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晚玉一股脑的冲回卧房,关门的声音响震天,将自己关在了屋里。小菊在门外想了许久,最终战战兢兢的推门进来,她刚一进去,金晚玉就猛的望过来,一怔,又气呼呼的转过头去。
小菊眼珠子一转,抱着臂慢悠悠走到她的身边,调笑道:“咦,小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等姑爷回来呀?”
“胡说!”金晚玉当即否定,想了想,音调升高:“我怎么可能想他?他爱去哪去哪!”
小菊撇撇嘴,见金晚玉确实有些动怒,晓得自家小姐的德行,便不再多话,安安静静打来水供她梳洗。
再说金晚玉,她本就是个性子急的人,一阵阵脾气也是来的快去的快,一阵气头过去了,倒也渐渐平静下来,回想方才自己的恼怒,心中渐渐生出些不解。
这么多年,君娆没有少给她使绊子,可使来使去,永远都是那些没有水准的言语挑拨,往往没有刺激到她,反而让自己失了颜面。那些暗地里的小动作就更拿不上台面了。从前金晚玉应付起来都是四两拨千金,后来连应付都懒得应付,看着君娆就如同耍猴戏一般。
假装跌倒这种戏码早就烂大街了,她完全可以应付自如,干脆脱身还让君娆讨不到好处。可今晚是怎么了呢?面对君娆的挑衅毫无应对之力,甚至与她正面冲突,让她得逞,最后还毫无善后的跑掉,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金晚玉在苦思冥想中,神色越发的高深莫测,小菊陪着金晚玉待了一会儿,发现天色渐晚,秦舜却依旧未归,她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啊……姑爷,好像还没有回来呢……”
金晚玉十分肯定,她自己平静下来了,她想,一定是今晚见到子然那般倾慕二公主的画面时让自己受了刺激,这才会发挥失常,可为什么,此刻小菊的话这么刺耳呢!
金晚玉只觉得有团火,从胸腔一路冲上了脑门,猛一拍桌:“吵死了!本小姐累了!我要睡觉!”说完,也不管小菊,气冲冲的滚上床,棉被一卷,睡了。
忠仆小菊很担心金晚玉会将自己活活闷死,连连摇头叹气:小姐,你吃醋的时候这么自虐姑爷知道么……
这一夜,金晚玉竟然成功入睡,只是次日清早醒的十分早。按理说昨日君娆闹出那么大一番动静,照她的个性绝不可能息事宁人,金晚玉早已做好被君娆哭哭啼啼告个状,再被母亲狠狠责罚的准备,可……可她居然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晚上,这不合理啊……
金晚玉习惯性的朝地上望,这不望还好,一望险些让她在这个宁静晴朗的早晨爆了血管——秦、舜、竟、然、彻、夜、未、归!
金晚玉飞快的梳洗好,一出门就碰见了急急赶来的小菊,小菊一见她,立刻冲了过来:“小姐小姐不好了!丞相正朝这边过来呢!”
金晚玉此刻根本心不在焉,全然没有平常心虚十分心惊胆战的模样,还要一个劲的往外冲,忠仆小菊拼死拦住,可终究是晚了,金苑已经行到面前了。
见金晚玉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金苑没好气道:“陛下那头传来话时我就不信,如今你果然是安然无恙,还有力气在此撒泼打浑?”
金晚玉一怔,什么传话?
金苑神色淡淡的:“昨日陛下传来话,说是你与三公主在花园中赏月,饮酒作乐,饮过了头,两人不慎皆落了水。也罢,想来也是阿舜为你想的托词。”
一听到秦舜的名字,金晚玉瞬间暴走:“他?他又做了什么!哼,饮酒作乐?我看他才是饮酒作乐夜不思蜀了!”一夜没回来,定是与君娆在一起!这个叛徒!
金苑神色一厉:“你倒有理!时时闯祸事事闯祸,什么时候才能叫人安心?你这么早又要去哪里?还没闹够吗!小菊,回去之前你给我看好小姐,哪也不许去!再闯祸,神仙也救不了你!”
金晚玉急了,她还要去找秦舜呢!!
金苑下了命令,金晚玉算是正式被禁足,奈何不过母亲布下的高手,金晚玉带着一身内伤回了寝殿。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金晚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急得蹦脚,却又忍不住愤愤的骂着。她看着桌上秦舜带来的书觉得刺眼,看着秦舜用过的茶具觉得刺眼,看着那张空荡荡的床更是刺眼!
“没错,他就是个不守夫道的伪君子,我要休了他休了他!”
就在她愤慨之际,门忽然被推开了,秦舜衣冠整洁,面露疲色的站在门口。金晚玉猛的停下来,两人静静地对视片刻。秦舜看着金晚玉一手叉腰,一手握拳,做着愤慨的动作,却呆滞的望过来,不由得微微一笑,殊不知这个笑容成功的刺激到了金晚玉,她立刻回神,一张笑脸黑沉下来,怒视着秦舜:“谁许你进来了!”
