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荷那儿你不用管,我关她三天三夜不给饭吃,看她还有没有本事跟我横”
步凉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回到睿王府后当即将西荷给关了起来,命令只许给她水喝这让嗜吃如命的宋西荷简直度日如年,生不如死。打从饿了第一顿就开始求饶,但步凉偏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任凭她喊得嗓子沙哑都不为所动。
楞是等到了第三日,西荷得了解脱,睿王萧临也从内廷司里给放了出来,而太子萧胥却因勾结商户私屯盐米一事罪证确凿。不过也有人说,是皇帝萧正孝听萧胥对外宣称贵人的儿子是下贱坯子,要知道萧正孝的生母死前也只是个贵人的位份,这不是拐着弯儿在骂人吗。所以,萧正孝当即下令将萧胥押入天牢。
惊雷得了消息便去了锦轩宫门口接萧临,回来的路上将这些日子外面所发的事儿如一回禀。
原本,自己无罪获释是情理之中,却闻萧胥入了天牢简直意外至极,更知这始作俑者竟是步凉,只能说是震惊
她居然真的可以扳倒一国储君
萧临夺过惊雷手里的马鞭,翻身上马疾奔回了府。
睿王府的人知道萧临要回来,全府上下都还在准备呢,哪里会料到这么快,门房的人还未来得及行礼便感觉身旁卷过一阵狂风,再眨眼一看,睿王人呢
他冲到奈何苑里“嘭”的一声撞开主屋的门,随意一扫,贵妃榻上依然乱糟糟地放着几本闲书,人却不在。
“碎玉,西荷撑死没”
伴着淅沥沥的水声,步凉那慵懒的声音从水雾袅袅的屏风后传了出来。
愤怒的疑惑一刹那被脑海深处寄存的优美颈部曲线和若隐若现的锁骨所取代,萧临愣了一下,便踏着轻巧的步子朝屏风处走去。
就如萧胥嬉笑的那样,他二人虽为夫妻却因着三年之约恪守本分,似乎守着君子之礼成为彼此不用言说的默契。
然而,他的王妃却被人一而再的肖想,傅景渊可拥她入怀,萧胥也能握其柔荑,而他却要如此不耻地窥视
疯了吗
萧临停驻脚步,自嘲地摇摇头。
可门口到山水墨宝的屏风处哪里是千山万水的距离,不过咫尺而已。所以,就在他回神准备转身之际却撞进了那双凤眸之中。
步凉久问却不得回应,转头见到的是萧临
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是背向他趴在木桶里的,而且
萧临倒不知女人沐浴还需要穿薄衫的
“你这么洗浴,舒服吗”他噙着笑意忽然问来,目光游走在被衣料勾勒的曼妙身姿上。
盈盈一握没有半点赘肉的小腰,完美的背部曲线透过浸湿的薄衫凸显,细腻光为什么一个女儿家的背上竟有那么多道的疤痕
赞赏的目光陡然一变,质问的眼神再次看向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时,同样回过神来的步凉也甩着手里的湿巾当做利器劈了过来。
萧临别头退后躲过,接着一堆的衣裳就扑面而来罩在了头上。抬手想着扒开,可手摸上料子却又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无可奈何的语调问道,“好了吗”
穿好衣裳的步凉已经坐在桌子边给自己斟了一碗茶,瞥眼见屏风旁的萧临仍顶着自己的换洗衣服没有动弹,黑着一张脸嗯了一下。
“早知道王爷这么君子,妾身穿衣服时一定不委屈自己。”
萧临走近一看,估计是着急,步凉也就是随手将外袍给套在了身上,里面还湿哒哒的滴着水,这脚丫子也是光着的。
“你背上的伤”
咦萧临不问萧胥的事儿,竟是来问她。
步凉反手摸了摸背,神色微暗可须臾之后又挂着一丝戏谑的笑意道,“王爷是在告诉妾身,您方才确实窥视到妾身沐浴的模样了”
这萧临咳了咳。
“王妃是要本王扒下你的衣裳再问一遍吗”
正常人不都该转移话题吗
步凉翻过一只新的茶碗,朝里也添了些茶水,往萧临的方向推了推,“妾身说,是被人打的,王爷信吗”
“谁”
还真是刨根问底,不死不休呢。她低下头吹了吹茶水的热气,“生养之情。”
萧临,“”负于身后的手,情不自禁地攥了又攥。瞟了一眼面前的茶碗,他伸手端起,慢慢的呷了一口,皱起了眉头,好苦。
“太子的事情是你做的”
该问还是会问,只是听到了步凉还是不免象征性地动了动嘴角。
明摆的事儿,惊雷又不是哑巴,何苦再来问一次。
“王爷不是应该问,妾身是如何做到的,不是吗”她径自笑了笑,“妾身早就说过,我有能力做好您的王妃,有能力协助您达成夙愿。如今,王爷是否还觉得妾身是狂妄。”
