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漪有些奇怪地看向已经跟她拉开距离,走在她前面的福馨公主。
沈云漪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福馨公主方才的行为是什么意思,她是在提醒自己,福柔公主和褚盈盈怕是会对她使坏,要她小心注意。
褚盈盈对自己一直心存恶意,沈云漪对此是心知肚明。沈云漪和福柔公主虽没什么龃龉龌龊,但是福柔公主生性高傲娇蛮,一直不满她在慈宁宫受冷遇,而沈云漪却受太后宠爱。
不过沈云漪来慈宁宫的次数也不多,撞到太后冷落福柔公主的情况也少,所以这仇也没积多少。
福柔公主如果真的要对自己做什么,沈云漪更相信她是被褚盈盈怂恿鼓舞的。
沈云漪眼底闪过一丝兴味,饶有兴致地盯着褚盈盈,她的本事可真是够大的,那么快就把福柔公主掌握在手中了。
也不知是该说褚盈盈厉害,还是说福柔公主太蠢,或者两者都有吧。
沈云漪最好奇的还是福馨公主为何要帮她。
沈云漪蹙着眉回忆着她和福馨公主的交集,顶多也就是见面点头的交情罢了,不值得福馨公主特意提前为她通风报信吧。
沈云漪想了一圈,也没想出个答案,甩甩头,不再去想。
沈云漪一行人就在离慈宁宫不远处的花园玩耍,四周绿树成荫,花团锦簇,挟着热意的风儿拂过,带来一片浓郁诱人的花香,偶有蝴蝶蜜蜂停在鲜艳的花朵上,又飞快振动翅膀离去。成片的绿荫遮住烈日,带来一片清凉,四周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侍卫守护,宫人太监也离得不远,随时等着主子的召唤。
一到花园,福柔公主就带着萧可卿离沈云漪远远的,福馨公主自然只能跟着。
沈云漪一个人呆着也不无聊,她跟福柔公主等人不是一路人,没什么话说,在这里欣赏景色,倒是也舒服。
福柔公主时不时用刀子似的眼神剜着沈云漪,后者被剜了也不恼,还对福柔公主灿然一笑,那笑竟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艳。
福柔公主顿时被气了个仰倒。
萧可卿将一切尽收眼底,眼波一转,又朝沈云漪看了一眼,接着叹气道,“福柔公主还是别跟沈云漪对上的好,她是定阳长公主的心肝宝贝儿,定阳长公主可护着她了。”
福柔公主冷哼一声,双眼喷着愤怒的火焰,骄横的声线响了起来,因为愤怒,声音陡然拔高,“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是公主,她算什么东西!?”
褚盈盈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轻颤不已,遮住了眼底翻涌的诡谲还有丝丝算计,幽幽道,“沈小姐可是个厉害人物,谁跟她对上,谁就会吃亏。”
福柔公主本就是个高傲的人,最受不住的就是别人的激了,看向沈云漪的眼神愈发不善,“沈云漪厉害?呵——真是好笑,本公主倒是想见识见识沈云漪有多厉害!她是不是比本公主更厉害!”
福馨公主皱眉看向褚盈盈,接着劝福柔公主,“四皇妹,你跟沈小姐无冤无仇的,何必为了意气之争,非要同对方过不去。这样也会得罪了定阳姑姑。”
福柔公主闻言,面露迟疑之色。
褚盈盈眼神一暗,看了眼福馨公主,雪白的贝齿轻咬嘴唇,眉头紧蹙,“福馨公主跟沈小姐的关系很好吗?怎的处处为沈小姐说话呢?”
