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瞥了眼白怜儿掌心摊着的半块翡翠玉佩,当年正是这般才着了她的道。
“这东西与我母亲遗留给我的一样,听母亲说过,她有一个姐姐,手里有另外半块玉佩。”牧柚目光渐远,沉浸在回忆里。
在白怜儿看来,牧柚显然是在回想有关玉佩的事情,对她的警惕随之消除大半。殊不知,牧柚心中正想着要怎么走下一步棋。
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这个便宜得来的妹妹,果然与她想象的差不多。
本身长得并不惊艳,年仅十一岁,修为练气二层,资质虽说不错,可是练气二层完全构不成威胁,根本不用放在眼中。
况且,不论她的灵根是有多好,只要到了合欢宗,有的是办法让牧柚再也无法在仙道上有所成就!
牧柚这个年纪单纯又不明事理,只要给她一点好,定会死心塌地的服从!
可是,让白怜儿在意的是,站在一侧穿着青衣,浑身没有半点灵气的小公子,当她看过去时,杞人仅是抿了抿唇,礼貌性的上扬了几分嘴角,略带病态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笑意,甚至说,他的眼中含着几分不喜,仿佛看穿了她此行的目的一般。
一瞬间竟会觉得一介凡人会很难对付,不过,白怜儿很快的收拾好心情,凡人罢了,沧海桑田转息化为尘土,无需理会。
牧柚泪眼朦胧,瑟瑟发抖的身体猛地冲进了白怜儿的怀中,紧紧的搂着她的腰使劲乱蹭:“姐……姐姐……爹爹仙逝了,家中只剩下我与杞人,还有一堆古怪的人在追杀我们……”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白怜儿忽的一惊,稍稍一滞,随后又是把她揽紧了几分,苦涩道:“妹妹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寻你的目的正是为了不让你再受到伤害,柚儿妹妹,你受苦了,你的容貌和姑母可真像。”
看看,就连说过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白怜儿,你可真是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可是不巧,自己的改变从今往后足以会让你瞠目结舌。
杞人一声不吭,安安静静的站在一侧,他轻蹙眉头,细细的看了眼白怜儿,对于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他可不像牧柚那样,一颗心扑了上去,完全被她手中的玉佩,以及一两句话迷惑。
白怜儿身上释放在方圆百丈,轻而易举的察觉到杞人的注视,然而当她稍稍抬起眼帘望去时,杞人眸中异色一闪不见,再次扬了扬唇,冲着她薄凉一笑。
牧柚脑袋藏在白怜儿的怀中,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倘若现在祭出法器,对着毫无戒心的白怜儿全力击杀,是否能给她致命一击?
想到这里,牧柚紧拢的手指又大力了几分,浑身颤抖的像是淋过雨的小狗,白怜儿感到吃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
她依旧以为牧柚是太过胆怯和欣喜,一时间过于激动没有把握好力道,心中对于这般没有出息的人,鄙夷之心更甚。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牧柚怎会不心动,可失态只是占时,没多久便恢复好动荡不已情绪,唯有眸中寒光一闪,暗自下定决心。
现在放过,是为了钓到藏在她身后的大鱼。一时之利只会败坏大计,杀了白怜儿,只如隔靴捎痒,半点用处也没有。
如杞人说的那样,还需隐忍!
终有一日,会亲手剖杀那条大鱼,抽出肠子,挖去鱼腮,食其皮肉,最终将残骨绞碎了喂狗!
牧柚装模作样的吸吸鼻子,从她的怀中脱离出来,斜眸看了看天色,暗道:应该快来了,白怜儿设下的第二个坑。
果真,突然之间,桃花林中风烟乍起。
不知从那里飞来的狂风白雾,把方圆数十丈掩上一层朦胧,狂风吹下落花,猛烈击打裙裳,迷乱双目。就连五感最为迟钝的杞人,也清晰的察觉到,周身玄机四伏。
牧柚见状,惊骇叫道:“不好,那些杀手又追上来了!”
白怜儿对于事态的发展早有预料,螓首勾唇,片息又恢复方才警惕面色。
她冷冷哼了声,一拍乾坤袋,立即祭出一件长约一尺的碧青葫芦法器,悬浮在身前半丈距离:“两位道友鬼鬼祟祟好不厚道,何不出来相见!”
此时的牧柚,不慌不忙的向后倒退几步,离开释放出全部威压的白怜儿,顺便拉走一旁身体僵硬的杞人,捏住他藏在袖中的手,安抚握了握。
牧柚心中暗叹,这孩子的手心都出了冷汗,脸上还是平静异常,看不出波澜,倘若他能够修仙,应当会是个很好的复仇者,真是可惜了。
杞人只感到手掌一暖,迅速转过头,看了一眼刚才还哭的稀里哗啦的牧柚,此时,却挂着无谓的笑意,微微仰着下颌,寒眸流露出的却是戏谑之色,笑眯眯的盯着白怜儿的一举一动,像是给她搬来个板凳,再捧来一把瓜子儿,就会悠哉悠哉的一边抖脚一边拍掌叫好。
杞人启唇,刚想说些什么,牧柚连脑袋也没转,伸出两根手指准确的落在他的嘴上:
“嘘……”
他心领神会,无奈摇了摇脑袋,便安然的站在原处,不再多言。
白怜儿话音刚落,成年男子浑厚有力的声音,犹如闷雷,震动着桃枝乱颤:
“嘿嘿,我等的目标不是仙子你!而是你身后两人,如果不想丢失性命,还是早早将他们两人交出来的好!”
