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用力把水囊甩到一边,右足足尖一挑,两根手臂粗细的树枝被她挑起,她伸手抓住,刀光唰唰闪过,树枝上的枝桠都被她削掉,变成两根光秃秃的棍子。
“这根是你的。”凤羽递给萧然一根,挥了挥自己手里的这根木棍,“一样粗细,一样长短,来,咱们打一场,谁的棍子先断成两截,就算谁输,如何?”黑眸斜睨,笑嘻嘻的说着,带着一种狡黠和挑衅的意味。那表情一看就是说,如果萧然不敢应战,那她就会非常非常鄙视他。
萧然慢慢站起来,随手掂了掂手里的木棍,凝视着凤羽,声音清冷,慢慢说道:“你要挑战我?可以,不过,不能在这里,换个地方。”
凤羽疑惑的看了萧然一眼,什么意思?
“我不介意和你比试,只不过我不是耍猴戏的,不是让别人看热闹的。”说到这里,萧然冷冷的扫了眼转头过来的,满面兴奋的众人。
一众人等立刻齐齐扭过脖子,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做出一幅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的架势来。
“过来。”萧然说完,转身往旁边一道缓坡后走去。凤羽稍稍思忖了下,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他?不过本来她就准备耍诈,也不怕萧然避过众人,于是提着棍子就跟了过去。
虽然在众人面前压压萧然气势的目的没有达成,不过凤羽倒也不介意私下试试萧然的身手,毕竟他现在功力只剩三成,没准她有机会教训教训他。
转到缓坡另外一面,萧然停在一棵树下,白衣在风中飘拂,人如冰雕,眸光清冷,静静凝视着慢慢走过来的凤羽,薄唇忽然扯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凤羽,我觉得还是让你多睡一些,对你比较好。”
凤羽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手里木棍向萧然掷去,人还面对萧然,身体却已经快速向后掠去。不料她快,萧然却比她更快,手指一弹,一缕劲风直扑凤羽面门。凤羽下意识的往旁边一偏,避过劲风,却一头撞进了某人的怀抱。
随即,只觉修长手指轻轻按在自己的睡穴上。
“你使诈……”凤羽只来得说这么三个字,就昏睡过去。
以前,凤羽脑子没受损的时候,可以说跟萧然是棋逢对手,如今她脑子出了问题,很多行为在萧然看来,可笑又幼稚,虽然不会跟她较真,但是也不会介意欺负欺负她。
萧然抱着沉睡过去的凤羽,掠回马车。众人看见这一幕后,又是齐齐低头,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闲聊的闲聊,都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不得不说,大伙此时心里倒是想法一致,脑子受损的凤大小姐,其实还是多睡睡觉,对她,对大伙都好。否则,她那古怪的,和以前迥异的言行,让大伙实在是感觉无比别扭。
以后的小半个月时间,凤羽几乎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也不知道萧然使了什么法子,让凤大小姐乖乖坐在马车里,除了睡觉就是练功。
后来凤知秋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私下里偷偷去问惊云,到底他的主子使了什么手段,能让凤大小姐这么听话。惊云面色诡异,看看四周无人,才凑在凤知秋耳边,低声说道:“主子给凤大小姐说,她在马车里每多待一个时辰,就能得到一两黄金。”
凤知秋眼珠子几乎掉下来,不过镇定下来以后,却不得不承认,用这招来对付重新醒来的凤大小姐,显然非常有用。