福柔公主看向福馨公主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怀疑。
福馨公主眼神一冷,浑身气势大绽,又冷又沉的声音响起,“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一介小小的臣女,竟然质问本公主!四皇妹,你这伴读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一点,还是你也根本未把我这个皇姐放在眼里。”
福柔公主忙道,“二皇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可是我亲皇姐,咱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情谊更是跟其她人不能比的。我哪里没把你当姐姐。”
福柔公主跟福馨公主的关系不错,的确有几分姐妹之情。
福柔公主跟福馨公主低头说了软话,便怒瞪着褚盈盈,“之前看你还是个懂事贴心的,这会儿怎的就如此不知事?还敢质疑二皇姐,褚盈盈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紫苏是习武之人,耳力比一般人好,虽说离得远,但是隐隐也能听到福柔公主一行人在说什么。
紫苏听福柔公主等人好像起了龃龉龌龊,不由凑到沈云漪的耳边幸灾乐祸,“小姐,福柔公主她们好像内讧了。”
沈云漪的耳朵没有那么尖,离得那么远还能听到对方在说什么,不过看她们的脸色也能猜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其中褚盈盈绝对是占了下风,因为她脸色最难看。
想想也不奇怪,在福柔公主那四人中,身份最低的就是褚盈盈,谁都可以拿她撒气,她还没地儿说,除了忍,还能如何?
沈云漪想着,也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褚盈盈这应该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吧!
哈哈——
沈云漪都能猜到褚盈盈八成不断用这番话勉励自己,支持着她继续忍,继续往前行。
沈云漪还真没有猜错,褚盈盈的心里就是不断在默念这段话,逼着她将心里翻腾燃烧的怒火死死压下,脸上重新挂上得体完美的笑意,“福馨公主见谅,是臣女失言了。只是臣女有句话不吐不快,沈云漪是有定阳长公主撑腰,不过那又如何?
福柔公主是贵妃娘娘所出,有安王这个兄长,又深得皇上的宠爱,沈云漪再如何,也只是臣子之女罢了。能比得过福柔公主尊贵吗?”
福柔公主显然被褚盈盈恭维到了,脸上重新露出笑意,对褚盈盈的态度也缓和了两分,眼里隐隐透着满意。
福馨公主讥讽道,“褚盈盈,你跟沈小姐曾经结过仇吧,否则为何这般不遗余力地怂恿福柔找沈小姐的茬?你把福柔当什么了?当你手里的报复的刀子?褚盈盈,你可认得清自己的身份?”
面对福馨公主的质问,褚盈盈面不改色,“福馨公主说的是,臣女的确跟沈小姐有不少的龌龊龃龉。臣女同福柔公主说这番话,要说心里一点私心也无,那自然是假的。只是臣女也是真心为福柔公主着想。
那位沈小姐的确太目中无人了。方才在慈宁宫,太后冷待贵妃娘娘和两位公主时,臣女好似看到了沈小姐的眼底闪过幸灾乐祸。”
褚盈盈说着,目露犹豫,但还是继续道,“可能是臣女看错了吧。”
福馨公主嘴边的讥诮愈浓。
福柔公主却是将褚盈盈的话听了进去,看向沈云漪的眼神愈发不善。
萧可卿想到在沈云漪手底下吃的亏,又瞥到沈云漪脸上挂着的云淡风轻又惬意的笑意,心里不由更为恼怒,“其实不止褚小姐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沈云漪当时还特地多看了两眼你呢,那眼神全是幸灾乐祸还有看好戏。”
福柔公主本就有些信了褚盈盈的话,再加上萧可卿这个证人的证言,一时间更为确信沈云漪方才在慈宁宫就是看她笑话了!福柔公主的自尊心大为受挫,眼睛睁得大大的,就跟铜铃似的,漆黑的两颗眼珠子恨不得直接瞪出来。
福馨公主极为了解福柔公主的性子,一看她的样子就知,她怕是信了萧可卿和褚盈盈的话。
在这种情况下,福馨公主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盼着沈云漪够聪明谨慎,还有她方才的提醒能有点用,她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
紫苏一直暗暗观察福柔公主一行人的举动,见福柔公主气得咬牙切齿,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瞪着沈云漪,不禁紧张道,“小姐,福柔公主的样子有些不太对。”
沈云漪也注意到了,“看到了,八成要来找我麻烦了。没事,大不了她找我麻烦,我掉头就往慈宁宫跑,我看她能怎么办。”
突然,福柔公主提着长而华丽的宫裙朝着沈云漪奔来,她跑得很快,就像是一只离弦的箭。
褚盈盈和萧可卿的眼中不约而同闪过喜色。
福馨公主倒是有些担忧地望向沈云漪。
沈云漪有些好奇福柔公主想做什么,是冲过来打她一下,还是冲到她面前后,故意摔一跤,污蔑是她动的手。
沈云漪觉得后者更有可能,也更像是福柔公主这样性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福柔公主渐渐靠近了,沈云漪转头就要往慈宁宫跑,她才不会傻乎乎地继续留在原地等着福柔公主来陷害。
沈云漪刚准备跑,这时,意外发生。
离沈云漪还有一小段距离的福柔公主身子突然向一侧顷了顷,接着猛地向前一扑,摔倒在地,小脸扭曲一片,尖叫出声,那声音尖锐得将停留在树枝上栖息的鸟儿也扑愣着翅膀纷纷飞离。
沈云漪更是想直接捂住被震得有些发疼的耳朵。
沈云漪狐疑地盯着在她不远处哭得撕心裂肺,小脸都哭花的福柔公主,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这情况是不是有些不太对。
福柔公主如果是要陷害沈云漪的话,她这离得是不是太远了一点?这距离不太好栽赃是沈云漪对她下的毒手。
在远处的褚盈盈等人也发现事情不太对。
褚盈盈见福柔公主那么快就“摔跤”,还在心里骂福柔公主愚蠢,陷害人也得聪明点啊!
