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灵瘾寺很乱,到处都是官兵戒严,我和孩子她爹都很害怕,就带着孩子从小路赶下山,落脚后才发现怀里的孩子不对劲。咱们的孩子出生时,带着严重的黄疸,黄疸这个词也是后面我们听了大夫的话才知道它正是造成咱们女儿黄黄瘦瘦的原因。”说到这里,周氏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当时带着女儿去灵瘾寺,一来有求子之意,二来未尝没有请那里的高僧给孩子看看的意思。可我们下山后发现孩子虽然弱小,但黄疸却一点也没了。当时就觉得不对了,但我和她爹害怕,只想赶紧回家,就把这事瞒了下来。”
“既然你们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为何独独偏疼二姑娘”傅成问的问题很尖锐,“你们难道就没想过她有可能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有想过,刚抱回来的那段时间确实很不得劲。后面两年,孩子越生越多,都是女娃,日子越发艰难,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便将她和刚出生的小五送给了两家远亲,一家一个。”许是想起当年的艰难,周氏是红着眼说的。之前他们就和如玺商量过,这些事是瞒不住的,如玺建议他们索性全说真话。
“怎么又接回来了呢?”
“又过了两三年,当家的无意中在倒塌的墙根处挖到一块金子。当时我已经生了六丫头,大夫说我再难有孕了。当时我想孩子想得厉害,于是就和当家的商量着分别给两家亲戚一些钱,然后将孩子接回来。接回来后,二丫头五岁了,人长得俊嘴巴又甜,小小的人儿就懂得给大人端茶倒水的,我们夫妻俩没不喜欢的。”
“我们也甭管是不是亲生的了,想着就算不是,咱们对她好点,那个被换去的孩子的爹娘也能对她好点。再者这么些年过去了也没个动静,估计她爹娘也找不回了,她也注定是咱们的孩子。就当自家的孩子养着呗,况且这孩子投咱俩口子的缘,疼她咱乐意。”
大家一直静静地听着,周氏这话,倒也说得过去。
周氏眼巴巴地问,“我女儿她还好吗?”
“很好。”锦衣玉食地娇养着长大,能不好吗?
“那就好那就好。”周氏喃喃。
事情傅成在处理,谢通协助,目光经常落在葛如玺身上。傅成知道他这是紧张这谢家的嫡亲血脉,也不去管他。
傅远志百无聊赖地四处瞄瞄,当视线扫到葛七斤夫妇时,两人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傅远志厌恶地移开视线。不管如何,他们的女儿抢了傅家嫡亲大小姐的位子,享了傅家的福,是事实。
先前听那里正提起这一家子的事时,他还想着不可尽信人言,得眼见为实。但他见到人后,便知那里正方才没有夸大其词。
傅远志对这一家子人是瞧不起的,大的怯弱,那双胞胎一个哑巴一样,一个眼中冒火,最小的那个才十岁出头吧,就满目的贪婪。啧啧,果然是歹竹难出好笋。
排行五开医馆那个他没见着,但有了方才里正的话打底,第一印象不差,至少是个有本事的。
但当他隐约得知这个葛小五竟然和他大堂妹一向不对付时,傅家人护短的性子发作,对她忽生恶感。
葛祥荣那番话虽然没有明说姐妹两人关系不睦,但他傅远志也不是没脑子的,尽管他对期间的微妙关系不如傅成谢通这两个人精敏感,但还是能分析出来一些东西的。
从葛祥荣的话里可以知道,第一点葛小五与葛七斤夫妇二人有嫌隙。第二点葛如玺在葛家受宠,那她和葛七斤夫妇的关系必然很亲密要好。那么若是姐妹两人感情和睦,葛如玺必会夹在两者中间左右为难。如果姐妹二人感情一般或者本来就不好,她亦会因为偏心心疼父母对葛小五这个妹妹增添恶感。无论如何,这两人的关系必定是比不上和其他姐妹的。
有这么一家子人垫底,可不就显出他堂妹葛如玺来了,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但也有股小家碧玉的婉约。倒显得与这家子格格不入了。不过这个家的底子就在那里,怎么娇宠也就那样了。
其实葛七斤家现在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有着葛如沫每个月提供的生活费。傅远志看到现在的情况都不满意,几个月前,更差,怕在他眼里就和乞丐的日子差不多了。
不得不说,傅远志挺同情他这个流落在外的堂妹的。若她真是他大伯的嫡亲女儿,被人鱼目混珠,白白吃了十几年的苦,也真够倒霉的。
不然凭她的身份,不提傅家,就说谢家,她可是谢羌垣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嫡亲的孙女儿,虽然是外孙女,但对孙子一辈都死绝的谢家来说,她就是金疙瘩一般的存在。不然谢家不会在听了这事后,将谢通调来处理这事。
光这一层身份就足够她在京中横着走了。别的不说,就看他堂妹,不,应该叫傅梓琳,光看她就知道了,每次出行前呼后拥的,比其他妹妹们风光多了。
可惜可惜。不过也算万幸,这事发现得早,再晚两年,要是两人都出嫁后才发现这事,那才叫人郁闷呢。要真是那样,那画面,他真不敢想象,傅远志生生打了个寒战。
就冲着现在她还没被正式认回,正是孤立无援的时候,理智上他应该趁机和这个堂妹打好关系的,但感情上却让他觉得别扭,放不下那个身段。
“傅大少爷,两位管事,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我们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你们看这事怎么弄啊。”葛七斤摩梭着双手,不好意思地问,“两个孩子——唉,造化弄人。”
傅成看了他一眼,“这事,你要知道,不管是大少爷还是我们两位管事,都做不了这个主。”所以问他们也是白问。
“不是——”葛七斤急了,刚想说什么,就被葛如玺拉住了。
葛如玺斟酌着说道,“傅管事,我爹也是着急。婴儿掉包一事既然发生了,也被发现了。接下来怎么办,我想你们多少都有点章程了。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还请直说,好让我们做好准备。”
这回开口的是葛如玺,傅成自然不能拿对葛七斤的态度来对待她,刚想开口,却被谢通抢了先,“傅成的意思是,这事得回京见了家主才能定夺。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过几天二姑娘和他们二位随咱们进京一趟吧,顺便见见他们那素未谋面的女儿。”
被人抢话,傅成摇了摇头,也不恼,知道谢通这是护短心性发作了。
葛如玺敏锐地感觉到眼前这位姓谢的管事很紧张她,比傅远志和傅成要对她上心。
她略作为难地皱眉,果然谢通就追问她,“怎么了?可有什么为难之处?”
“要是我们都去了京城,家里只剩下大姐并几个妹妹,家里也没个兄弟,我担心我们走了后她们会受人欺负。”
意思就是全部带上呗。
别人什么反应傅远志不得而知,但他一看葛如玺这样好说话的态度倒是挺吃惊的。十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因为一个阴差阳错错过了,当事人得知后不迁怒其怨恨就罢了,至少心里也会膈应吧?葛七斤夫妇二人进京是不可避免,毕竟京里的大堂妹极有可能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这些都需要弄个明白。可这个堂妹还主动提起要接葛七斤一家子夫妇进京,脑子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