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普照。
卯时刚到,公人衙役便来到公堂上接受点名,柳长安手上捧着人名薄挨个念过去,贾武身上的伤还没好,一时没办法应值,剩下的捕快来了超过八成。在招募新人以及胡兵入县的压力下,这些捕快公人也意识到,自己的饭碗不再是牢不可破。如果继续与县令对抗,随时可能面临失业。
这毕竟是一份收入极为可观的工作,没人舍得放弃掉,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功夫都要敷衍。戴九如上次碰了个大钉子,如今也变得收敛不少,不过他是文职佐二,又是多年老公事,查纰漏他是不怕的,依旧与冯素珍、柳长安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上去还是衙门里的老好人。
等到点完了名,冯素珍道:“从现在开始,咱们平遥就要搞出个新面目。你们过去怎么做事,我是不管的,从现在开始,规矩要变一变了。所有公人分为两班,一班在衙门值守,准备应付民刑二讼。另一半捕快要出去巡街,捕拿不法,维持秩序。如果值守的捕快出了问题,致告状之人被拒之门外,每人杖二十,当事人四十。如果巡街的捕快未能尽责,导致百姓受害告状,巡街者每人二十,事发地直管捕快杖四十。下面,我就把咱们县城的分段做个安排,柳师爷拿地图来。”
之前去探望唐英等受伤捕快时,柳长安顺带也走访了差不多整个县城,西城的治安由富翁们自己的家丁负责,捕快不受欢迎,暂时他也不打算派人进去。余下的地方他脑子里已经有了大概,回来之后便绘了草图,现在就拿出来,由唐水在旁帮忙,把整个县城分成了若干扇形区域,每个区域则由两到四名捕快专职负责。
每人的名字都写在辖区上,没有什么可推托的空间。冯素珍又道:“如果有事不能当值,可以提前请假,扣发伙食及俸禄。请人代班的,代班人名字也会临时写在地图上,出了问题也推托不掉。你们过去被人称做差老爷,现在要记清自己的身份,自己是衙役,是老百姓的护卫镖师。谁敢欺压良善,勾结匪类的,就休怪本官请王法治他!”
只想想衙门里现在还驻的一小队胡兵,这些衙役也知道,这话并非虚声恫吓,连忙应了是。
冯素珍面色又一和缓,“大家当然会辛苦一些,但是没办法。我们要想把平遥经略出个样子,想不辛苦是不可能的。未来几年,我会和你们一起辛苦,把平遥搞出个模样来。我是外任官,到了时候自己会走,你们是本地人,平遥变富裕,对你们谁都有好处。即使从好处上看,你们也该帮我的忙,一起把平遥搞好才对。对你们的辛苦,我也会有所补报。从明天开始,所有捕快的三餐,都由衙门供给。每个衙役衙门再承担一个成年人,两个老人,两个孩童的口粮供应。除此以外,每月考绩为卓异的衙役,将发双倍钱粮,以做鼓励。如果连续三个月都考为卓异,本官另有嘉奖!”
她话声一顿,一双美眸逐个捕快扫过去,“本官不瞒你们,我手上有几个名额,可以保人为官。不管衙役做的再出色,也只是役,得了官,前途就不一样。即使是小武官,也比衙役来的有前途。你们的子弟可以科举,家中还可以分到田地,到了外面也可以有面子,说一句自己是做官的。所以你们要想有个出身,就好好做事,只要足够用心,我就保你们有个官做。”
“谢大人!”
所有捕快齐刷刷跪下去,感谢的声音,比方才不知洪亮了多少倍。冯素珍感激地看了眼柳长安,心中佩服着这个师爷的妙计。这一切的安排,都是柳长安做出,借她的口说出来而已。只看下面的反应她就知道,这计策成功了。即使捕快里仍然有死硬分子与自己势不两立阳奉阴违,但终归会有一些人会被这些优厚条件所吸引,从而改弦易帜,投入自己门下。
这样的力量每多一分,未来对抗那些凶手时,自己手上就多了一分胜算。毕竟胡兵不可久恃,未来还是要有自己的人力才行。
女性公人由于只有三个,暂时不需要去巡街,等分发了任务之后,熊霓就拉着张青、唐水两个到甬道那里摆架子打功夫。柳长安上前道:“捕快不需要都会打,张姑娘是郎中,打什么功夫。”
“你不懂!只要穿上了官衣就是捕快,大街上看到贼抓不抓啊?难不成是郎中就不抓人的。要抓人,就要有功夫,就算不能像本姑娘一样武艺高强,起码可以自保,至少打的翻柳师爷你这样的文弱书生。”
“你这样说我很没面子啊。”
“那又怎么样,要不要打一架了?”
“当我怕你?”
两人说笑打闹着,却把这练拳的气氛给弄没了,张青看着两人的模样,心里颇有些羡慕,悄悄拉着唐水到一边问道:“柳师爷和雄捕头,他们是不是……一对?”
“别乱说啊,我问过这件事,结果雄捕头差点跟我发脾气。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很大路,跟谁都能玩的很熟惯,可不代表有什么,你以后要小心点,不要乱说话。”
唐水看看四下,小声道:“我听雄捕头说,柳师爷确实想在平遥这边找个小妾来着,他在京城有家室,想在平遥找个女人伺候他。听说他很有钱,在京城里也有很多关系,青姐,你觉得……我行不行啊?这话是雄捕头昨天跟我说的,倒是挺让人害臊,可是雄捕头说,如果当了柳师爷的小妾,将来说不定能到刑部当女捕快。你知道的,我最想当的就是捕快,如果能当上刑部女捕快就好了。这样想想,嫁他也不差啊,你看我们登对不登对?”
虽然是好姐妹,但是听着唐水议论昨天晚上刚刚和自己约定了婚姻,又在自己身上大肆饱掠的男子,想着要和他也做成夫妻。即使是向来宽厚的张青,心里依旧难免升起一股厌恶,少有的选择了沉默应对。
柳长安与雄霓闹了一阵,却见他趴在雄霓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雄霓朝这边看看,随即又点点头,拉着柳长安走向班房里。张青的心莫名一酸,拉着唐水问道:“你确定,他们真的不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