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河道改了，五棵树这二三里河道就不说了，往前还有十里呢，全白修了！”
他咬着牙，压低声音。
卫宝瑞也是这段时间才托人打探出来，河道二十多年前改了，就是因为五棵树这里需要年年维修。
有维修就有拨款，这里面的名堂他比卫长卿懂多了。
他将卫长卿拉倒一旁。
“你今年一次性搞好了，以后每年清淤，能用几个钱？”
卫宝瑞来回踱着步，他虽然想用河道牵制住卫长卿的精力，可是并不代表他能任她任意行事，尤其是这件事很可能会动摇他的升迁之路。
河道拨款，从户部出来，中间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这一动，不知道要动掉多少人的利益。
你动了人家的利益，人家能平白放过你？
前两天收到赖家来信，岭南长史的位置很可能就是他的，这是这么多年来，唯一收到准确消息的时候。
冬天是打点最关键的时期，最晚明年开春就有结果，这次肯定能调走。
他不能出差错，不能冒险。
卫长卿扭头看着远处河堤上的人群，那些人是凌泉的农夫、商人、小贩，各行各业都有，冬天活少，被官府抽调来修河道。
他们正殷切的看着他俩，等待她们的商议结果。
春洪扩散，他们是深受其害的一批人。
还有周围的农田、城里的商户，那个不是损失惨重？
难道就要因为个人利益，而不顾凌泉城数万百姓的利益吗？
“卞大人也在改建河道，若他能给你下命令呢？你是服从命令的，怪不到你头上。这样总行了吧！”
卫长卿对卫宝瑞已经彻底失望，这种只顾自己利益的人，说多少都没用。
自有保住他的利益不受损失，才可以。
卫宝瑞还是摇头，不行。
卞大人是知府，自己是县令，河道是地方上的事，县令最清楚。
地方上的东西，向来是下官谏言，上官发办。
很容易就能揪到自己头上，不能冒险。
卫长卿怎么说，卫宝瑞都油盐不进。
他不在乎河道能管几年，只要他在位的时候，一切按部就班，不出差错就行。
他修河道也是为了对付明年的春洪，既然能对付过去，那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我马上就要升迁岭南长史了，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生事。”
卫长卿来回走，做了几个深呼吸，拳头握紧又松开。
她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对这种只顾自己不管他人的人，有点忍不住。
况且她来凌泉城，又不是帮他升官的。
“我不管其他，”卫宝瑞咬着牙压低了声音“我只想升迁，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个困了我十几年的鬼地方！”
“除非你请了天王老子来！否则，我绝对不会改河道！卞大人下令，我也不改！”
*
卫长卿和卫宝瑞之间的争执，卫玉柔当晚就知晓了。
“姐姐，我们做笔交易吧。”
她拉了缕头发，绕着手指玩，心里却在想那个九宫格。
九宫格她都填出来了，可是上面填满也就是一到九这些数字而已。
前些日子，套她雨多的话，知道这个其实是有解法的，能解出关键性的内容来。
她就一直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能和卫长卿交易的契机。
“我帮你说服阿爹，你告诉我你来凌泉城的真正目的吧。”
“自然是为我母亲而来，你觉得还有什么？”卫长卿看着她，她早就觉得卫玉柔不简单，这会儿看来，确实如此。
卫玉柔依旧笑盈盈的，如同她平时一样，乖乖巧巧，看似毫无攻击性。
“为了你母亲，还是为了你母亲藏在凌泉城的甄怡书库？”
听见甄怡书库，卫长卿并不吃惊。
卫家人眼里盯的就是甄怡书库，自己现在来了凌泉城，卫家的消息自然也会跟过来。
只是她没想到，卫玉柔会说甄怡书库藏在凌泉城。
“这事我早就知道，只是不想告诉玉江城的那些人罢了。”
卫玉柔没觉得这些事不能说，她父亲在凌泉城十几年不得升迁。
卫家前有风遥大巫的金字招牌，后有大伯父坐镇京城，却没有一个人帮父亲一把。
她凭什么要把他们想要的消息交出去。
卫长卿从她眼里看到了恨意，长年累月积攒在一起的恨意。
“你就不恨？”卫玉柔诧异的看着她，那可是原本属于她的侧妃之位。
她知道在玉江城的时候，萧文晓原本是娶卫长卿的，结果因为卫家的半本甄怡书库，卫玉凝顶替了卫长卿的位子。
卫长卿摇头，她的很多行为在别人看来，是恨意十足的，可是自己知道，这些只是她要做的事。
她想起萧文歌的话，生命这么宝贵，干嘛用在恨上。
卫玉柔盯了半晌，想从她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最终没找到。
她摊摊手，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她不信卫长卿不恨，恨不恨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跟自己做交易就好。
“我手里有甄怡书库的消息，我们合伙找到它。你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欢巫，我不称巫，如果你想，我甚至可以帮你拆穿大巫。”
“你想要你娘的东西，而我想要更高的位置，而阿爹升任岭南长史也是板上钉钉。一举三得，我们完全可以合作，互惠互利。”
说到这儿，卫玉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满足的舒了口气。
卫长卿对她娘的几根簪子都看在眼里，念念不忘，甄怡书库这么宝贝的东西，她肯定不会放过的。
卫玉柔甚至轻轻哼起了小调，她似乎特别喜欢卫长卿的屋子，处处称心如意的模样。
屋里银碳烧的暖，没有寒意。
卫长卿看眼外面，寒风刮过枝头，呼呼作响。这么冷的天，河道上的事进展更缓慢了。
她只想赶紧送走她，再去河道上看看，有些准备工作，得提前做起来。
“恕我不能和你合作。”
甄怡书库她会找，却不是以这种方式，也不是和卫玉柔一起。
卫玉柔没料到自己拿出甄怡书库作伐，还会被拒绝，立刻冷了脸“你会后悔的。”
卫长卿笑了笑，算做回答。
等人一走，她就铺开纸。距上封信送出去才不过五六天，算算日子他也才收到信。
等他回信到了，河道问题自然能迎刃而解。
可今天卫玉柔说的这些事，她想告诉他。
萧文歌的回信比卫长卿预想的还要快，随着信，还有一封盖了章的手谕，上面清楚明白的写着，要卫宝瑞重修河道。
卫宝瑞压根不信。
他还是掌管一方的县令呢，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只到太常寺少卿。还是岳父帮着说了好久的好话，自己才能上去斟了一杯酒。
讨债鬼什么都不是，一个小娘子，能得到皇孙殿下的手谕，谁信呀。
他看都没看，随手把信撕了，还随风扬的四处都是。
卫长卿挺诧异“你这会儿不怕生事？”
虽说撕手谕没有撕圣旨那么大事，可也小不了，卫宝瑞这么怕生事，她都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勇气。
卫宝瑞摆摆手，就是怕生事才撕的。
这封信肯定是她闺女伪造来骗自己的，赶紧处理掉，省的被有心人知道了，又做文章。
他揉了揉额头，这个讨债鬼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将来出了乱子，受牵连的还不是自己。
“别再给我整这些幺蛾子，我死也不改河道。”
卫长卿气笑了，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
既然如此，别怪自己使些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