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被萧越扯进怀里,即使在那浓烟中,也能闻到淡雅的草木香。她身体微微一紧,注意到微温的指尖正在她的手背上写字。
“打草惊蛇”
四个字写完,凤羽感觉萧越修长的手指覆住她的手背,随后轻轻合拢一握,慢慢压在他的心口上。她眸光一沉,手用力抽回,随即一掌打在萧越的手臂上,她的人也借着这一掌之力扑到了草垫上,抱住凤夕往后一滚。
牢里的紫夜、凌子梵和东方灼都是武道高手,在这烟雾弥漫,目不能视物的地方更是凝神戒备,听到萧越那里掌声骤起,又有击打身体的声音,东方灼先是低喝一声:“逸王殿下!”
凌子梵拎剑,瞪大眼睛,一步一步往萧越方向走去,唤道:“凤羽!”
紫夜站在草垫的另外一边,听见声音不对,他伸手就往草垫上少女的腿上抓去,不料凤羽抱着凤夕一个打滚,刚好避开了紫夜的那一抓。紫夜心中一紧,听风辨音,身体往草垫里面一探,手臂继续往里抓去,不料却抓到了一截衣袖。
萧越呵呵一笑:“少宗主,你可不能趁着大伙都看不见,对凤大小姐下手啊。”
此话一说,东方灼眼眸一眯,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笑意。他自然知道紫夜对凤羽别有用心,心想多半紫夜趁这个时机想要上下其手,却被萧越阻挡了,两个人暗中在较量着,争风吃醋罢了。
这么一想,东方灼不由得在心里看低了紫夜几分。
凌子梵听到萧越的话,眸光寒凝,握剑的手一紧,剑尖就往紫夜那个方向指过去,冷笑道:“想不到少宗主这般的人物,竟是乘人之危的小人!有种跟我到外面打一架,在这里偷偷摸摸欺负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紫夜生平第一次,被人安上这等罪名,冷哼一声,也不反驳,直接和萧越斗在了一起,两个人站在草垫边,脚步一动不动,但是袖来掌往,旁边的什么案几啊、茶杯啊,乒乒乓乓被袖风和掌风拂出去。
东方灼一边避让飞过来的东西,一边劝说他们两个罢手,却只听到萧越慵懒的笑声,以及紫夜不屑的冷哼声。
凌子梵想要加入战团,无奈什么都看不清楚,担心反而误伤了萧越,只好在旁边一个劲的痛骂紫夜。
凤羽抱着凤夕滚到草垫最里边,快手快脚的和凤夕换了衣衫。她能感觉到,萧越和紫夜两个人激起的劲风都有意避开了草垫这个方向,想来两个人都控制着劲道,以防伤了草垫上的人。
听到那嗖嗖的劲风声始终没有停下来,东方灼终于忍不住了,往牢门退去,沉声问正在观察药草烟雾的柳御医:“这烟气能否驱散?”
“抬两桶水放到地中间,这药草烟气遇水即沉。”柳御医应声说道,随即又冲着烟雾里面喊着,“乖徒儿,把你身上带的清心散都放到水桶里去!”
很快,蒋涵亲自提着两桶水送进牢内,携着柳御医的徒儿退出了牢房。
待到浓烟散去,只见萧越和紫夜犹在草垫边上缠斗不休,两个人都是身体不动,袖影如风,掌出如刀,虽是方寸之间,却也是凶险到了极处。
凤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过来,她盘膝坐在草垫最里边,靠着墙壁,蹙眉看着牢房里的众人,冷冷地说:“你们都来了?”
凤羽话刚出口,萧越和紫夜同时退后一步,收了招式,齐齐看向草垫上的少女。少女一袭素裙,虽然面色苍白,但是黑眸淡定睥睨,黑发有些散乱,披散在脑后,不觉狼狈,只觉得更添不羁之意。
此时,牢房里面满是淡淡的桃花加艾草的香味,惯有的潮意和霉湿气味都荡然无存,置身在此处,只觉不像是在大牢里,倒像是在林中泉边的草屋里,胸臆舒爽。
盘膝静坐的少女,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即就闭上眼睛,好似在闭目养神,就好像众人不存在一般。
东方灼眸中怒意一闪而逝,竟然似他为无物?这么嚣张的犯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但是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当着逸王萧越、紫夜和凌子梵的面,自然不会暴露心思,只是冷冷一笑:“凤大小姐好威风,在这牢里,还敢对兰音郡主动手。”
“我倒是想问问东方大人,那兰音郡主是怎么进来的?守卫森严的刑部大牢,竟然会让兰音郡主混进来,莫非是东方大人有意安排?凤羽要是死在这大牢里,想来到时东方大人报个畏罪自杀,倒也省事。”
东方灼眼中闪过暴戾之意,凤羽竟然倒打一耙!