闻言,萧临沉了一下,“你有能力,本王早已清楚。但,你可知你今日所做一切不仅是在拆太子的根基,更是在削掉他在大周的一切。何苦要如此决绝,半点生路都不留。”
听萧临这话,步凉猛然一惊。
她只感叹萧临与萧彧之间的兄弟亲情难得,怎会没想到萧氏一族手足岂会凉薄。这么多年的争斗,居然只是相持也从未听说过他们之间有谁人损伤命危,如此说来,这便是萧正孝的底线,绝不可骨肉相残。
所以,她给制造的铁板钉钉的证据,萧正孝从未想过会是萧临亦或其他皇子的陷害,现在只怕是认定了此事的罪魁祸首就是萧胥。
步凉失笑,她这还真是歪打正着。
萧临置下茶碗,质问,“女子怎能如你这般心狠手辣。”
“怎么”步凉偏头望来问他,“旁人欺我,还不许我还手吗”
萧临不解皱眉。
“单不说萧胥对我的贪欲,就是当日在梅临殿中,茴梦香之毒虽与他无关,但太子妃黎氏递来那杯茶时,我的的确确是见到她往杯子里添了东西的。只要他们曾有意谋害于我,我便定不会放过他们。”她冷眼冷颜,勾着嘴角,“宁可我负天下人,不甘天下负我一人。”这是她惯来的作风。
萧临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反问道,“如果,我负了你呢”
他负了她
步凉眨眨眼没明白什么意思。
可萧临的神色着实有点严肃,倒让她认真地想了想,回道,“王爷负了别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只要傅姑娘没觉得王爷有所相负不就行了吗。再说,妾身与王爷既有约在先。自是两不相欠的。何来谁又负了谁这一说呢。”
萧临听后不禁宛然。却有含着笑意继续锲而不舍地问道,“本王是说,若本王也要了你的命,你会如何”
呃。
要她的命,这不是找死吗。
步凉将食指放进空掉的茶碗里,搅着碗底玩了玩。
“妾身向来喜欢让别人等,奈何桥上亦是如此。”她抬起头来,眼里带着无尽的笑意,上扬的眼角媚得入了骨。
可偏偏那眼神却看得让人发寒。
萧临沉下脸去,目光钉在某处像是发了呆;步凉摸了摸黏糊糊的头发。皱起了眉头
就在此时,孙二贵含着喜悦的声调极为恰当的在苑门外响了起来,“王爷,各院的主子听闻王爷回府,都在正厅候着呢。”
对的呢,步凉也正是在为迎接这位爷的重获新生沐浴更衣,哪知竟被突然闯入的他看了个半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王爷还是赶紧去瞧瞧的好。免得到时殃及妾身这奈何苑。”说着步凉起身,大声唤了唤碎玉,让其重新换水,她得再洗一遍。
她径自朝屏风处走去,刚解开外袍的丝扣,回身却看见萧临仍旧杵在原地,不禁催促着,“王爷此番一回府就到妾身的奈何苑里来了,怕是引起了不少的误会。还是早些离去得好。”瞅见小心探头的碎玉,她又赶紧招呼,“碎玉,替我送王爷出去。免得孙管家等急了。”
稀奇,哪个女子不是上赶着往他怀里凑,这人倒好,嫌弃得跟赶苍蝇似的。
萧临扫了一眼已经在屏风后大方褪去衣衫的身影,心中顿时烦闷,一甩袖大步跨出门去。
又只着一件薄衫的步凉,用手试了试木桶里的水温,刚拨了两下,去而复返地某人忽然在门口,警告意味十足地问道,“对于太子,王妃可解了恨”
水中的手顿了顿,她扬起嘴角答道。“自然。妾身一直以为太子殿下去的不过是内廷司罢了。”
意思是,今日的结果可不是她所料的。
得了保证的萧临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踏出了奈何苑的大门。
也就是萧临这一走,睿王府里又起了流言,说是搜府当日太子对睿王妃的无礼被睿王知道了,睿王爷发了怒,睿王妃跪求无果,脱了衣裳以色诱之仍被嫌弃,如此众人皆以为睿王妃被休是迟早的事儿。
原本想再一次体现自己能力的水弯弯,却被暗中挡了下来,萧临倒想瞧一瞧在流言蜚语之中步凉会如何自处,揣测着她会不会为了反驳他人的臆想而刻意讨好自己。
结果,等了好几日之后,孙二贵来报,步文儆身体抱恙,步凉要回步府小住。
萧临,“”
步府。
昆仑递来找到的东西,回禀道,“大周皇帝下令将萧胥贬为庶民待中秋之后前往边城流放,命禁军查抄东宫,这是属下趁乱扮作禁军在东宫暗格里找到的。”
步凉接过,看了看上面的三个字:诛炎诀。
“几个商户都送去了吗还有信函也已经呈上去了吧。”她随手翻起诛炎诀,一边问着萧胥的情况。
步文儆点头,“那几个商户手里也交了萧胥的亲笔书函,所以萧正孝才会褫夺了他太子之位。”
