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说，他太了解戚尧了，如果是她想做的事情，无论如何她都会坚持到底；而如果是她不想讲给旁人听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在之后的任何一个瞬间有意无意地提到哪怕一句。
他说，她不是待人外道，而是习惯了坚强，也习惯了孤独......
那时的连凯长久地沉默过，到底没能再说出一句，可在连凯心里，不知已经接连说过了多少次：你们两个，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倔人！
“你们怎么来了？”戚尧疑惑。
连凯收起所有情绪笑笑：“不想我们过多帮忙，送两件衣服总还是可以的吧？”
戚尧抿起唇，扭回头看了看就在自己不远处的独栋小楼，没有回答。
兴许，有些时候的确是她任性了吧？戚尧默默地想。
周维总算是忍不住上前一步，轻声问：“怎么样了？进度如何？”
戚尧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满满登登的，都是酝酿多时持久不散的愧疚。
她点点头，回了句：“还好。”
想了想，又摇摇头，还是实话实说：“也没有特别好。这些日子下来，也只定下了一个一定能来学的，综合考虑下来本身条件也还可以的。”
说到这里，戚尧低下头一笑，笑意间多少有些苦涩。
“怎么说呢？其实戏曲这门艺术，最好的当然还是从小孩子学起。和多方面都已经固定下来的成人不同，小孩子即便没有绝对的天赋，不说学有所成，多多少少也还是能培养成一门拿得出手的艺术。
但凡有个施展和继续学习的机会，就算是舍掉京剧而重新接触起地方曲种，没准儿这传统曲艺界，还真能多出几个综合素质不错的年轻人！就算只是这样，那也算是我们研习社没有辜负马老，没有辜负我们所有人的期望，真真正正为传统曲艺界做出些贡献了......”
类似于这样的话题，一旦聊起来，难免就会有些沉重。连凯和周维不禁沉默起来，想着该接上几句什么的时候，刚好就有个看上去风风火火的小姑娘顶着满脑袋的小辫子跑了过来。
“姐姐！是‘面具美人’姐姐吗？”小姑娘声音甜甜扬声问着，问的过程中，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不停打量着戚尧和潘雅欣。
之前为了配合戚尧，潘雅欣也都是尽可能少在人前以素颜露面，再加上坤伶社上上下下都是一样的低调，即便是素面朝天的时候，也极少能让粉丝们碰见。
很显然，眼前这小姑娘是知道“面具美人”的，兴许还是个年龄极小的“面具美人”粉，只是一时发懵，没办法确认哪一个才是自己喜欢的姐姐。
戚尧观察她好一会儿，觉得这孩子无论是从骨相还是嗓音条件来说，开始学习戏曲都再适合不过，难免就心下欢喜。
虽然没有直接回答，戚尧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小丫头，你是想学戏吗？”
小姑娘答：“是呀！姐姐你看我可以吗？我听过很多京剧剧目的，都可喜欢了！我还会模仿，也能唱上几段呢！听说你们要招生，又刚好陪妈妈到这边逛街，我就自己跑过来了！我想学戏！不信你听，我......”
“死丫头！谁让你过来的！”
小姑娘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高扬的女声打断，听上去中气十足，又有怒气。
几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多少带着些膀大腰圆的中年女人阴着脸快步走过来。
戚尧稍一侧头，就能看到小姑娘被吓到哆嗦了一下，两只紧张的小手，直接抓皱了裤子。
女人直接跑到临时招生点前停下，先是狠狠瞪了一眼小姑娘，随即扭头看了一眼坤伶新社的招牌，再回头时，扫视几人的目光中明显多了几分审视。
她抬手，直接拉住小姑娘的衣服，把孩子拽了回去，又把手放在小姑娘的背上护住。
“坤伶新社是吧？我知道你们，也知道你们正在招生，但是不好意思，我们家没钱，我们家孩子没这个福气学你们的东西，你们也甭想骗她！”
潘雅欣忙起身，接上话茬：“大姐，我想您是误会了！我们这，只是为了宣扬和继承传统艺术，不是为了盈利！所以......”
女人声音再扬几分，直接打断：“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爱找谁找谁，别找我们家孩子！小雅咱们走！”说着，拉扯着孩子就要离开。
戚尧眯了眯眼睛，还是站起身追了上去。
“大姐，您等一下！”
女人应声停下，却没回头。
戚尧：“您是孩子的母亲，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是为了孩子好，这一点一定没错！可您大概不知道，您这孩子先天条件不错，挺适合学戏的，要是能经过系统的培养学戏，没准儿真能成事的！”
女人沉默片刻，转身看她，却是上上下下来回打量，又抬起头去瞟一眼潘雅欣。
“我不知道你们哪一个是‘面具美人’，”女人冷不丁开口，“我女儿是自己喜欢上戏曲的，虽然我们家里没人是干这个的，但是女儿喜欢，我这个当妈的说什么都会支持！可是，在你们这儿学，我就是不同意！”
戚尧的唇不自觉抖了一下。
潘雅欣不乐意了，声音也拔高了许多：“大姐，不是我说，你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讲理呢？我们这儿怎么了？您要是真想支持女儿学戏，不可能对民间的这些戏院完全没有了解，您就没听说过，我们这坤伶新社实力还真就不容小觑吗？”
女人翻了个白眼，似笑非笑回道：“实力不实力的，我不懂，也不想懂！但我怎么听说，你们这儿那什么‘面具美人’的，名声大了，争议也跟着大了呢？好好的电视节目，不也是说下就下了？
是，年纪到了，谈情说爱的没什么，我也管不着！可我女儿还这么小，让她跟着一个名声还没定下来的人整天混在一起，先不说能不能学出点儿名堂来，万一学坏了，你们负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