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一话音刚落,我便明显感觉到水流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吓得放出一个闷屁,还没来得及做出多余的动作,身体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飞,惨叫着坠落空中。
身体悬空的那一瞬间,耳旁有着“呼呼”的风声刮过,我的身体仿佛绑着一块石头,失重的空虚感立刻降临在了我的身上,不到两秒钟,后背又再一次重重砸落在了水面,感觉脊椎都快断了。
人在高空中跌进水面,和砸在钢板上没有太大的区别,剧烈的疼痛感几乎让我把身体弓成煮熟的大虾,冰冷的水流冲刷在我胸口上,视线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
尽管处在昏迷的状态,那种无孔不入的寒冷也同样影响着我,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飘荡在海浪中的一叶扁舟,不断地浮浮沉沉,重复着浮起来又坠下去的动作,一只强劲的大手贴在后背上,一直没有松开。
又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中我的,居然感受到一丝温暖的阳光正照射在我的脸上,光线中充满了热度,一下子就将我陷入严寒的内心唤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睁眼,入眼处,却是一片葱郁的树林,河道两旁还积攒着没有融化掉的冰雪,林森茂密,有着飞禽走兽“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身体突然一震,从疯道人的手中跃了起来。
我们此刻仍旧浸泡在河道中,好在已经摆脱了那条地下暗道,我划着水,使劲眨了眨眼睛,视线不断在河床上游移,感觉这地方怎么这么熟悉?
没等我咂摸过味儿来,耳边却突然响起了陈玄一的欢呼声,“青云,是老槐村啊!你不记得这是哪儿了?这是咱们发现第一具浮尸的地方!”
我猛然惊醒,继而将目光定格在了河床附近,可不是吗,上次我和陈玄一摆设的法坛都留在那里没动呢。
劫后余生,我眼中顿时浮现出了激动的眼泪,恨不得放声大哭。
在疯道人的拉扯下,我跌跌撞撞地爬上河床,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山里的空气。
尽管积雪还没完全化开,可笼罩整片深山的大雾已经彻底散尽了,暖阳照射,洒下一片黄澄澄的布蔓,犹如情人的手,温暖而细腻,轻轻抚过我的脸颊。
到了这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了大自然的无尽恩赐,哪怕只是一缕阳光,一滴流水,也在滋润着我们的生命。
能够继续活在这片骄阳下,真好!
我们停留在原地休息了一两个小时,直到身体中的力气逐渐恢复之后,才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朝着老槐村的方向进发。
这地方,疯道人他们之前并没有来过,所以回村的时候由我和陈玄一走在前面开路。
夕阳下,眼看着村庄已经映入眼前,我禁不止心中的狂喜,撒丫狂奔,只想快一点回到老槐村。
可在经过一片林子的时候,耳边却骤然传来一道轻响,紧接着,丛林深处蹿出了一道人影,朝我疯狂地飞扑过来。
我猝不及防,被人影死死按倒在了地上,刚把头抬起来,视线中便浮现出了一张恶毒的脸,孙腾飞手中抓着一把匕首,狠狠朝我脖子上扎来,“兔崽子,你去死吧!”
意外发生得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一抹刀光中倒映着数不尽的锋寒,紧贴着我脖子上的皮肤,让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骤起。
刀锋深入,即将刺破我的皮肤,头顶却传来一股劲风,大和尚手中的念珠破空而至,狠狠撞击在了孙腾飞握紧匕首的胳膊上。
“啊!”孙腾飞惨呼一声,手中的匕首被念珠带歪,立马失去了准头,几乎贴着我的耳朵划过,狠狠插在了地面上。
我心中一跳,爆发出了满腔的怒火,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伸手揪住孙腾飞的脖子,从地面上狠狠跳起来,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扇在了孙腾飞的脸颊上。
这一记耳光,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究竟用了多少力气,震得我五指发麻,而孙腾飞的侧脸则在一瞬间高鼓了起来,嘴角浸出一丝鲜血,居然被我扇掉了两瓣大牙。
“王八蛋,我要杀了你!”孙腾飞眼珠子都瞪红了,矮下身子,去捡丢落在地上的匕首。
趁他弯腰的瞬间,我已经踢出了重重的一脚,撞击在他腰腹上,虎着脸扑向这小子,紧紧掐住他的喉咙,大喊道,“你来呀,看看谁特么弄死谁!”