“那,那几个商户的家人是彻底除掉吗”昆仑问道。
想想,那几个商户是被威逼利诱用命压垮萧胥的人证,本意是会保证其家人永享富贵安乐。但,昆仑太了解步凉做事的手段,绝对不会留下一根杂草,以防星火燎燃。
而这次,步凉却晃了晃食指,“不管就是了。任他们自生自灭。”
“这”昆仑依旧榆木脑子不开窍。
步文儆垂首轻笑,转头解释道,“如果那几个商户的家人突然出事,依照萧正孝的脾性又会起疑萧胥是被人陷害的,那么主子之前部署安排的一切便会功亏一篑。不若放任自流,毕竟出了这种事,他们也活不了太久的。”
昆仑瘪瘪嘴,缩着脖子等着挨训,结果等了半晌竟是诛炎诀被步凉一手扔到了地上去。
“主子”边上两人异口同声,不解步凉如此气急败坏的缘由。
步文儆转身捡起那本书来翻了翻,“难道这不是主上要找的诛炎诀吗”
步凉疲倦地揉揉了额角,“诛炎诀的下诀我读过,这本书里前几页的内容确实是诛炎诀的笔法,但后面的内容却是一本叫兵诡道的东西。那本兵诡道也是一本奇书,但跟诛炎诀讲的战法却是南辕北辙。”
乖乖,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好不容易让他有了明目张胆搜查东宫的机会,哪知竟是本假的。这让任务失败的昆仑心里很是不安,他小心朝身旁的步文儆挤眉弄眼,想着让他能帮忙说点什么,别让他家主子再这么气下去,要知道没处发泄的结果定是他的小命遭殃。
步文儆思卓半晌,转身取下灯罩,借着烛火点燃了那本诛炎诀,“既然有人、有心造了一本假的,就说明真的诛炎诀确实曾经放在东宫处。”
步凉颔首,“而且,偷换掉上诀的人定然明白这本兵书的厉害之处此外,既能够在东宫里面动手脚,这个人的地位不低啊。”
昆仑闻言当即跪了下来,“属下愿意将功补过,细心搜查每个能进东宫的人。”
“不用了。”
“诶”
步凉看向昆仑,“你去把翘楚找到,至于诛炎诀我会亲自先从睿王府开始搜。”
确实,萧临也是位首要怀疑的人物。土尽吐划。
“平安侯那儿,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步文儆拱手,“已安排得差不多了。”
步凉点点头,如此只要苏桓的事儿安顿好,自己也就可以回去,远离大周的是非,想想来这里的几个月竟比在姜国二十年都还要累。
因步文儆称病未上朝,步凉才得以卸下防备在步府好生休整了两日,但大周国素有“回不过三”一说,也就指嫁出去的女儿若非红白喜事,绝不可在娘家逗留三日。所以待到第三日时,就在步凉正准备收拾东西回睿王府的时候,碎玉来报说是梅侧妃拎着对玉瓷白瓶来步府了。
面对步凉的疑惑,梅如烟是这么说的,她说,因自己身份特殊一直没敢去睿王府打搅,但步凉着实教了她不少的东西,得知步凉在步府就赶紧过来探望以示感激。
“上次王妃说,瓷器中盛水,敲击的音律自当更加清脆,所以妾身就命人特地打造了这么一对玉瓷送与王妃。”
这梅如烟当真是喜欢那敲击的手艺,一脸的真挚,让步凉很不好意思地收下了足以盛上两缸子水的玉瓷“瓶”。
可等着梅如烟恋恋不舍地告辞后,步凉绷着脸看着那俩玩意儿犯愁,这抬回睿王府像话吗
碎玉摇摇头,再看看啃着馍馍的西荷。
西荷直甩脑袋,大嚷,“让我扛着这俩东西走大街,太丢人了。”
“那就放在这儿呗。”步凉转身给步文儆指了指,“买几条鱼养里面吧,也挺好的。”
步文儆颔首径自笑着,微微欠身恭送。
于是,步凉领着西荷碎玉两人,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出了步府的门,那等候多时的马车停在石阶下。
而等候良久的人也站在马车前。
依旧是挺拔俊逸的身姿,温婉如玉的气质,还有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一眼望去便能入了人的眼,怎么都忽视不掉。
她怔了怔,胸口一畅,“王爷怎来了”
“听闻步大人病了,下朝的路上就顺道过来探望。”
听着这合情合理的理由,步凉机械地点了点头然后站在石阶上老没下去。
萧临扬着眉梢问道,“王妃不回去吗”
步凉也将眉毛撇成八字,反问,“王爷不是要探望家父吗。”
萧临点了点头。撒谎都不带脸红地回道。“已经看过了。”说着,他转身登上马车,却又不忘回头问了一声,“王妃不上来吗”
呃。
这不明摆着让她跟他一道回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