凌子梵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凤羽身上,此时再也忍不住,快步走到草垫边,压低声音说道:“你伤势如何?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紫夜柔而低的声音响起来:“说起来,凤大小姐左臂上的剑伤最重,梵郡王的剑法果然高明。若没有梵郡王出手,东方大人也没那么容易抓住凤大小姐。”
凌子梵身体忽然僵住,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再无一点血色。他忽然退后一步,嚓的一声,手里长剑已经出鞘,蓝光一闪,凌子梵的左肩上鲜血狂喷,他竟然一剑洞穿自己左肩,这伤势比他当日刺凤羽的一剑更重!
“凤羽,那晚我没有认出你,我要阻止你杀人,所以我出手伤了你。这一剑,是还秦楼那晚的。我总是不会欠你的。”凌子梵任凭肩膀上的鲜血汩汩流出,目光瞬也不瞬,盯着凤羽,轻声说道。
凤羽如渊黑眸迎着凌子梵的视线,不闪不避。良久,她微微蹙眉道:“凌子梵,你这个笨蛋,把自己搞的没了战斗力,到时候怎么帮我对付我的敌人?”
清清冷冷的声音钻进凌子梵的耳朵,凌子梵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欣喜如狂,他一把抓住凤羽的手:“凤羽,你不怪我,太好了!”
萧越拉起凌子梵,不着痕迹的把他扯开,笑吟吟地说:“梵郡王,你这伤再不处理一下,这只胳膊就要废掉了。柳御医,劳烦你先给梵郡王包扎伤口。”
凌子梵先是冲凤羽咧嘴一笑,随即又狠狠瞪了紫夜一眼:“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你留在凤羽身上的伤,我会帮她讨回来的!”
“我和凤羽是敌非友,她死在我手里,或者我死在她手里,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伤了她,倒也不必刺自己一下给她看。你说是不是?”紫夜声音清冷,但是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忽然变得柔而魅。
凤羽瞥了眼紫夜,见他的双眼似蒙了一层雾气,看不透雾气后的世界,肤色如雪,暗红而精致的唇微微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和以前在她面前表现出的清纯天真少年不同,此时的紫夜,身上多了几分冷冽酷厉。
“你我是敌非友,不必手下留情。”凤羽淡淡地说,她不知道紫夜出手的时候,是否认出她,但是这已经不重要。她现在已经能够肯定,是紫夜和东方灼联手设计萧然,只不过阴差阳错中,落入陷阱的变成了她。
可是,萧然却也险些被她一刀杀死。
紫夜双手负在背后,颀长的身形傲然立于草垫边:“如此甚好。希望你不要太没用,否则找到的仇人随随便便就死了,我会怀疑自己的眼光太差。”
凤羽冷哼一声,并没什么兴趣和紫夜斗嘴。
可以说,她身陷刑部大牢,萧然徘徊在生死线上,都和紫夜脱不了关系,此人的心计武功谋略可见一斑。而且显然,紫夜和她之间的仇恨,还牵扯到了上一代人。
面对这样的劲敌,凤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冷静和理智。
萧越脸上带着惯有的慵懒笑意,眸光却是极深沉,他指了指凤羽的脚:“那是我一箭射出来的伤口。”他没有说当时的情形,但是凤羽不用他说,也能想到,当时萧越必然没有认出自己。
“我记住了,先欠着吧。”凤羽瞥了萧越一眼,眸光淡淡,看不出喜怒。
“会不会是利滚利,到时候越欠越多?”萧越笑吟吟地问。
“很有可能。”
“实在还不起,那我就只好以身相抵债了。”萧越叹了口气。
凤羽忽然闭上了嘴,她发现,再说下去,好像就有些不对劲了。
萧越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对已经包扎好凌子梵伤口的柳御医说道:“还请柳御医看看凤大小姐的伤势恢复的如何。”
柳御医坐在草垫边,开始摇头晃脑的给凤羽把脉。那放在案几上的纤细手腕,苍白的近乎透明,肌肤下细细的血管一览无余。
“姑娘的外伤已经无碍,只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要好生将养。但是……”柳御医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两只老眼微微眯起。
“但是什么?”凌子梵心急问道。
“姑娘身上应该被种下蛊虫,这蛊虫颇像医书上记载的同命千血蛛。同命千血蛛是双生蛊虫,一大一小,一雄一雌,姑娘中的是雌蛛,可被雄蛛催发,一旦催发,那雌蛛分泌毒素浸入姑娘的身体,瞬间激发姑娘的潜能,发挥出比平日高数倍的武力。”柳御医脸上浮起如痴如醉的神情,就好像一个财迷看到了摇钱树,“想不到老夫在有生之年,竟然能亲眼看见中了同命千血蛛蛊虫的人,哈哈,哈哈,老天待老夫不薄!”
凌子梵眉头一皱,狠狠瞪着柳御医,只觉得那老脸上的欢喜之色十分碍眼。
紫夜面无表情,但是心中倒是颇为佩服这柳御医,他用尽手段,也只养成了这么一对同命千血蛛,这柳御医只不过把了下凤羽的脉,就判断出蛊虫来历,不愧为大齐第一名医。
萧越眸光淡淡,看不出喜怒,轻声问道:“柳御医可知解这千血蛛的法子?”
“一命抵一命。”柳御医摇头晃脑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