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为紫菀的事情,向川总是心神不宁,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和睿智。他本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应对突如其来的一切,这也是他曾经受过训练里最基本的一项。可能是离开了那个环境,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整个人也呈现出了放松的状态。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幸福感觉,让他很享受这种平静无波、安静惬意的小日子。所以他对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的向琳,既是惊诧又是不安。
向琳从他的眼神里看到的并不是欢迎之色,便垂下了头,把要说的话重新存入了大脑。向川看她低下头,有点诚惶诚恐的模样,心底一叹,便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打开房门后让向琳在沙发上坐好。
向川则直接去了厨房,从冰箱拿出一串提子,用水冲洗了几遍后放到果盘里,端出来放到沙发旁边的茶几上。然后去卧室找了套运动服换上,接着去洗了把脸,最后拿了把椅子和向琳面对面的坐着。
“是汪云修告诉你的?”向川神清气爽的坐在那儿,还故意把腿翘起,他知道向琳最不喜欢男人跷二郎腿,他就是想让她讨厌。同时还要时刻保持头脑清醒,这样他才会与老爷子派来的使者斗智斗法。
“不是云修,你别冤枉他。”向琳刚吃完一颗提子,正用纸巾擦手,动作优雅,秀丽端庄,擦好手她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将垂下来的刘海掖到了耳后,才不疾不徐的说,“爸问过云修,可他死活不说,爸只好找其他人查到了你的住处。”
“所以他就派你来了?”
向川仍是不动声色,脸上的喜怒让人捉摸不透。向琳点了点头,也没再开口说话。她很了解向川,越是表现得平静,犯起倔来越是执拗。
向琳不吱声,反而让向川更是无奈,他将身子向后靠了靠,狠狠的喘了一口气后说:“姐,不是我说你,你就让爸这么牵着鼻子走吗?他让你干嘛你就干嘛,他让你嫁谁你就嫁谁,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向琳看了看向川的表情,吞吐半天后,才将“我有”说出口。
向川一脸欣喜,刚要对向琳说些鼓励的话,就听见向琳说:“爸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向川真想一口老血喷出去,他这个姐姐怎么跟个木头疙瘩一样,死心眼一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劝住向琳,便也决定沉默。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燃以后,用力的吸了一口,然后任缭绕的烟雾将整个屋子弥漫成焦糊的味道。
都不说话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向琳深知此行任务的艰巨。向川能磨能拖,可是她不行,就算她行,向自强也决然不会同意。
那就说吧,向琳闭上眼睛咬咬牙,把心一横:“爸的想法是让我把你劝回去,但是他也知道你的脾气,就做了两手准备。你要是能和我回去自然是最好,爸说了会既往不咎。要是不回去……”
“不回去的话会怎么样?”向川似乎能猜到他如果不回去,他爸会怎么做,眉峰不由拧得老高,恨不得将嘴边的香烟全吞进去。
向琳见向川一脸的纠结,就痛快利落的继续说:“爸说你要是不回去,就让我跟着你留在y市。”
就知道会这样,向川将没吸完的香烟在烟缸里摁灭,然后将剩下的部分死死的捏在手里:“你在部队医院不是干得挺好的吗?你舍得把这么好的一份工作给辞掉?再说你到y市能做什么呢?你一个军医大的硕士生去一个普通的三甲医院,这不是大材小用了吗?姐,你可要想清楚了,不能为了让爸高兴,就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
“这也是我现在犯难的地方。”一说到这个话题,向琳也觉得头疼,公立医院哪儿能和部队医院比呢,不说部队医院的工作环境有多好,单单就紧张的医患关系这个问题,在部队医院几乎可以忽略掉了,想到在公立医院可能要面对的辛苦和不被理解,向琳打心眼儿里的打怵,“可是爸说他会想办法帮我安排一个好的岗位。”
向琳这张口闭口的没有一句不提到向自强,向川真觉得向琳就是他家的童养媳,这样想了以后,便对向琳多出了一些体谅,他语重心长的说:“姐,你是我姐,我也一直把你当我亲姐。你说我怎么能和我亲姐结婚呢,这想想就是不可能的事儿啊!”