众人已经穿过大半个西疆,距离大荒山还剩下两日路程。进入西疆以后,处处荒漠戈壁,里面藏着不知道多少劫匪和马贼,但是萧然他们三百多人马,兵精马壮,武器在手,劫匪和马贼不来找他们,他们还想着找劫匪马贼练练手呢。
为了打发无聊的行程,云千里带着罗立林凡等人,沿途踩平了不少匪窝。
到了大荒山,已经接近西项国边境,萧然等一行人为了不引起麻烦,索性装扮成商队,把从劫匪那里搜罗到的一些毛皮药材之类的东西装了十几辆马车,赶着马车缓缓进入大荒山脚下的大荒城。
大荒城是大齐通往西项的一个边境小城,经常有商队往来。但是像萧然这一行三百多人的商队,还是比较少见。他们包下了三个客栈,才把全部人马安顿好。
惊雷和惊云陪着萧然和凤羽,赶了一辆马车,出客栈,直接前往小城西北面的大荒山。从山脚到山腰,有一条宽阔的石板大道,两旁树林中,时不时露出一角屋檐。这里的房舍多是大荒城里的富贵人家修的别院,只不过到了山腰三分之一处后,石板路到了尽头,地势也开始变得陡峭起来,只能弃了马车,步行上山。
“为什么我也要去见你师父啊?我又没生病。”凤羽抱怨道,她其实很想去逛逛大荒城,看看有什么能赚钱的机会,不料却被萧然硬带着来爬山,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惊雷惊云齐齐低了头不说话,只是心里暗自嘀咕,凤大小姐你其实病的不轻。萧然轻轻拍了下凤羽的头:“惊雷的师父那里收藏了不少灵丹妙药,珍稀药材,去看看你有什么喜欢的,就问他要来。”
凤羽顿时喜笑颜开。
四人顺着崎岖小路走了半个时辰,眼看前方无路,惊雷带着他们转进旁边的一片树林。按照特定的路线,绕来绕去,很快穿过树林,山溪潺潺,一条清澈的泉水顺着地势倾泻而下,泉水后面的平地上,盖着一处房舍,房舍旁边,围着几片药圃。
惊雷低声道:“到了。”
说罢,她快步走到房舍门口,唤道:“师父,师父。”
“惊雷?”一个中年美妇推门而出,见到惊雷后,神情顿时又惊又喜,但是却又带了一点扭捏。只见她穿着一身月白衫裙,乌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眼角虽然已经有了浅浅的纹路,眼神却依旧灵动清澈,带着少女的天真。
“师父!”惊雷伏在中年美妇怀里,神情激动,不同于平时的冷静淡漠。
中年美妇扶起惊雷,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着她:“惊雷,这么几年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呢,已经到了嫁人的年龄了,怎么样,有没有心仪的男子?师父给你做媒。”
惊雷脸上泛起红晕,赶紧转开话题,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师父,楚王殿下中了锁心草的毒,徒儿赶来这里,想请师父给殿下解毒。”
这个时候,萧然带着凤羽惊云,才缓步上前:“久闻妙医吕仙子大名,萧然今日得见,幸甚。”
吕仙子放开惊雷,目光往萧然身上扫过,忽然一把抓起萧然的手腕,也不管还站在门外,手指往他脉门上一搭,就这样站着把起脉来。
“锁心草?是那个老鬼的徒弟动的手?不对,你身上除了锁心草,还中了蛊毒……千血蛛?有人竟然培养出了千血蛛?”吕仙子蹙着眉头,一边把脉一边说。
惊云大喜,不愧是有妙医之名,不过把把脉,就能发现主子中的是什么毒:“吕仙子,你这么厉害,一定有法子替殿下解毒的吧。”
吕仙子也不理会惊云,细细把了一会脉,才松开手,沉吟了一下,正想说话,不料目光瞥到凤羽,见到凤羽耳垂上缩的小小的魂花花苞,露出惊讶之色。
吕仙子走到凤羽面前,毫不客气的抓起她的手腕,替她把起脉来,眉头越皱越紧:“你也中了千血蛛蛊毒?雌雄双蛊?”
“师父,蛊毒的事情先放一边,殿下身上的锁心草,你先给解了吧。”惊雷说道。
就在这时候,从屋子里面传出男子声音:“小吕儿,什么人来了?怎么也不进屋?”
惊雷听到屋里有男子声音,而且说话语气透着亲热,不仅呆住了,不由自主地看向吕仙子,舌头险些打结:“师、师父,你、你有客人?”