“哼,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想的倒是美,我白怜儿站在这里发誓,即便是死,也不会给你们让开半条道!”
一声妹妹叫的可真亲,不过是才见过一次面,却好似有着十几年的交情一样。
大义凛然的话,实在很有感染力,牧柚第二次听到,还是忍不住啧啧咂舌,佩服白怜儿用的一手苦肉计。
话罢,杏眼一睁,单手拍在青色葫芦上,葫芦像个陀螺般不停旋转,骤然,嗖的一声,从两指粗细的葫芦口喷出一阵阵青蒙蒙的狂风,一瞬间,风力强的几乎让人窒息,周围飞沙走石,几息之间,周围数丈白雾悄然散去,桃林又恢复往常模样。
藏在隐蔽处的两名身穿黑色劲装的道士,眼看藏不住了,索性飞身一跃,落在山涧中的一片空地上,一人手持长枪法器,双臂一举,闪烁灵光飞在上空,削铁如泥的枪头,在阳光下寒芒闪闪。
另一人十指间夹着一枚枚枣子大小的‘赤炎丸’,赤炎丸通体泛着火红光霞,像是燃烧了一样,不停的释放出灼热火气,这东西威力极大,以牧柚的修为,一旦被击中,不死也会被炸的缺胳膊少腿。
白怜儿见了两人本事,依旧不为之所动:“呵呵,一人练气四层,一人练气六层,竟还敢叫嚣猖狂?!”
手持长枪的修士嘿嘿一笑,对身侧同伴使了个眼神:“本道倒是要让你这嘴硬的人见识见识,我等到底有没有叫嚣的能耐!”
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人手腕一转,五指一弹,一颗颗赤炎丸仿佛穿破空气的子弹。
白怜儿不慌不忙,脚底金光一闪,迅速大退几步,就在这时,嘭嘭嘭,三声巨响爆发,火光连连带起滚滚乌色烟尘冲向天空。
牧柚定眼一看,远处地面上出现三个巨大的土坑,四下一片焦黑,顿时寸草不生,不难看出赤炎丸的威力,难闻的气味顺着风吹了过来,牧柚下意识的率先捂住杞人的口鼻,自己屏息不动。
可杞人却十分不领情,本就病白的面孔变得更无血色,他伸手拨开牧柚掩在自己脸上的五指,琉璃般通透的瞳中,一闪而过几缕不甘。
杞人比谁都想保护牧柚,而不是这样,被她护在手中。他虽然是凡人,却也是男子,有属于自己的自尊,如牧柚所说,他是骄傲的。可隐藏在骄傲背面,却是一颗自卑的心。
牧柚并没察觉到杞人心态的变化,她还是觉得不大安全,攻击的余波对自己没有太大关系,可对杞人却是难以承受的威力。
前方打斗不断,金属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想了想,又从袖中掏出一张光盾符,檀口一动,吐出一串咒文,捏着符箓的手掌虚空一拍,浅浅清鸣过后,一道高长宽一丈,一指厚度的透明光盾围成一圈,保护两人。
“嘿嘿……”
正当牧柚稍稍放下心来时,后脊蓦然一寒,男子古怪笑声从耳后传来。
牧柚不再迟疑,展开神识向身后探去。
那名练气四层修士,手中赤炎丸已经用光,他乘着白怜儿对付长枪修士的空隙,一个滑步穿行到她与杞人身后,不知何时又祭出一张张符箓,围成一个八卦图案,在身前缓缓旋转。
“妹妹小心!”
白怜儿面色一凛,她那里想到,找来的杀手不按约定好的出牌,说好了不准动牧柚一根毫毛,竟敢擅自行动?!如果坏了她夺取冰魄的大计,这人死上百次也不够!
“爆!”
那男子只是想把戏演的逼真一些,好让白怜儿给他的酬劳多加几块灵石,又怎想,自己的好心,却被白怜儿死死的记恨上了。
男子手臂一挥,符箓接连撞击在金光盾上,上下嘴唇一动,狠狠的道出一个字,呼吸间,爆炸开来,金光盾无法承受住强烈猛攻,金光频闪一下,砰然击溃。
牧柚眉目一蹙,暗自腹诽,上一世也在这时出现两名杀手,还没来得及攻击她与杞人,皆被白怜儿轻松剿灭。
然而,今日却没有按记忆中的路线发展。
重生,已经在冥冥中的改变了些什么,细微的变化,越积越多也会引发惊涛骇浪。
即使是一片枯叶,也能使深潭涟漪泛泛,更何况是能将命运重写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