我心中有着强烈的杀意在滋生,一腔怒火怎么压也压不住,满脑子唯一的念头就是掐死这小子。
孙腾飞的气管被我勒住,很快就伸出了舌头,我死死压着他,将所有的怒火都宣泄在他身上,正打算一鼓作气,弄死这个贱种,后背上却挨了重重的一脚,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上,胡乱地翻滚了好几圈。
当我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却见孙不言这个老东西正一脸阴沉地站在我面前,背负着双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小子,你想干嘛?”
他的目光很锐利,宛如两把被磨得发亮的尖刀,我被这目光一刺,所有的怒火都在瞬间冷却,背上仿佛压着一座大山,连动都动不了了。
我动了动嘴皮子,还没说话,眼前就闪过另一道影子,将我护在身后。
疯道人用身体将我挡住,冷冷地抬头说道,“姓孙的,你个老不死的又想干嘛?这么大把岁数都活到狗肚子上了吧,怎么着,还想当着我的面以大欺小啊?”
当疯道人话音落下的时候,笼罩在我身上的压力立刻就解消掉了,陈玄一赶紧跑到我身边,伸手将我搀扶起来。
孙不言冷眼看着疯道人,表情僵硬得犹如一块石头,“这小子刚刚想掐死我孙子,你又不是没看到,难道你想护短吗?”
“呵呵,”疯道人嘿然冷笑,不咸不淡地说道,“见过不要脸,但脸皮厚到你这种程度,也算是一种境界了,你那孙子突然带把匕首从林子中蹿出来,一句话不说,扑到人身上就捅,换了是我,你孙子早没命了!”
“你想怎么样?”孙不言目光一冷,语气阴沉得仿佛一坨坚冰。
“给王阴阳的孙子跪下认错!”疯道人平日里看起来笑眯眯地,仿佛人畜无害,可当他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我却骤然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宛如山崩般的压力,躲在孙不言身后的孙腾飞乍见到这种目光,双肩居然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孙不言往前跨出了一小步,替孙腾飞挡住了来自疯道人的压力,冷哼道,“哼,简直大言不惭,我孙家的后辈,怎么甘心受此大辱!”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犹如碰撞出“滋滋”的火星子,尽管我和陈玄一站得远,也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好在这个时候,大和尚也喧着佛号走上来了,主动站到了两者中间,缓声说道,“两位,毕竟相识一场,何必闹到这步田地?”
听了大和尚的话,疯道人和孙不言这才齐声冷哼了一句,各自往后退了两步。
见自己讨不什么好处,孙不言只得狠狠剐了疯道人一眼,回头说道,“腾飞,我们,别跟这老疯子一般见识!”
“哟呵,这么着急赶着回家,你老婆要生二胎了吧?”疯道人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
这一老一少阴沉着脸,垂头快速朝着村外离去,即将走到村口的时候,孙腾飞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冷冷地望了我一眼,嘴唇情动,发出无声的威胁。
我看不懂唇语,但感觉这小子留给我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扯开嗓子回应了一声,“看什么看,*你妈!”
孙腾飞脸皮子抖了一下,恶狠狠地转身,跟在孙不言身后离开了。
“唉,孙不言这老家伙气量狭窄,修行几十年,还是这么一副臭德行,没想到他孙子居然比他还要过分,这世道人心,可真是难说的很……”大和尚目送两人离开,无奈地摇了摇头。
“嘿嘿,老子当年能逼得他给我磕头,过了几十年,一样能踩在他祖坟上撒尿!”疯道人嘿嘿一笑,拍了拍我的后脑勺,咧开两瓣包谷黄牙,“小子,不想挨欺负,就得学好本事,你是王阴阳的孙子,传到这一辈,就只剩你扛旗了,你可不能给隔壁老王丢脸啊!”
我满头黑线,还隔壁老王,我爷爷生前名号这么响吗?
进了老槐村,我们走进村委会,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大和尚让陈玄一去镇上报信,把那帮迁移的村民接回来。
修罗墓中的恶鬼事件,至此也算告一算落了,老槐村重归平静,想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闹鬼的事情。
直到后半夜,原本被遣散的村民们,又纷纷举着火把回来,各自回归家中,收拾着残局。
经此一役,无论是疯道人还是大和尚,包括我和陈玄一,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一些伤,便在村委会中休息了两天,准备养足精神之后再离开。
第三天清晨,我还在被窝中熟睡,却被疯道人揪着耳朵从被窝中拽了出来。
睁开眼,看见陈玄一肩上扛着一个大包袱,正跟在大和尚身边,一脸不舍地看着我,“青云,我和师父要回山了,要不咱们一块出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