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惯了的人,突然腹黑起来,总是叫人防不胜防。
兴冲冲赶到东宫,想快速解决问题的李龟年,一头就撞了自己老爹的怀里。
于是,他的耳朵又被李景伯拧住了,而且,还拧了个将近一百八十度的旋,差点给他拧掉了。
“爹,爹,爹,这可是东宫门前呢!您不为儿子我的形象着想,也得顾及自己的脸面啊!有什么事情,等我应了太子的传召再说不行吗?”被拧着耳朵拉到一边的李龟年带着几分求饶之色道。
“知道为父我为什么能在这里将你逮个正着么?
向太子建议找你编排节目的,就是为父我。
太子这里急不急,你老爹我会不知道?”
好吧!李龟年今天终于算是知道,自家老爹也有腹黑的一面,居然给儿子上套路了。
所以,他也只好跟他老人家撕破脸了,道,“反正您说破了天,裴家那位大小姐,我也是不会娶的。”
“哼,往上数三千年,这事也都是归父母做主,哪里轮的到你反对,思雨丫头人就在长安,这次,你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速去应对太子的差事,完事老老实实给我回家,否则,为父就算给你安上不孝的罪名,了结了你,也不会再让你活着,丢我邢州李氏的脸。”
李景伯语气强硬的甩下一句话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之中,只余李龟年在东宫门前仰头望天,心中呐喊道:我恨包办婚姻。
有了宫门前的这桩事情,李龟年再看太子李嗣谦的时候,脸色中不免有些郁闷,倒是让李嗣谦以为自己给李龟年添了麻烦,面带歉意的道,“孤天资愚钝,让李班首费心了。”
好吧!到现在为止,李嗣谦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一回。
没有真想给自己亲爹上眼药的李龟年,也没有必要把事情说破了,让他继续做个傻帅傻帅的人,其实也挺好的。
“太子殿下说的哪里话,为您办事,乃是身为臣子的本份,经过微臣一夜的苦思冥想,终于找到了一个即能够出彩,又能够让您亲自下场演绎的节目。”李龟年收拾起了情绪,开口说正事道。
李嗣谦闻言大喜,衣袖一挥道,“李班首果然是能解孤燃眉之急的大才,来人,赏。”
正所谓有钱好办事,对于李龟年这种绝了仕途,专研曲乐的人,权贵们似乎都有一种默契,那就是给钱,不然,别人凭什么把真本事卖给你?
于是,自从弃官事件之后,李龟年的身价也涨上来了,百贯起,就是他的行情价。
不过,李嗣谦知道自己的问题比较棘手,自然不可能只给他一百贯,内侍在他喊赏的话语说出口之后,马上就端上来了一个大托盘,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二十个大银饼,一个至少有十两。
唐朝一两银子大约价值一贯,而且是足贯,一千个铜钱,也就是说,太子给了他一倍的行情价,价值两百贯的银饼。
看在钱的份上,李龟年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许多,在后世,新房基本就是家庭第一大开支,唐朝亦如是,方方面面都得付钱。
李龟年的宅子不小,房间不少,唯独没有账房,这些钱拿回去,至少能设个账房,对付一段时间的日常开销了。
“太子太客气了,时间紧张,咱们就赶紧开始排练吧!”李龟年自然是不会去亲手接下这些钱财的,回头,内侍自然会送到他的马车上,只有把活干好了,让李嗣谦觉得物超所值,才是他应该做的。
一张纸条,被李龟年递给了李嗣谦。
“这是,新词?”
李嗣谦将纸条展开之后,有些惊喜的道。
李龟年点了点头道,“这一首《采桑子重阳》是昨夜微臣填好的,词意简单,用语通俗,却又刻画了恢弘的气度,非常适合太子您敬献给陛下,您只需要按照我教您的语气,将其背熟就行了。”
“背熟就行了?”听到这四个字,李嗣谦更加欣喜了。
对于音律,节奏,他天生的比较弱智,但是,对于读书背文,他的水平,可是不弱于大多数读书人的。
采桑子这样的词牌,不过四十四字而已,他只需要念上两遍,基本就能记下,这个当真是简单。
“您如果能照着我的语气朗诵出来,这场演出,基本就完成了一半,咱们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乐手,歌者,舞者,全都已经齐聚一堂,然而,李龟年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因为,他对于宫廷艺人的水平太过了解了,自己需要他们表演的东西,基本简单到他们一两天就能完成的程度了,关键点,还是在李嗣谦这里。
唱歌不行,如果连说话的语气他都模仿不了,那就不是傻帅了,那是傻子。
“可以开始了,孤已经准备好了。”李嗣谦很有兴致道。
“那么,殿下听好了。”
说罢,李龟年又走到那些歌者面前道,“你们也要记住我朗读这首词的语气。”
众歌者齐声行礼道,“诺。”
李龟年点了点头,走到了大厅中央,做出一副仰头望天,遥看远方的姿态道,“人生易老天不老。”
这一句,主要体现在‘天’字上面,要拉高音。
在古代,天就代表着皇帝,说天不老,意思就是皇帝不老,李龟年将原文的‘难’字,改成了‘不’字之后,整个意境就变了。
一个太子,说皇帝‘难’老的意思,就是你怎么还不死,我都要急着登位了。
但说天不老,则避免了这样的尴尬解读,可以将之理解为,对皇帝万寿无疆的期许或祝愿。
这样的句子,以李龟年对于李隆基的了解,他一定会喜欢。
因为,作为李唐的中兴之主,已经在筹备封禅的他,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别人对他吹捧。
李嗣谦亦是觉得这句写的很妙,于是,用同样的语气姿态读到,“人生易老天不老。”
听了他这句,李龟年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天’字的高音,显然不够高,而且,还差点破音了。
整句朗诵出来,没有给人中气十足的感觉,顶多,只你算是模仿了个四五成,虽然,之后加上和音的话,或许能够勉强过关,但还是太危险了,万一临场第一句就破了,那整个表演就垮了。
不够好,就得修改,就得练,于是,李龟年走到李嗣谦的面前道,“殿下,您得练练用气力发音的技巧,我教您一个简单的。”
李嗣谦自然也是知道自己刚才朗诵的这句词,李龟年朗诵出来的声音在饱满度与音色上的差距,略有歉意道,“李班首快请讲。”
李龟年想了想道,“殿下,您见过狗叫么?”
“狗叫?”听李龟年这么说,李嗣谦有些懵道。
李龟年点了点头道,“对,狗叫的时候,肚子通常都一缩,一缩的,它是用腹腔的力量,将声音爆发出来,您需要先学狗叫时发音的那种状态,叫唤几声,把胸腹腔的力量全调动起来,用气力发音,这样,声音的饱满度就更加足了。”
“大胆李龟年,你居然让殿下学狗叫?”在李嗣谦还在有些发懵的想象狗叫时的样子的时候,跟随在他身边的东宫内侍总管马永全却不干了,指着李龟年出口大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