吕仙子的脸上飞起红晕,虽然已是中年,但是神情娇羞扭捏,好像是个被人抓住把柄的小姑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中年男子已经从屋里走出来,儒雅飘逸,从头到脚,都由着世外高人般的脱俗之意,只不过那双饱经人情世故的双眼,时不时露出一丝狡黠之意,让他多了几分孩子气。
“神手岳大师?”惊雷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目光在吕仙子和这位岳大师身上转来转去,脸上神情,就好像看见公鸡下蛋,太阳从西方升起一般不可思议。
就连萧然也神色微动,只有凤羽,茫然不知所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忍不住拽了拽萧然的衣袖,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惊雷怎么好像见了鬼似的?”
萧然轻轻地说:“神手岳大师就是萧越的师父,妙医吕仙子和神手岳大师,两个人当年本是同门师兄妹,后来因为医治一个病人时,两人因为意见不合,大吵一架,反目成仇。”
凤羽嘻嘻一笑:“现在看来,两人已经化敌为友了……”
这时候,岳大师已经哈哈大笑起来:“你就是惊雷吧?你师父经常念叨你,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和你师父已经成亲了。”
“成亲?”惊雷的嘴大张,几乎能塞进个鸡蛋。
吕仙子已经镇定下来:“进屋说话,楚王殿下中了你那徒儿的锁心草,他们身上还有千血蛛蛊毒。”
听到千血蛛蛊毒,吕大师的神情也是微微一变,进屋坐下后,也不多说话,分别给萧然和凤羽诊了脉,神情越来越惊异。
“千血蛛雌雄蛊?这种蛊毒居然真有人培育出来。”岳大师自言自语道。
这时候,惊雷已经把吕仙子拉到另外一间屋子,低声把千血蛛蛊毒,包括凤羽自损大脑一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吕仙子听得惊异无比,“好心性,好手段,居然能想出这种法子来。”
“师父,你可有办法医好她这里?”惊雷指了指自己头。
吕仙子沉思了一会:“不妨一试,只是须得先想法子解了他们身体里的千血蛛蛊毒。”
“师父,你有法子能解蛊毒?”惊雷大喜。
“本来不能,但是既然凤羽身上有魂花,我和师兄联手,就有七分把握。”
当晚,萧然和凤羽就在吕仙子这里住了下来,解锁心草的毒,需要三四天时间。惊云先回客栈告知凤知秋等人一声。
萧然的锁心草毒解了以后,功力尽复。
可是吕仙子和岳大师联手,引出凤羽耳朵上的那株魂花的药力,研制出克制蛊毒的药丸。最后用他们培育的金蚕引动二人体内的千血蛛,在千血蛛发作的瞬间,让他们吞下药丸。眼看萧然和凤羽肌肤下的千血蛛蠢蠢欲动,吕仙子和岳大师同时出手,金针直接扎入千血蛛体内,银刀一挥,千血蛛连着那块血肉飞了出去,落进旁边的瓷罐里。
惊雷惊云立刻封上瓷罐。
吕仙子和岳大师给萧然和凤羽包扎上药,动作极快。
蛊毒被除,再无牵制,萧然和凤羽心情自然极好,准备在大荒山再住两天,若身体没有什么一样,就带着众人前往蒙川高地。
可是两人正对着桌上的地图研究路线的时候,凤羽忽然慢慢沉默下来,萧然觉得不对,抬头看去,发现凤羽的目光变得空洞和茫然。他心里一惊,下意识的伸长手臂,把凤羽搂进怀里。自从凤羽脑部受损醒来以后,就不让萧然亲近她。可是此时,萧然把她抱住,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反对,只是静静缩在萧然怀里。
“小羽,你怎么了?”萧然声音有些颤抖,凤羽的表现,让他莫名的害怕。
“头有些痛。”凤羽呆呆的说,声音也和目光一样空洞。
“头痛?”萧然无暇多想,抱着凤羽冲出房间,去找吕仙子。
吕仙子查看了半天,却也没查出有什么问题,但是凤羽却一直抱着头发呆,不时扯一扯萧然的衣袖,叫一声“萧然。”
萧然耐心的应着,紧紧抱着怀里纤细的人儿。此时,他才发现,哪怕凤羽性格大变,哪怕性格大变后,她的有些言行举动几乎让人崩溃,但是,却也比这样木呆呆伏在他怀里,一点生气也没有的要好上百倍千倍。
“萧然,我觉得我好像忘了很多事,忘了很多人。”凤羽喃喃地说。
“不怕,你忘了,我会再告诉你,一遍一遍讲给你听,让你再重新记住。”萧然在凤羽耳边低声说。
这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大荒山上的第一场冬雪终于落了下来。萧然抱着凤羽,坐在窗前的软榻上,静静看着外面飞舞的雪花。
这段时间,凤羽变得越来越安静,她忘了很多人,很多事,她记不起惊云和惊雷是谁,也开始慢慢忘记自己的名字。
“萧然,我还记得你的名字。”
“你当然要记得我的名字,你从小就许配给我了,我以后还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呢。你怎么敢忘记我的名字,忘记你未来夫君的名字?”
