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与黑龙沼俱是西南之地,路途并不遥远,换做往日,穆玄英必是急匆匆地前去与自己师傅汇合,随即一同攻-入南诏皇宫,摧毁他们谋反的意图,将作恶多端的杀父仇人萧杀斩杀!唔,听雨哥说王谷主与萧杀的仇怨也不小,且叛谷的三大恶人确实得到了南诏王的庇护,想来这次浩气盟应该能和恶人谷通力合作一次……前提是,他家雨哥的脸上没有那对牙印!
穆玄英苦着脸,要是遇上了王谷主,他该如何解释雨哥脸上的牙印从何而来,为何而来!若是先遇上了谢叔叔,他应该如何告诉他,他一激动咬了小雨哥两口,牙印至今都弄不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穆玄英绞尽脑汁想方法要遮挡一下莫雨脸上的牙印时,天璇影过来接他们了。
那恍然大悟且促狭的眼神,直令穆玄英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才好。
影本来是奉盟主之命来接穆玄英的,但当他看到莫雨面上那明晃晃的牙印以及穆玄英窘迫得恨不能逃跑的模样时,他立刻就改变了主意,诚挚无比地邀请莫雨一道去往浩气盟驻地。
相比穆玄英的不安窘迫,莫雨一脸的淡定。他甚至很自然地向影询问起恶人谷的相关事宜,然后再穆玄英面上阵红阵白的时候一脸关切地看着他,问他是不是饿了、中午想吃些什么。
穆玄英:………………他错了,真的错了,他怎么就傻到往他雨哥的脸上下口咬呢,哪怕是咬手腕咬脖子都比现在好很多啊!
………………
营帐中,谢盟主那见到自家徒儿平安回到身边的喜悦还来不及表现出来,徒儿身后那张称得上阴魂不散的面容就硬生生让这位浩气盟的盟主扭曲了脸。
莫雨,莫疯子!!!
谢渊铁青着脸,脱口道:“玄英,你和这满手鲜血之人还有何可说的!”
穆玄英的面容霎时惨白,他微垂着头,袖中的手指紧紧攥成拳。
莫雨挑眉,一脸的淡漠——他本就满手鲜血之人,他做过的事,自不会否认。再说了,无论好人、恶人,他们的血都是红色的,眼前的这位正道魁首,满手的鲜血未必比他少。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家毛毛说愿与他同担杀孽!既如此,外人的想法,与他何干?!
营帐外的七星卫在莫雨走进去的时候便被影遣走,此刻影也没有回避的意思,他双臂环胸靠在门口处,微微上挑的眼中带着淡淡的兴味——他倒是想要看看,他那一身正气的少盟主究竟要如何选择。
别以为他没有看出来这两个小子之间的关系。
见穆玄英低头不语,又见莫雨一脸不在意的模样,谢渊只觉得气血上涌。
穆玄英于他而言,不仅仅是一身武学的传人,他还是恩人唯一的孩子!当然没能救下恩人已然大憾,浩气盟上下整整寻了他十多年却救回了一个重伤垂死的孩子。他怜惜他幼年失怙、历经坎坷却仍不失本心,心性善良坚定,也爱惜他习武的天分,更是看好他成为下一任浩气盟的盟主,统领中原武林正道,匡扶正义……可千好万好的乖徒儿,唯有这一件事让他操碎了心!
恶人谷的莫疯子,怎地偏偏就是他徒儿最为在乎的人呢!即使谢盟主满心的辛酸却也不得不承认,哪怕自己在玄英的心中很重要,终究及不过那个莫雨!
