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鸿鹄之志(五)
爹爹和娘亲都走了,大厅里一时间很安静。
那丫头脚尖在地上一转,身子就转过来了,手背在背后,在大厅里转悠。
她身姿轻盈,爹爹和娘亲不在她立马就活蹦乱跳的感觉。
她回头看钟仪,眼睛明亮,笑靥如花,斜插在头发里的发簪流苏一荡一荡的,非常好看。
她凑近钟仪,问:“小仪哥哥,你没有什么好朋友吗?”
钟仪刚想反驳他和阿礼就很要好,结果她伸出两根右手食指摇了摇:“小仪哥哥,你的哥哥可不算哦。”
钟仪:“……”
事实的确如此,除了阿礼,钟仪没有什么同龄的小伙伴。
可能是钟仪在家庭教导下一直以学琴为重。
记得小时候有很多次钟仪都会很想和大伙儿一起,去哪条小河边,哪座破屋里,哪片小园地去玩,但是总会因为各种原
因耽误,有时候自己的指尖碰触到琴弦的时候,却生出了莫名的情绪代替了那些失落感,后来钟仪就明白,或许他的以后,为琴付出的会更多,而得到的,却也是别人无法体会的愉悦
。
现在看着她娇俏的脸颊,钟仪目光流转到她乌黑的发鬓,往下看,对上一双明媚的眼眸。
那丫头和钟仪对视,突然笑了:“小仪哥哥,你长好漂亮啊。”
钟仪被惊住……有女孩子这么说话的吗?
钟仪露出不高兴的模样:“喂喂喂,你哥哥我可是男孩子!”
结果她嘻嘻哈哈地笑,捂着肚子笑:“小仪哥哥,你真可爱!”
钟仪:“……”
他迈开步子,不想理睬她。
事实上,对于家庭以外的人,钟仪并不热切。
钟仪走到了小院落里,听到了脚步声。
阿礼回来了?
钟仪猛地转身。
结果是白妗语,她缩手缩脚地看着钟仪,圆圆亮亮的眼神和花田如出一辙。
她委委屈屈地说:“小仪哥哥,你生气了吗?”
钟仪不搭理她,但是也没有往前走。
她笑眯眯地说:“小仪哥哥,其实我们以前见过的。”
钟仪疑惑地说:“什么时候,我怎么没有印象?”
她指了指自己的发鬓。
钟仪顺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目光锁定到她发髻中小小的白色小花。
小花像是梅花那种类型的缩小型,中心颜色是淡淡的鹅黄,花瓣处有淡淡细长的纹路,这种精致优美的花突然给钟仪一种熟悉感。
为了看清,他凑近了她的乌黑发髻。
对着这朵花,钟仪不由沉默细想:这朵花在哪见过?
脑海一片空白就在钟仪想要否认没见过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一大片青青绿绿的稻田,鼻尖甚至也闻到了一阵飘渺的青草香气。
钟仪顿住,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
白妗语细细观察着钟仪的脸色,笑得几分狡黠几分愉悦。
钟仪茫然地看着她漆黑明亮的杏眼。
她似乎很是失望,粉色樱唇不高兴的嘟起来。
钟仪有些不忍心:“我……我有些印象。”
她的眼睛立马放出光芒:“记得我们的稻田吗?”
稻田……
的确记起了一片稻田。
于是钟仪点头。
她呵呵呵呵地笑起来,声音特别好听——让钟仪一点也没有后悔刚才的回答。
这时候老刘来了:“小少爷,白家来人接白四小姐回去了。”
娘亲随后进来,笑眯眯对那丫头的说:“下次来玩吗?”
那丫头笑了,侧头看了钟仪一眼:“自然是来的。”
娘亲似乎很高兴:“下次留我们家用完饭再回。”
那丫头点头:“好啊,”她俏皮地眨了一下眼,“钟夫人,妗语想和小仪哥哥告别。”
燕惠用手绢捂嘴而笑,“好好好,我先去门口。”
等娘亲和老刘走了之后,那丫头神神秘秘地对钟仪说:“小仪哥哥,你哥哥一定会去繁城的。”
钟仪睁大眼睛,心口一沉。
她虽然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钟仪不舒服。
钟仪反问她:“为何?你又如何知道?”
她抿唇而笑,露出与年纪不相符的狡黠。
钟仪静静看着她。
她笑容不变,突然转身,倾泻下来的青丝飘逸地飞扬。
但是钟仪并没有觉得这有多么迷人。
钟仪连忙伸手拉住她的红色衣袖,柔滑的触感令钟仪心头一动。
她停住,半侧过头,夕阳的金黄光芒衬托出她五官的精致,她一字一句的地说:“小仪哥哥,你的哥哥和你并没有血脉相连,这个,你是知道的。”
钟仪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转过头,竟然直接走了。
钟仪不由自主地松开她的衣袖。
看着她一步步的走远,夕阳在院落里静静看着钟仪,钟仪却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起阿礼。
回到屋里,花田蹲在钟仪的书桌上看夕阳,伸出小爪子在空中比划。
钟仪坐下,把它抱在怀里。
钟仪悠悠地发呆。
傍晚的风吹来,翻动了钟仪面前随意放置的字帖。
哗啦啦……
风停下,纸页也停下。
钟仪低头一看,只见一页摹写纸上有几行隽秀的小楷字。
钟仪疑惑,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无端心绪忆往年,碧绿流光只偷闲。花红不待秋风卷,自怜岁月改故面。尘埃见见锁绮屉,绣绢又逢少年郎。——白妗语喜遇钟仪。”
钟仪无法理解那丫头的意思,歪头对着纸思索。
花田在钟仪的怀抱里乖乖的呆着,呼噜噜地睡着了,肚子的热度传到了钟仪的臂弯上。
这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钟仪向门边看去——阿礼正站在门旁,对上钟仪的眼,勾唇一笑。
钟仪站起身,朝他笑。
今晚的晚饭,说丰盛也不丰盛,说简单也不简单。
娘亲喜爱造型别致的花灯,今天点了几盏琉璃牡丹,五颜六色的光映在桌上,煞是好看。
这几天的菜谱都是按照老早之前邓二娘和阿蓉一起研究出来的,说一定保证阿礼这几天吃得好,安眠养神,精力充沛。
钟仪看着阿礼和爹爹娘亲说说笑笑,估计考试应该没怎么让他烦心。
爹爹问阿礼:“明天和后天还有考试,保持这种状态。文泰楼的晌饭如何?可还吃得惯?”
阿礼喝着乳鸽汤,笑眯眯的,说:“倒还是不错的。”然后他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嘴边,说:“爹,你猜我遇见谁了?”
娘亲给他盛一碗乳鸽汤:“多喝些。”
钟仪敲敲碗,娘亲又笑着给钟仪盛了一碗。
爹爹问:“谁?”
阿礼说:“王散因。就坐在我的斜对面。”
钟仪说:“他考试后你有没有问他想去哪里?”
阿礼摆出一副臭臭的模样:“我为何问他。”
爹爹叹了口气说:“我上次遇见王贺了,他还是打算走仕途。”
娘亲放下汤勺,吃惊道:“为何?”
爹爹摇头不语,神色有些难以捉摸,他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散因这孩子有主见,挺优秀的。”
爹爹在夸别人家的孩子……
钟仪和阿礼对视一眼,发现他们两个脸色都臭臭的。
一时间,衬的花田吃东西时发出的啊呜啊呜声极为大声。
再聊了几句,娘亲就催着阿礼赶快洗漱,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