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舒静君赶回家的时候,没想到院子里已经多了一位客人。这位汪氏的亲戚她见过几次,但并不熟。听说对方专门过来道谢,静君觉得这个人挺懂礼貌的。请人喝了杯茶,聊了几句,气氛融洽时,对方就从怀里抽出一本崭新的玉莲居士词集,小心翼翼双手递给静君。
“妹妹知道我家境贫寒,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唯有这本玉莲居士词集送给妹妹,算是聊表谢意吧……妹妹千万别嫌弃!”
听他说了最后一句,静君只得双手接过词集,微笑道:“明义哥哥太客气了,静君谢过明义哥哥。”
汪明义见她接过词集,跳到嗓子眼的心脏这才归位。舒了一口气,像完成什么大事一样,目光熠熠地看着静君道:“玉莲居士的词婉约清丽,用词甚妙,希望妹妹无事之时多翻翻看看。我叨扰了许久,这就该回去了!”
静君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儿怪,觉得这人挺书呆子的,送人书,还要人多翻翻看看,怎么跟塾师一样。心里想什么却不耽误她站起来,把书放在了桌子上,与汪明义告别并送他出门。
等静君回来时,进屋便看见卿智好奇地站在桌子跟前,踮着脚伸手拿那书。静君叫了一声“卿智”,恰巧卿智已经抓到书角,这一转动身体就将书给扑棱下来了,撕破了一角乱糟糟地躺在地上。
卿智没想到把姐姐的书弄坏了,吐了吐舌头缩着肩膀站在一边,明亮的大眼睛充满了后悔和懊恼。
静君走到他跟前扑棱一下他的脑袋,卿智声音小得堪比蚊子:“姐姐,对不起……”
“下次小心点儿!”
弄柳去拾那本书,拍拍抖抖间忽然一页纸轻飘飘掉了下来。“咦,小姐,这是什么?”弄柳拾起那页纸,只看了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吓得将纸递给静君:“小姐,你看!”
静君抖开这页纸看了起来。她本来还以为难道是封感谢信,但越往下看,脸色越黑,这竟是一封情书!
她刚才居然还觉得汪明义是个书呆子,没想到倒是一个“张生”!根本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就做出这种唐突之举。书里夹着情书,要是她暂时没发现,竟让不相干的外人看见了,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解释?还让她怎么自处?静君神色冰冷,让弄柳点燃了烛火,直接将那封情书烧掉了。
第二天,静君要出门,却看见汪明义一身儒服,正在门口踱步,似乎在等待什么。
静君带着弄柳直接走了过去。汪明义看见静君连忙迎了上来,先行了一礼,然后小心问道:“妹妹昨夜可曾看玉莲居士的词集?”
弄柳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瞪着汪明义。舒静君眼睛直视汪明义,冷淡道:“不好意思,昨天不小心把书掉进水里了,我并没有看,还请汪公子见谅。”
汪明义不是个傻的,看见静君的神色已经明白她的态度,像被人兜头浇了一大桶掺着冰块的凉水,心里头也冰凉。静君冷淡地和他告别,窈窕的身姿已经走远。
汪明义的美梦破碎,在门口处呆立了很久,失魂落魄回到自己暂居的卧房里,进去了连鞋子也不脱,唉声叹气躺在床上。他的妹妹汪彤云听说兄长情况不对劲,赶紧来到兄长的屋子。只见兄长两眼无神,脸色灰败,似乎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一样。
汪彤云和兄长相依为命,感情很深。坐在他床头担忧地问:“哥哥,你究竟怎么了?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么,今日怎么就这样了?”
汪明义叹道:“是我癞□□想吃天鹅肉,人家拒绝我也是应该的。”
汪彤云平日知道哥哥的一点儿小心思,不禁惊道:“哥哥,是……是西边院子里的那位?”
汪明义无语,半晌点点头,长叹了一声,闭上眼睛侧转身体。他现在只想好好的静一静,来消化内心伤痛的感觉。
汪彤云看着颓唐的哥哥,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倔强的光芒。她又安慰了哥哥几句,然后悄悄地离开,出了门以后直接奔向舒靖蕊的住处。
舒靖蕊听到汪彤云来,便邀请她进屋。汪彤云柔柔弱弱,万事都听从靖蕊的吩咐,靖蕊还是蛮喜欢她的。
结果汪彤云进来以后直接跪在地上,柔柔弱弱地哭了起来,哀戚道:“求姐姐帮忙!”
靖蕊吓了一跳,连忙扶她起来:“你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汪彤云顺势站起来,两人拉着手坐在椅子上,汪彤云擦擦眼泪,低声道:“这件事说出来真是不好意思,但是除了姐姐我也不敢跟别人说!”
“你说便是。”
汪彤云抽抽鼻子:“说来惭愧,我哥哥喜欢舒静君姐姐……过些日子我们不就要搬走了么,昨日我哥哥高高兴兴去西边院子里给静君姐姐道谢,可能给人家说了心中的情义,结果今天哥哥就失魂落魄地回来。想必是静君姐姐嫌弃我们家穷。其实本来就是我们高攀,人家看不上眼也是应该的,但……”
汪彤云哽了一下,抽泣一声捂住脸,站起来又跪了下去:“我哥哥甚为痴情,求姐姐帮忙给静君姐姐说一下,莫说得那样绝情……再者我们现在虽然潦倒,但哥哥毕竟也快要上任了……人人皆说莫欺少年穷,倒不是说□□后必有出息,只是难保我们家就没有再起之日,求静君姐姐别只看眼前……”
靖蕊的侍女玉桃儿脸都绿了,她平日只见汪彤云柔柔弱弱,真没想到她竟是这种无礼的人。这种话该对她们未出阁的小姐说么?还让小姐给她哥哥出头!真是乱了套了!
玉桃儿想得这样明白,靖蕊平日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和现在的汪彤云一样,都被情绪遮蔽了理智。靖蕊平日就很讨厌静君,一心想捉她的错处,眼下简直是想睡觉就有人给她递枕头,靖蕊拍案而起,义愤填膺道:“你放心,这件事本小姐替你做主了,那人嫌贫爱富,我却由不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