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南海月灵岛,苏妍突然从恶梦中惊醒。
自从筑基成功后,苏妍就不再需要睡眠和进食,也就不会有什么恶梦。可方才她分明是在打坐修炼,却不知怎的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又回到了当初让她功力尽失、险些丧命的家族小比上,而这一次,却没有了那些带着恶意想要看她出丑的围观众人,没有了家族内的长辈,也没有了能够保护她的爹爹。
只剩下了她,和她的对手。
早在回到叶家之前,苏妍就按照母亲的吩咐,把谁是谁家的人、都属于什么势力,都背得滚瓜烂熟。小比之前,苏妍在花园里听几个叶家的内门弟子说要给苏妍点颜色瞧瞧,没想到前面几场比试还算顺风顺水,总算从众多外门弟子见脱颖而出的时候,就碰上了号称外门最强的卢云峻。熟知家族内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的苏妍立刻醒悟到,这卢云峻不就是叶家主母那边的人吗?她一个非婚生女,在比武场上大出风头,而主母生下的嫡女,却因为资质太差、功力低微,连比武都不来,这岂不是落主母的面子?
苏妍穿越之后只想低调做人,好好活下去,从未打算招惹什么是非。可就算她不惹事,也总有人嫌她碍眼,要除掉她。这叶家主母,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不出什么好胚子,让叶重山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天赋不错又认真修炼的苏妍身上,能怪得了谁?难道怪她苏妍勤奋刻苦吗?哪怕是泥捏的人,碰上这种事也不会轻易服软认栽。何况她苏妍乃是修仙之人,行的便是逆天夺命的路数,难道还要怕了这些小人的阴险伎俩?
苏妍不肯服输,也不想去母亲或者爹爹那里央求换人,显得自己像是个不经碰的大小姐似的,便硬着头皮上场了,想着大不了就是输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分明就是叶家主母妒忌她们母女两个得宠,故意唆使人加害于她。她只要小心行事,不要被对方使个什么手段给暗害了,就算不亏。
这卢云峻是个什么人,苏妍倒是清楚的。说是叶家主母安慧雅娘家那边的外戚,家道中落,最后被群凡人给灭了,只剩下一根独苗没人收养,便被安慧雅纳为自己的心腹,一度还要认做养子,后来却是不了了之。苏妍入叶家不久,还未见过这位名声在外的主母手下,只是听说此人乃上品资质,却因烧伤而毁去体表经络,导致修炼缓慢。或许正是这个原因,这人生的是性情乖戾,外门弟子中没少有因为无意中触怒他而被重伤的。这种嚣张跋扈的行径,却因为此人和主母的那层关系而让人敢怒不敢言。想来就算在小比上,那卢云峻真的打伤了她,也没什么人敢出来指摘。
苏妍自忖是接近筑基期的修为,又因为父亲宠爱,学了门攻击力强大的御剑之术,虽比不上名器阁的独门秘法可御剑飞行,却端的是灵活多变,帮助苏妍战胜了不少对手。那卢云峻是刚筑基没多久,那副性情不像是正经的修炼之人,根基也未必扎实。再说对方一个外门弟子,既无仙丹灵石,也无法宝飞剑,未必是苏妍的对手。要是能在比武场上当着大家的面战胜卢云峻,对苏妍而言,未必不是对安慧雅的最有力回击。
然而当她站到比武场上时,她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也发现了为什么外门并非只有一个上品资质的弟子,却偏偏是这个经脉受损的废人成为了最强之人。
那人只是站在那里,并不出手,单是一双眸子瞧来,其中蕴含的冰冷杀意,就让苏妍无法自控地浑身颤抖起来。更可怕的是,也不知对方是不是修炼了什么神识秘法,仅仅是眼神接触,苏妍就觉得自己体内缓慢运转的真气仿佛瞬间遭到冻结,如同雪崩一样彻底溃散,还未交手,她就连股真气都提不起来了。
原来对方打的主意,根本就不是伤她或者羞辱她,而是要彻底废了她!
好狠的心思!好毒辣的计谋!她苏妍在叶家没什么地位,全凭一身修为赢得父亲宠爱,而对方就瞅准了她的软肋,要断了她的唯一希望!
当即,苏妍就要捂住丹田,装作是被对方重伤的模样,好让她爹爹叫停这场比武。可放眼望去,周围哪里有她爹爹的身影?这不是比武,这分明就是寻仇!