若是莫雨是个正道的侠士,不,哪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也好。可他偏偏就是浩气盟视若大敌的恶人谷下一任谷主!听说他家徒儿被拐进恶人谷,与亲眼见着恶人谷的莫疯子与自家徒儿在一块儿亲密无间,这两种情况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谢渊的手都哆嗦了。
谢渊的手指颤啊颤地指着莫雨,厉声道:“这莫疯子身上有累累血债,他怎堪当我浩气盟盟主亲传弟子的兄弟!玄英,你莫要被曾经的情分迷惑了!”谢渊真是恨不能摇醒他这个徒弟,让他睁大眼好好看看这个所谓的兄弟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莫雨冷冷地哼了一声。
谢渊立刻往莫雨的身上甩眼刀子,道:“连老弱妇孺都不曾放过的恶人,玄英,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没有!”穆玄英提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带着无论如何也不会后退的决绝,道:“小雨哥哥不是谢叔叔说的那样的人!”他看着谢渊,一字一句道:“一定是盟内的情报出了问题……雨哥绝不会是滥杀无辜之人!”
旁人相信与否与他何干?只要心上之人相信他,如此就足够了。莫雨唇角微翘,周身冷冽的气势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盟内的情报有问题……营帐内的天璇影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谢渊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穆玄英,道:“玄英,你还小,你还不知道人心险恶啊……”
穆玄英直直地看向自家师父,不退不避,目光坚定。
谢渊几乎都要因那对莫小疯子坚信无比的眼神而恨不能抱头呻-吟了。再度狠狠地剜了一眼莫雨,谢渊磨了磨牙,道:“玄英你莫要不信,这莫雨当真已不是你曾经的兄弟了……那扬州镖局的宋镖头,在押镖途中遇到这个煞星,押镖的二十八人无一幸免,全死在了他的手上!”
闻言,穆玄英非但没有愤怒失望,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此事……叔父,此事我亦听闻过,但那些人并非是死在小雨哥哥手上!虽然即使宋氏镖局内部都鲜少有人知道,但这个镖局其实隶属飞羽商会旗下,宋镖头是商会中一位掌事的独子,下放到扬州镖局三年是为考察其能力是否能够胜任掌事之职。事发之时雨哥正好在扬州办事,赶去的时候押镖的众人仅剩下宋镖头还有气,押镖之物已然遗失。此事似乎与东瀛有关,宋镖头并没有死,雨哥已然将人救回,如今正在长安修养。若谢叔叔不信,可去长安与宋镖头对峙一二!”
谢渊磨了磨牙,又道:“金水镇李老爷家的大公子成亲当日,他上门闹场,李老爷全家被灭门!”
“那金水镇的李老爷家早在十五年前就被人灭了满门,不仅被曝尸荒野,连面皮都被人揭下做成了人皮面具!”穆玄英眼中浮现一丝怒意,道:“原本的李老爷家财万贯又乐善好施,在金水镇极得人心。那十二连环坞之人看中了李家的财势与人心,连夜对他们一家下了杀手,连仆役都未曾放过!那所谓的李家大公子乃是连珠寨的三当家,平日就喜好美色,掳掠女子。那姑娘自然不愿嫁与他,无奈家人被连珠寨匪徒所制,只得与他们虚与委蛇,暗地里寻人来助……雨哥本来是想要确认这女子所言之事是否属实却牵扯出了这一件旧事……除恶务尽,雨哥将为恶的十二连环坞之人斩杀,并未伤害无辜之人!”
谢渊几乎是痛心疾首一般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弟,道:“那巴陵县山贼横行,他去剿匪也就罢了,可他竟然将被山贼抓去的无辜百姓当成山贼一同杀死了!”
“此事我亦曾听说。”穆玄英的目光清澈,语气肯定,道:“那些巴陵县乃是十二连环坞八角寨的势力范围,当日连珠寨一事,雨哥被十二连环坞视作大敌。那些所谓的无辜百姓其实是红衣教余孽用药物操-控的傀儡戈尔!他们已经神志尽失沦为行尸走肉,全凭那些红衣教余孽驱使。”
“洛阳王家……”
“此事……”
“那南屏山的一对普通夫妇……”
“那对夫妇其实是……”
“昆仑山上的樵夫……”
“那樵夫……”
末了,穆玄英一脸肯定与信任地道:“莫雨哥哥即使身在恶人谷,也绝不会以作恶为念。江湖上桩桩件件的血案,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