的胡须乱飞,直高喊:“荒唐荒唐真是荒唐女人为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可笑真是可笑”
苏牧担忧的看着这位老大人,这怕他一时激动,一口气上不来,就这么嗝屁了。暗中吩咐宫人去传太医来。
“苏大人说得极是。皇上,女子怎么能承袭王位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呀。”有人附和。
“是啊,是啊,简直太荒唐了”反对声一片盖过一片,皆是不可思议之后便觉荒唐之极。
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男儿主外,女子安内;男儿养家,女子持家。
如今有人要打破这个规矩,实乃妖孽,此等异类,本该诛之。
听着殿下此起彼伏的反对之音,乾闽帝淡笑不语,漆黑的眼眸忽而锐利如刃忽而温润如玉,心中的心思,竟无人可猜。
郁青峰看过折子,震惊得很,木讷的将折子转交给下一位大人观看。直到冷大人呵斥一声牝鸡司晨他才缓过神来,既震惊又佩服的看向一旁垂目而立泰然处之的燕太师。当初太师那句忘川只怕会落在那女娃手里的诫言犹在耳边盘旋。那时他分毫不信,毕竟这女子为王的念头太过惊世骇俗,他不敢做想。没想到,今日却
苦笑着摇头,谁能想到那女子这么大胆
“皇上,圣旨万万下不得。那平安公主身为一介女子,怎能立身为王还请皇上另做人选,以保忘川数百年的基业。”苏晨老大人激动道。
眼中精光流转,乾闽帝看向闭目不语的燕文书,“太师,您可有话说”
燕文书缓缓睁目,看了甚是激动的苏晨老大人一眼,眸低平静无波,“启禀皇上,众位大人说得有理,承天自建朝以来,从未有个女子为王。不过、”语气一顿,“不过忘川、云泽、风昊三处封地的王位历来是世袭,王位该传给谁不该传给谁,向来都是封地的上一位王爷和地道的官员们商议决定,朝廷一般无权干涉。”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们顿时偃旗息鼓。瘪瘪嘴,可不是,他们一个劲儿的不同意根本就影响不了大局。
“是吗”乾闽帝听到他后面的话有些不高兴了。他乃承天朝之主,北至冰川,南至长河,西至蜀国,南至北羌,全都是他管辖的范围,却连一处封地的继承权都管不了,好生恼怒哼,总有一天他要收回这三处封地,让那三个异姓王都见鬼去吧。
赵夏赵太保瞠目惊叹,“呀,后生可畏啊。我就说那丫头了不起吗,看把忘川那些狗官给压得,连大声喘气都不敢,渍渍,不错,不错。”捻起胡子,满意的渍叹,“当初在童思河凌迟那个胆大包天的婢女时老夫就看出来了,那女娃不仅手段了得,心也狠,从她能制服忘川的官员来看,还颇有智慧。比起他那个流氓老爹强多了。”
他这么一说,苏晨老大人就不乐意了,红着脸低吼,“赵太保,你越老越疯是不是不管她再有手段再聪慧睿智,都是个女儿身,怎能为王”
“怎么就不能了苏老头,你别这么迂腐行不行为王者看的是什么看的是能力。本太保以为,不管他她是男是女,只要能管好一方封地,那就是人人称赞的好王爷。”赵夏哼声表态道。
苏晨被他气得都翻白眼了,指着赵夏的枯木手指抖得像筛糠,“你、你,你强词夺理”
赵太保高扬着头,斜睨他,不屑道:“你迂腐不化”
两人不顾皇上的脸面,竟在金銮殿上吵起来了。苏晨气得跺脚,“老夫哪里迂腐了你说,你说,这历史上可有女人为官女人为王的先例女人不在家伺候夫婿养育儿女,反而跑到这朝堂重地与一群男人议论政事,你说这成何体统每日抛头露面,与男人眉来眼去,这成何体统牝鸡司晨,阴阳颠倒,这成何体统”
说到激动之处,唾沫四处,唾沫四处飞溅,洋洋洒洒喷了赵太保满脸。
赵夏嫌弃的别开脸,伸手抹了把脸上的唾沫,很是淡定的道:“苏老头,离我远点。”掩着鼻子扇扇,很不厚道的接人长短,“满嘴粪便味,你要臭死我啊~”
“你、你这满嘴胡言乱语的老东西,我、我我跟你拼了”苏老大人气得白眼一翻,挽起袖子打算收拾收拾这不要脸的老东西。乾闽帝恹恹摆手,“好了好了,一人都少说一句,两人加起来都快一百五十岁了,有什么好吵的。每日争来争去,你们不烦,朕都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