“你……你不要过来!”苏妍连忙倒退了几步,却脚下一软,摔倒在地,只好用手撑着地面,朝后退去,只想着能离此人多远就离多远,口中慌不择词地喊道,“我爹爹可是叶家家主!你不过是个快被废了的主母手下养的一条狗!你敢动我,信不信我爹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那侧对她而立的男人却只是轻轻勾起唇角,还算完好的半边脸上扭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声音低沉醇厚,仿佛带着自地狱而来的回响,听之让人毛骨悚然,“这里没有你父亲,只有你……和我。”
“你想怎样?快滚开!”苏妍慌乱地爬了起来,转身跑下了擂台,却见本来空无一人的场地上凭空出现了个男人,健壮的胸膛上遍布着丑陋的瘢痕,破碎的衣襟在风中摇曳着,却遮不住那些可怖的伤疤。苏妍脚下一个收不住,差点没撞到对方,不由得惊叫一声,向后栽倒在地上。
“你想躲去哪里?”对方语气轻柔地问道,却让苏妍身上根根寒毛竖起。“这是我创造的世界。”
“不!”苏妍大喊道,忍不住啜泣起来,“不!这些都不是真的!这只是个梦!我只要醒过来就好了……”
“你打算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呢?”对方轻笑出声,缓慢地朝她走来。
“你不在这里!”苏妍捂着脸,让自己不去看周围的一切,只希望这样就可以脱离梦境,“我在南海!我已经筑基成功了!我不是当年那个任你欺负的小女孩了!”
“我欺负你?”那人猛地攥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强迫着她与之对视。“你当年构陷于我,害我被流放西北,至今修为毫无寸进,倒成了我欺负你了?”
“不,没有,不是我!”苏妍想让自己闭上双眼,可身体却不由她自己控制,只能被迫望着那双比这梦魇更可怕的浅色眸子,“不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我爹会这样做!我只是想活下去!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如果你不招惹我,你也不会被流放啊!都是你的错,为什么要怪到我头上?!”
那人听了却不怒反笑,富有磁性的嗓音简直要钻进她的心里,“既然不是你的错,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却仍在你最深的恶梦中徘徊?”
“啊——!”苏妍失控得尖叫起来,眼前的景象骤然碎裂,化作一片漆黑。突然直起身子,苏妍才发现自己还在房内,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梦罢了。
然而那可怖的双眼,却像烙在她脑海里了一样,怎么都无法抹去。
“为什么?”她忍不住抱着自己的双膝啜泣着,“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放过我?”
“妍儿,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苏音玫焦急的喊声从门口传来。
“娘……”见苏音玫走了进来,苏妍便扑到了对方怀里,“娘,妍儿又梦到那个人了。”
苏音玫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可怜的女儿,生得这般命苦,她本想着只要女儿能找个好人家嫁了,一辈子幸福便好,才想着带着苏妍回到叶家。可叶家何等虎狼之地,谁人都看她们母女两个不顺眼,这些年来她为女儿挡下了多少明枪暗箭,除掉了多少要致她们母女俩于死地的对手,可还是让女儿受了伤,着了那些小人的道,想到这里她便心疼不已地抱住女儿,“都是娘不好,让你受苦了。”
“娘为女儿已经做了很多了,只是那人……那人……”一想到梦里的那个男人,苏妍就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当年娘就该叫人将那小杂种活活打死。”瞧女儿怕成那样,苏音玫就无法遏制心中的恨意。那小杂种害她女儿失了修为,要不是叶重山还有点人性,记得这是他女儿,那个小杂种什么都不是,只怕她们母女两个就要被赶出家门了。当时后怕不已的苏音玫托人收买了刑堂的人,虽然叶重山说了是罚一百鞭,可谁会去数?直接打死便是。谁能想到那安慧雅竟敢冒着违抗家主的风险,将那小杂种救了下来,才让她的女儿到现在还被恶梦困扰。
安慧雅,我无意跟你抢男人,可你要敢动我女儿,我便叫你不得好死!
苏音玫心中正盘算着该如何彻底铲除自己的心腹大患,却听女儿抽噎了一声,“娘,现在我们还能杀得了那人吗?”
“女儿放心,明儿娘就去找你外公。他现在在苏家可是仅次于家主的角色,必定有办法帮你复仇。”苏音玫搂住女儿,语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