“萧然,是我未来夫君的名字,我不能忘。”凤羽喃喃自语,抬起眸子,看着眼前那双璀璨的凤眸,迷茫道,“那我又是谁?”
“你是凤羽,你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情,你现在还有三百多个属下,你要带他们去蒙川高地,你还要在那里占地为王,横行霸道呢。”
“我有这么厉害啊。”凤羽吃吃笑了起来,“好,那就去蒙川高地,我喜欢横行霸道。谁敢欺负我,我就让那些属下揍的他们鼻青脸肿。”
这时候,脚步声响起,小左在门外说:“殿下,小姐该吃药了。”
“端进来吧。”
小左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浓黑的药汁,涩涩的药味立刻充满了房间,凤羽皱了皱眉头,用一种可怜的目光看着萧然:“这药好苦,能不喝吗?”
“喝了药,你就能快点好起来,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去蒙川高地横行霸道,想揍谁就揍谁,好不好?”
“喝了药就能好起来?”凤羽黑眸此时变得极纯净,就像泉水里浸润着的一块最剔透的黑宝石,凝视着这双黑眸,萧然的心轻轻颤栗着,点了点头:“是啊,喝了药就能好起来。”
“就不会忘记你叫萧然?”
“是啊,你就会一直记着我的名字。”
凤羽接过药碗,大口大口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含含糊糊地说:“苦,不怕,不要忘了你。”
小左猛然扭过头,两颗泪珠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萧然接过空了的药碗,拿白色丝帕细心的擦掉凤羽嘴角上的药汁,又拿了块冰糖放进她嘴里。
小左端着空了的药碗,悄悄推出房间,走到另外一间屋子,对着屋子里的人轻轻摇了摇头。
凤知秋、曼教习、惊云、惊雷、罗立、云千里和林凡都在屋中。罗立一直在屋里走来走去,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情形怎样?”凤知秋皱眉问道。
“小姐忘的越来越快了,殿下一直陪着小姐,给小姐一遍一遍讲过去的事情。”小左擦了把眼泪。
众人沉默,窗外飞雪飘零。
第一场雪过后,萧然决定前往蒙川高地。从这里前往蒙川高地,快马加鞭,只需要十天时间,还来得及到蒙川高地过冬。
凤羽的记忆越来越混乱,但是她的武道修为还在,行军打仗的常识还在,只是忘记了很多人,很多往事。萧然希望带她到一个陌生地方,让她不再为记不起旧事旧人而困扰,有的时候,越想记起,就越容易忘记,不如先撇到一边,用别的事情吸引她的注意力。
一行三百多人,在飘零的雪花里,踏上前往蒙川高地的路。
蒙川高地位于大齐、西项和金蒙三大帝国交界之处,有荒凉的戈壁,有绵延的山丘,有瘴气弥漫的沼泽,也有富饶的绿洲,地形复杂多变,无数穷凶极恶的马匪、盗贼、逃犯生活在这里,也有无数商队在这里穿行,只要成功运送出货物,就有百倍的利润。
萧然和凤羽这一行人,依旧扮作商队。三百多将士还是做普通护院打扮,骑马跨刀,护着三辆马车,二十几辆大车,就像别的商队一样,进入了蒙川高地。