可是在听到福柔公主那尖锐的叫声,还有哭得跟花猫似的脸,褚盈盈发现她想错了,福柔公主不是为了陷害沈云漪才如此,而是——
沈云漪离得近,更快确定了真相,福柔公主是真的摔了,而且这一摔还摔得不轻,她两手抓着穿着宝相花纹云头锦鞋的右脚,除了哭,还不停倒吸着冷气。
沈云漪确定福柔公主是崴了脚,从小娇生惯养,刮到手破点皮都觉得委屈得不行的福柔公主,崴脚的痛苦足以令她感到受了天大的罪。
远处的福馨公主率先回过神,提着裙子小跑到福柔公主身边,同时高喊,“还愣着做什么!?没看到福柔摔了吗?要你们这些狗奴才有何用!”
福馨公主这一发话,守在一旁的宫女太监纷纷回过神,一股脑地冲到福柔公主身边。
福馨公主靠近了,也发现福柔公主是崴了脚,见她小脸痛得扭曲成一团,心里不是不心疼的。
福柔公主崴了脚,痛得不行,对着冲到她身边的下人挥着巴掌,谁碰都被打。
福馨公主见这里越来越乱,眉头皱得紧紧的,中间的折痕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沈云漪为了不再受福柔公主的高音贝,破铜锣嗓子的折磨,建议道,“赶紧取个软轿,送福柔公主回宫,再请个太医为她看脚。”其实脚崴了,还是能由人扶着走路的,不过看福柔公主这架势,她是绝对走不了的。
福馨公主沉声吩咐,“没听到沈小姐的话吗?还不赶紧照做!”
很快,软轿抬过来了。
福馨公主吩咐一个力气大的嬷嬷将福柔公主横抱起来,然后温柔地将她放在软轿上。
上了软轿的福柔公主狠狠剜了眼沈云漪,眼中的恨意更浓了。
沈云漪被福柔公主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不解这关她何事。
福柔公主崴到脚了,福馨公主和褚盈盈陪着福柔公主离开,沈云漪和萧可卿回了慈宁宫。
沈云漪等人都没注意到,在不远处,枝干遒劲,树叶繁茂的大树后藏着一人,那人的眸子透过层层茂密的树叶将不远处发生的事情一一看在眼里,嘴角不由一勾。
沈云漪和萧可卿回到慈宁宫后,发现慈宁宫多了一人,是个五十出头的男子,身穿宝蓝色五爪金龙纹的锦袍,上面的五爪金龙色泽鲜艳,栩栩如生,好似即将腾云驾雾飞上天空。
男子虽然已五十出头,但是保养得宜,双目如鹰隼锐利,时不时透出渗人的精光,但是在面对太后和定阳长公主时,眼里却是那样的温柔和蔼。
这便是大楚的帝王明康帝。
殷贵妃则是温顺默语地立在明康帝后,偶尔从下人的手中端过茶杯递给明康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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