秦舜敛了笑容,却还是那么和声和气:“本想轻些不吵到你睡觉,却不曾想你已经起来了,是我不对。”
金晚玉一看到他这个逆来顺受的样子就火大,蹭蹭冲到他面前:“不对不对,你就会在我面前装巧扮乖,你明明知道不对那你还这么做!你哪里不对了!你哪里都对,我错!我最错!”
秦舜微微皱眉:“玉儿……”
秦舜身上有药香,还夹杂着脂粉香,金晚玉一个恼怒,竟伸手推了他一把:“你闭嘴!我看到你就讨厌!”说完就冲了出去。
秦舜沉默的看着金晚玉跑了出去,深邃的目光中最后一丝光亮也黯了下去,他刚刚行至床榻边,猛然想起她不喜与他同床,遂又走到桌边,带着满身疲倦坐了下来……
金晚玉冲出来的时候,由于速度太快,火气太爆,连门口的高手们都没有反应过来,正欲追上去,却被人拦了下来。
金殊无声的谴走了看守的人,看着自家妹妹跑掉的方向,无奈的摇头跟了过去。
话分两头,冲出来的金晚玉经过凉风扫脑,分分钟就冷静下来了,她咬着手指寻了一张石桌,对着满园的花花草草坐了下来,认真的思考人生。
她究竟气什么呢?
面前一片青衣扫过,抬眼一看,自家二哥已经施施然落座,摇着一把玉骨扇含笑看着她。
“二哥……”金晚玉老老实实的打招呼。金殊还是笑一笑,悠悠的开口:“有些事,二哥不知当讲不当讲,可见你如今这般困惑,二哥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为你指点指点。”
金晚玉歪着脑袋看着他,金殊不慌不忙道:“成亲这么久,你觉得秦舜如何?”
一听到这么名字她就莫名的火大,可火着火着又不晓得自己为何要火,十分疑惑,惑着惑着,又更加火,她哼了一声:“道貌岸然!好色之徒!忘恩负义!”
“说得好!”金殊一击掌,含笑看着金晚玉,金晚玉顿时觉得一口气舒畅了,正欲再加些罪名给他,却不料金殊打断她:“你的确是这样!”
我?!金晚玉大眼一瞪,不满的看着金殊。金殊收起笑容,娓娓道来:“其一,你既已与他结为夫妇,自然应当好好地去做一个j□j,世人皆赞你与他乃是大周数一数二之模范夫妻,这美名你承了,不曾有怨言,可关起门来,你非但不尊重他,还对他百般挑剔,他不曾有抱怨,反倒是你抱怨诸多,你怎么对得起百姓对你的赞誉?此为‘道貌岸然’。再者,你心烦意乱之源不过便是赵家那公子的事情,见了那人,你只怕早就忘了身边的人,你当着他的面对着别的男子垂涎三尺,此为‘好色之徒’!其三,你任性行事,即便当真是君娆不对,可你身为臣女,却不尊本分,忤逆公主千岁,她掉进池子受了凉,整夜发热,阿舜为弥补你的过失,衣不解带的任那三公主呼来喝去一个晚上,从诊治到抓药、熬药、看着公主服药。一个晚上下来,疲惫不堪。好不容易为你掩过了这次过失,将将踏进屋子便被你一阵劈头盖脸的责骂,此为忘恩负义!”
金殊咬字清晰,条条罪状述说的铿锵有力,听的金晚玉心里如被锤头击打了一般,一阵一阵的心悸。道貌岸然,好色之徒,忘恩负义……条条罪状虽不是极其形象,却也让她否认不得……金晚玉方才的火气早已经不见,脑子里一瞬间全部都是秦舜。是了,进府这么久,她对他一点也不好,从新婚之夜至今,他真的一句怨言都没有,似乎无论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都是安安静静的微笑接受。而她真的闯祸时,他又默默为她消灾解难……
金晚玉渐渐沉默下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金殊料不定她的心思,却觉得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其祸必患,遂又开口:“二哥晓得,你平日看似憨傻,有些事情一旦认真,便是认真到骨子里。”他想了想,比较委婉的说:“可世上很多事你无法控制。”
金殊话音刚落,却瞧见了不远处一个正在缓步而来的身影。依旧是那身官府,衬得他整个人肃穆威严。金殊默不作声的用扇子敲了敲石桌,金晚玉抬起头,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的赵子然,可这回,她却一眼都没多看:“秦舜整夜没睡,现在一定十分累了。我要回去看看他。”说罢,她站起身,与远处的赵子然微一点头,转身疾步离去。
金殊看着妹妹匆忙的身影,忽然觉得十分有成就感——笨是笨了点,好在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