凤羽在马车里,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风景。这一路行来,地势越来越高。不同于飘雪的大荒,此处气候多变,中午热的只能穿件单衣,到了早晚,穿着棉袄还冷的发抖。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灼热的阳光从车窗照进来,正照在凤羽精致的小脸上,细腻白嫩的肌肤熠熠生辉。离开大荒山以后,沿途变幻的景致吸引了凤羽的注意,让她渐渐不再焦虑自己的遗忘,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闷吗?我陪你下车走走?”萧然柔声说道,看着凤羽渐渐有了神采的眼睛,他不由得庆幸自己前往蒙川高地的决定。
“我要骑马。”凤羽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一直跟在马车旁边的大黑马白毛一声嘶鸣,四蹄踏着舞步,跑到了凤羽身边,极为小意温顺的屈下前蹄。
“真是一匹好马!”凤羽拍了拍大黑马的头,回头对萧然笑道,“这匹马是你的吗?它好像很通人性呢。”
“以前是我的马,后来我送给你了,你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白毛。”萧然很有耐心的说着,揽住凤羽的腰肢,掠上马背。
“白毛?它明明是一只大黑马,为什么我要叫它白毛呢?真是有意思。”凤羽吃吃笑了起来。
大黑马支楞着耳朵,喷着鼻息,在心里呐喊着,主人,你也知道这个名字是多么不配我,那还是赶紧给我换个名字吧,哪怕叫黑毛也可以啊。
“哦,它肚子边上有一撮白毛啊,这么说来,这个名字也不错,不用重新换名字了。”凤羽拍了拍头,用脚后跟轻轻踢了踢白毛腹部的那块梅花形状的印记。
大黑马垂头丧气,期盼主人改名的企图再次落空。
“走吧,这里是个放马飞奔的好地方。”看到凤羽心情极好,萧然的精神也越发的好了,脚后跟在大黑马臀上一踢,缰绳一扯,大黑马四蹄生尘,如一道闪电般蹿了出去。
天空湛蓝,红日高悬,一望无际的黄土地,点缀着深深浅浅的低矮野草,确实是个放马飞奔的好地方。萧然搂着凤羽,催马飞奔。少女乌黑的发丝飘过萧然颊边,淡淡清香缭绕在鼻端,萧然的目光越来越温柔。
哪怕她忘了过去的一切,那又如何,只要她还活着,还陪在他身边就好。
大黑马脚程极快,不一会就把大队人马甩的不见踪影。很快,前方出现了一大片稀疏的树林,一道浅河从树林里流出来,大黑马一声嘶鸣,朝那浅河奔去。它已经跑的口干舌燥,见到清澈的河水,岂能放过。
就在这时候,劲风忽起,一支利箭从树林中呼啸而来,对准马背上的人射来。萧然眉眼一冷,两只手指闪电般伸出,在利箭飞到凤羽面前三寸距离时,就被他修长的手指夹住。他毫不迟疑,手腕一抖,长箭被他射向林中。
林中传来一声惨叫,随即,纷乱的脚步声响起,十几个穿着各式衣衫的彪悍大汉从林中冲出来,当先几人手拉长弓,锋利尖锐的长箭对准萧然和凤羽,剩下的人则持长刀长矛大棍,神情狰狞,瞪着萧然和凤羽。
很快,从林中又走出几个人,当先一人身高体壮,满脸横肉,耳朵上穿着一个金环,赤着右肩,肩膀上纹着一只苍鹰刺青,看样子,像是这群人的头。
“鹰老大,这小子刚才杀了尤老七。”旁边手拿长刀的人,对着那刺青的男人说道。
鹰老大阴沉沉的目光扫向马背,在看到黑发黑眸的少女时,眼睛顿时一亮,等再看到萧然的时候,脸上神情更加淫邪,嘿嘿笑道:“你们两个雏儿竟敢对我鹰老大的人动手,嘿嘿,想必是活的不耐烦了。乖乖滚下马来,若能伺候的我鹰老大舒服,说不定我就把你们留在我这里,否则,哼哼,老子玩够你们,就把你们卖给青蒙城的飞龙老大,他那可是很需要你们这种上等货色啊!”