“可我不是你亲姐,这是事实。”向琳不喜欢向川总是拿出姐姐的借口拒绝和她结婚,“爸说从你出生以后,他就做了这个决定。”
“那你也应该知道,爸之所以做这个决定的原因什么。”和向琳说不通,向川没了耐性,“他是想对你们家报恩,但是我不想成为他报恩的工具!我不想因为报恩把我们两个硬拴在一起,这样谁都不会快乐!姐,你会有属于你的幸福,那里面不应该有我,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向琳沉默了许久,终于点点头:“我明白。”
这三个字说得艰涩无比,向川并不知道,向自强已经对外界宣称向琳是他的准儿媳,是向川的未婚妻。这一切,似乎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姐你去睡卧室,我睡沙发。”向川当时在网上找房子的时候,就没想找大的,他就看好这个一室一厅了,每个房间都足够大,采光还好,装修的也很有情调,他也没想过会在这儿招待谁,今天向琳来了,他也只能在不够长的沙发上对付一晚上,“卫生间里的东西你随便用,需要什么我去给你买。明天周一我得上班,你待着无聊的话就出去转转,要去哪儿就打车好了,y市的治安还是不错的。我下班回来请你吃饭,你也可以上网搜搜,有什么你想吃的。”
向琳说了声“好”,就直接去了浴室洗漱。
向川也没心情冲澡了,便一把扯过被子包住头。他以为他离开就会逃得掉这一切,没想到无论他走到哪儿,都改变不了他爸的决定。若是他的生命中从没有乔紫菀出现的话,或许他就会接受他爸的安排,娶向琳。不不不,向川闷在被子里忽然晃起了脑袋,就算没遇到紫菀,他也不会和向琳结婚,绝对不会。
从小到大,他待向琳就是像亲姐姐一样。向琳大他三岁,所以很小的时候,一直是向琳在照顾他,给他擦鼻涕啊,帮他洗澡穿衣服啊。别人给向琳好吃的,她都一口不吃,要留着给向川。
慢慢的长大了以后,向川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小小男子汉了,便将向琳对他的那些好,一样一样的收了起来,然后以类似的方式去照顾向琳。向琳被欺负,是他冲上去把她救出来,还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结果对方家长带着孩子找上门,向川心想肯定要挨他爸一顿打。可是不成想,向自强一听是为了帮向琳,就哈哈的笑起来,还边笑边说“都说虎父无犬子,果然是我向自强的儿子”。
那次是他第一次听到“媳妇”这个词,他隐隐约约听到要把向琳给他做媳妇,可他并不知道要媳妇是干啥。待他渐渐长大,特别是在青春期,他开始抵触和向琳的相处。因为他已经知道媳妇的意思,在他心里,他一直把向琳当姐姐。
在他第一次来y市之前,他和他爸明确表示过,他不会娶向琳,这也是向自强第一次被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气得住进医院。向川只是不想耽误向琳,那年向琳二十六岁,已经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向川的初衷是好的,可是他不知道,向琳从小便知道自己是要嫁给他的,而且一直以这个身份在向家生存。虽然人人都唤向琳一声“大小姐”,可是向琳从未以大小姐自居,而是以向家的媳妇严格要求自己。
这些,向川并不清楚。他以为向琳的坚持,都是源于要报答向自强这三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所以他才会苦口婆心,好言相劝。
说起来,什么报恩不报恩的。这报来报去的,恐怕早就已经两清了吧。
向自强之所以坚持要向琳做他的儿媳,无非是要给好兄弟一个交代。
向琳的生父郑平,为人亲善,是个热心肠。他的年纪要比向自强长个几岁,所以对向自强颇多照顾。
在一九七九年的对越反击战中,在发现敌人的抢眼已经直逼向自强的时候,郑平全然忘记了大着肚子就要临盆的妻子,扑过去将向自强推倒。而他挡在向自强的前面,任一发接一发的子弹穿透胸膛,最后倔强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战争结束,向自强将这个噩耗带给郑平的妻子,再坚强的女人此刻也无法接受事实。就在那一天,向琳出生,她的母亲由于难产撒手人寰。所以向琳从出生起就成了孤儿,向自强深知没有郑平就不会有他向自强的今天。不仅是要报恩,还因为那份兄弟情,向自强收养了向琳,给她取了名字。三年多以后,向川出生,那时向自强就打定主意,向川娶向琳,亲上加亲。
向川很感激郑伯伯的舍身忘我,没有郑伯伯就不会有他向川的出生。他想要报恩,但不想以婚姻这种形式,他不想让自己和向琳都活在无爱的痛苦中,这样对谁来说,都不会有幸福。
他希望向琳可以理解,同时也意识到,他和乔紫菀的关系不能再这么拖拖拉拉下去。他必须加快速度,加紧行动,让她可以再次接受他。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久等了,她她叩头谢罪!谢谢对她她的体谅,她她会很认真的把这个文写好,不辜负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