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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19:记忆(1 / 1)

只余下坐在地上的少年望着消失在夜色里如艳鬼一般的女人,久久不曾收回目光……

……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天地之间,何其广阔,可是她却找不到去处。离开程以诺的坟前后,她这几日尝试了各种醉生梦死的方法,酗酒,吸毒……只可惜那些对异能人的身体来说,实在太小儿科,根本没办法祛除她心中那种闷痛,快要被黑暗淹没的感觉。

整日浑浑噩噩,她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管自己的身体如何,就那样拖着一具行尸走肉般皮囊,毫无目标的一直走,直到她那堪比铁打的身体,终于负荷不了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亏损而崩溃掉——她倒在黑黝黝无人的巷子里,昏过去前,她还在可笑的想到,这样的自己不会被人当成死人拖去火葬场烧了吧……

再次有意识,还未睁开眼,她便闻到空气里好闻的肉香,香味勾得她的肚子本能的叫了起来,她缓缓的睁开眼,入目是吊在顶上的沾满灰尘老旧的吊扇。

她习惯性的打量周围,看了半晌,才认出这个小得可怜的房间是一间出租房。

出租房放了一张床和一张写字台后,就只剩下窄窄的过道,容一人可走,两人走都嫌挤。窗户用厚厚的窗帘拉着,外面路灯的光辉穿透进来,落下斑驳的光点。

室内没有开灯,但这并不妨碍她的视力,循着肉香看去,可见跟室内连同的还有一个小小的阳台,有人影晃动,甚至还能听到几声压低的痛呼。

她从床上跃起,心脏里传来的抽痛,让她脚下一软,她这才想起自己心脏里还有一颗子弹还未取出。

光着脚擦在冰凉的地板砖上,她悄悄的掀开隔开阳台的门帘,一眼扫去,先是看到阳台一头的一滩血迹和疑似鸡毛的东西,再是另外一头是一个光着膀子,穿着宽松短裤,踢着廉价人字拖的修长青涩的背影。

那人的肌肤如如玉,骨架匀称,只看背部很是性感撩人。

阳台上依然没有灯,那人似乎是借着路灯在忙活。

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才知道那人狼狈的鼓捣了半天,原来是煮了一锅鸡汤,正小心翼翼的守着,生怕煮坏了。

盛夏的夜晚,蚊虫颇多,那人被锅里透出来热气考得汗流浃背,腿脚上被咬了一串的小疙瘩,他却依旧专注在锅里。

仿佛里面是什么珍贵的东西,看得她有些茫然若失的发起呆来。

做饭的少年见锅里的鸡汤快好了,放好简单的调料,他满意的转身,却不料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黑沉沉如鬼眸的眼,登时心头一跳,大叫一声,阳台上本就湿滑,他一不小心往后栽倒。

糟,后面是滚烫的鸡汤!少年人脸色大变,忙不迭手忙脚乱的稳住身形,慌乱中只觉手腕上一凉,一道大力将他拽了起来。

惊魂甫定,少年抬眼看去,见路灯光辉下,窈窕美丽的人正眸色沉静的望着他,那直直的目光给人一种是在深情的凝望她的爱人的错觉,突然令他无措起来。

“我……我……你好,我是千慕言,你……呃……”少年还未介绍完自己,便见眼前默默无言的女子手在阳台上一撑,翻身就从四楼阳台上跳了下去。

他惊诧的扑在阳台上,看着女子轻盈的落在地上,然后又如同多日前那个暴雨夜一般,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便消失在黑夜里。

呆了半晌,风吹得他有些发凉,他才回神。

少年搓了搓被油烫伤的手,盯着自己厚着脸皮去偷的鸡做的鸡汤,突然觉得自己自那夜后,一直跟着那个救了自己的古怪女人,看她疯狂,看她晕倒,再把她弄回自己的这破烂小屋,然后他这个以前从来不做饭的人鼓捣了一天多才煮好一锅勉强可以的鸡汤,而那该喝汤的人一句话没说就潇洒走了,从头到尾他都有些不正常……

……

云微从影的记忆里回过神,脸上是完全止不住的震惊。

这记忆是她的?

为什么她没有半点儿印象?

当年那个暴雨夜,程以诺将她射杀,然后再饮弹自杀后,她明明记得自己一怒之下最先回去的是组织,怎么还会有这一段?

千慕言,千慕言?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被组织惩罚后,才遇见改名后的他,怎么会……

云微稳了稳心神,按捺下心中的惊骇,继续去看影的记忆……

……

“为了一个男人,你居然想要暗杀r博士,one,你脑子是坏掉了吗?怎么如此愚蠢!”