众大汉齐齐笑起来,笑声猥琐和神情一样猥琐。
萧然眉眼冷厉,身上的杀气已经开始翻涌,右手按住了雪魄长刀的刀鞘。凤羽歪着头,好奇的打量着鹰老大硕大的金耳环,问道:“你耳朵上挂着那么重的东西,为什么还没有把耳朵扯掉?”
鹰老大一愣,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金环,就在这时候,雪亮的刀光闪了闪。鹰老大只觉得耳根一凉,金环带着他的耳朵,直接掉在了他的掌心上,鲜血从耳朵断裂的地方涌了出来。
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脸颊旁的疼痛,举着手掌里面的耳朵,发出一声吼叫。
凤羽把玩着飞回来的新月弯刀:“我就说,你耳朵上挂着那么重的金子,肯定会把耳朵扯掉的嘛,你现在相信了吧?”
“小贱人,现在就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鹰老大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吃了这么一个大亏,顿时恼羞成怒,一挥手,“给老子活捉他们!”
嗖嗖几箭飞来,射向凤羽和萧然的肩膀大腿等非要害处,紧接着,那些人发一声喊,舞着大刀长枪就冲了过来。
萧然眉眼冷冽,这些人哪里配让他雪魄长刀出鞘,脚跟一踢,大黑马一声长嘶,四蹄如风,就向鹰老大冲去。凤羽随手挥着新月弯刀,把那几支飞来的箭一一击落。
几个冲在前面的大汉猝不及防,被大黑马直接撞飞,剩下的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出手,大黑马已经冲出了他们的刀枪范围,前蹄扬起,踏向鹰老大的胸口。
鹰老大手里拿着根五尺多长的铁棍,见大黑马来势汹汹,倒还镇定,一铁棍就朝马头上砸去。
不料铁棍还没碰到马头,又是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铁棍一下断成了两截。鹰老大握着手里剩下的两尺多长的铁棍,愣了愣神,随即就听见咔嚓一声,大黑马的蹄子已经踏断了他的两根肋骨。
鹰老大倒是彪悍,也不顾那断裂疼痛的肋骨,身子就势往下一蹲,半截铁棍就朝大黑马的腹部戳去。马腹最是柔软,这下要是戳中了,大黑马非肚腹破裂,肠子横流不可。
凤羽皱了下眉头:“不知死活!”弯刀一挥,鹰老大握着铁棍的右臂立刻冒出一大蓬血花。这下他的铁棍再也握不住了,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冰冷的刀锋已经抵在了鹰老大的脖子上:“让你的手下都住手,否则我立刻割断你的喉咙。”凤羽声音变得冰冷起来。
鹰老大痛的脸上冷汗直冒,吞了口唾液,大声吼道:“都给我住手!”
本来追围过来的大汉,听到鹰老大的话,顿时乖乖立在当地不动,看来鹰老大在这伙人的心里还是颇有分量。
就在这时候,马蹄声响起,凤知秋罗立等人带着十名暗夜血凤冲了过来,更远处,已经看到那三百多人马的队伍,正在往这面行来。
鹰老大等人顿时傻眼了,本来以为只是打劫一男一女,不料人家手下的人马比他还多了十倍不止。那些大汉倒是见机很快,扔下手里的武器,抱着头蹲了下去。反正在这蒙川高原上,谁的人马多,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
凤羽收回弯刀,忽然刀刃在鹰老大的牙齿上重重一敲,数颗牙齿带着鲜血飞了一地:“以后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
萧然搂着凤羽策马走到旁边,对云千里说道:“问问他们底细,再问问那个青蒙城的飞龙是什么人?先不要杀他们。”
云千里带着罗立上前,拖着鹰老大就走,哪里管他身上的伤,只听得鹰老大惨叫连连。手下人俱都神色惊恐。
大黑马走到浅河边,低头饮水。
萧然在凤羽耳边低声笑道:“你刚才很有以前的风采。让我觉得你好像又变成那个霸道又狠辣的女子。”