愚蠢,嗤,或许在别人看来很愚蠢,但在她看来,她宁愿做一个自由的蠢人,也不要做一个聪明的傀儡。

现在已经是十月,冬天的第一场雪正飘飘扬扬的下着,人们穿着暖和柔软的冬衣,尽情的享受冬天第一场雪带来的美丽。

而她则穿着破烂单薄的衣服,蜷缩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又肮脏的老乞丐。

老乞丐……

她在组织里藏着满腔的愤恨,潜伏了三个月,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暗杀组织老大r博士的机会,却还是失败了。

她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进行这一场力量悬殊巨大的暗杀,没料到被判为背叛的自己,不是被杀死,而是生不如死。

美貌,青春,健康,活力,一切的一切都被收回,因为创造她的r博士说,她的一切都是他赐予的,杀了她,太可惜,不如生不如死的活着更让人痛快,赏心悦目。

她的身边时刻有组织的人监视着,为的就是防止她自己结束生命。

组织要她苟延残窜,活得长长久久,等他们觉得惩罚够了,再将她带回去,成为试验品。

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

但她是无悔的,心中也没有组织里那些人想的那么难以忍受的痛苦。

她很安静,都市里的人虽然不乏冷漠的人,但也不缺好心的人,有人实在看不惯她那副孤零零的惨样,将她送去了一家养老院。

养老院里有热水有能饱肚的饭菜,身边的护工会唠唠叨叨,她视力下降大多时候看不清东西,耳朵间歇性听不见,头发变白了,满脸橘皮,手脚不便,幸亏没大小便失禁,否则她会被人嫌弃死。

一日又一日,她每日如同一颗寂静的植物,不哭不闹不笑也不说话,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表情,成了一个木头人。

监视她的人,见她如此,向上级汇报后,带来一支药剂给她注射后,就再也不全天二十四小时监视她。

她得了自由,精神上却出了问题。

那支药剂影响了她的精神,她每日每夜的梦见与程以诺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会陷在幻境中,渐渐的她开始暴躁,打人,骂人,养老院烦不胜烦,终于生出想要将她送去精神病院的心思。

她清醒后,意识到精神病院可不是她现在这把老骨头可以待的地方,便开始另谋出路。

养老院里偶尔会有一些学校的人组织来做义工,她趁着难得的清醒时间,观察那些孩子。

而她恰恰注意到一个漂亮,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男孩。

那男孩带了一副眼镜以掩盖几分他那过于惊艳人的美丽,跟他一起来的孩子,似乎都在孤立他,而他也不咸不淡的两手插在风衣兜里,站在阳光下,整个人有一股沉静冷锐的气势。

但仔细了看呢,那男孩的风衣老旧得像是爷爷辈的人穿的,脚上的休闲鞋已经磨破了边,他的下巴很尖,似乎长期劳累所致。

男孩的个子本来就很高,这人一瘦,就变成了竹竿儿。

她看了他许久,终于决定博一次。

她叫人将他叫过来,用她已经不复往昔动听,而是苍老沙哑的嗓音,直截了当的道,“我想要雇佣你。”

阳光下,男孩的眼上的镜片反射着光,那一瞬,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让这个漂亮的男孩看了她许久,直到一片乌云遮住他们头顶的阳光而她觉得发冷,男孩毫不犹豫的将身上的老旧大衣脱下来,弯腰轻柔的给她披上。

她抬头,这才看清楚近在咫尺的一双乌黑的眸子——一片纯粹的黑色里,点点光亮星星点点,细碎的分布,盛满了一股流星一闪而逝后的忧伤。

她觉得这双眸子似曾相似,却不知那一抹忧伤从何而来。

男孩嘴角勾起一丝明朗的弧度,那一瞬他眸子的忧伤如水纹般漾开,他笑弯了眼,轻声在她耳边道,“好,我答应你,我是慕寻言,你呢?”

他的口吻,竟然没有把她当成了一个长辈来看,仿佛她和他只是两个同年龄的朋友。

一直以来,所有的人都将她这个人老心未老的人当作一个麻烦的老太婆,她虽然面上不介意,心底其实也隐隐有些不喜,毕竟没有谁喜欢当老婆婆。

多日来的冰冷的心中突然泛出一丝暖,冷淡的语气也柔了一两分,“程夫人。”

慕寻言的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他顿了顿,才试探道,“程夫人?不知你的另外一位……”

“死了。”她声音骤然冷了八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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