“原来以前我是这样子的?”凤羽用手摸了摸新月弯刀森寒的刀锋,歪着头,想了想,觉得这样子的自己也不坏。总之,能欺负别人,总比被别人欺负的好。
“给我说说,你抓到这伙人以后,想做什么?”萧然兴致勃勃的问道,他有一种预感,这是一个好的开头,也许在蒙川高原上,少女会找到属于她的那片天空,也会找到曾经失去的记忆和自我。
“我觉得青蒙城的飞龙老大很有意思。”少女浅浅笑道,随手把新月弯刀收回袖中。
“深得我心!”萧然也是一笑。
很快,云千里过来禀报,那鹰老大只不过是青蒙城的一个小势力头目。青蒙城的飞龙老大是个奴隶贩子,在整个蒙川高地都排的上号。青蒙城里有他的一个奴隶营地,一些小势力打劫商旅过客,抓到的人往往就卖给飞龙老大。
如今飞龙老大控制了青蒙城三分之一的地盘,另外还有两个大的势力分别控制三分之一地盘。因为青蒙城是进入蒙川高地的第一个大城,极为繁华,但也是龙蛇混杂之地,通常往来青蒙城的商队,都和这三大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才能保证通行安全。
像萧然他们扮的这支商队,因为没有三大势力的标志,到了青蒙城很容易被人暗中下手,到时不仅货物不保,人也会统统变成奴隶。
凤羽听完之后,黑眸一转,笑对萧然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咱们先去青蒙城看看,那飞龙老大到底有多厉害?”
“好!”
很快,萧然和凤羽就决定还是扮作鹰老大的俘虏,让他直接送他们去见飞龙老大,到时候随机应变,摸摸飞龙老大的底细,当然,如果有可能,他们也不介意到时擒贼先擒王,直接抓了飞龙老大。
随便给鹰老大包扎了下伤口,他的手下只挑了五六个人留着,剩下的十几个手下则由凤知秋、罗立和暗夜血凤等人扮成,反正一般人也不会注意鹰老大的那些小喽啰。凤羽和萧然还有十几个人扮成被鹰老大劫持的小商队。
曼教习和云千里带着剩下的人,先在这里扎营,等待他们从青蒙城传来消息,再决定如何行动。
商量妥当,改扮完之后,鹰老大和他的几个手下,不得不“押着”劫来的俘虏,赶回青蒙城。
青蒙城距此三十多里路,凤羽和萧然被绳子绑起来,坐在马车里,鹰老大和他的手下本来没有马,现在骑着“抢来”的马,押着马车,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了青蒙城。
城池不高,甚至还有些破旧,城门前站着一队凶神恶煞的大汉,设了个简陋的关卡,凡是入城的人,每人都要交五十文钱。
看上去,那些设卡的大汉跟鹰老大颇为熟悉,鹰老大刚走到跟前,他们就笑起来:“喂,鹰老大,你的耳朵怎么只剩下一个了?另外那只呢?你的耳朵不值钱,金环可值个十几两银子。”
“点子扎手,竟敢跟老子动手,老子一个不及防,别砍掉了只耳朵,老子火上来,人都杀光了,就留了两个上等货色,是专门给飞龙老大的。”鹰老大大大咧咧的说,尽量保持跟平时一样,生平被人看出破绽,要知道,在他身后,可是有不少人的手都按在兵器上的。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错一句话,下一刻脑袋就会离开脖子而去。
一个大汉上前掀起了车帘,看到马车里并排坐着,被困在一起的凤羽和萧然,不由的眼睛冒出光来:“这么好的货色,我还从来没见过呢。”说着,那大汉的手就向凤羽的脸上摸过去。
鹰老大赶紧拉住那大汉的胳膊,一边放下车帘,一边笑道:“这可是送给飞龙老大的礼物。嘿嘿,兄弟给个面子,晚上我请客,去妓院里好好爽一把。”
那汉子被鹰老大阻住,面色变得不悦,但是听到飞龙老大的名字,也不敢纠缠,只是随手拍了拍鹰老大的肩膀:“好小子,晚上兄弟们去找你,你可别赖账。”
“那是,那是,我什么时候赖过兄弟们的账,这天色已经差不多了,我得赶紧去飞龙老大那里。”鹰老大谄媚的笑着。
“去吧,去吧。”几个大汉搬开关卡,放着鹰老大这一行人进了城,直接往飞龙老大的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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