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伏桌而泣的李珂歆,苏寻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在之前言谈间,他总是故意说些讽刺的话,这些话,听在不知羞耻的人耳中,可能会无动于衷,觉得无伤大雅,也没什么。
不过听在陈沅芷的耳中,却觉得异常的刺耳。
苏寻本意是要讥讽李珂歆,但却无意间伤害了陈沅芷,令得她心中如同被一柄冰冷的刀锋刺入,羞愧到恨不得当场自尽。
而随着与陈沅芷的接触,就连苏寻都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暖心,是一个合格的丈母娘。
「算了,顺其自然吧。」
苏寻仰头痛饮一杯酒,嘴巴淡淡的,没滋没味,心想这果酒一点也不好喝。
不过只是伤感了片刻,便在心中默念:「人生无常,无常是苦,一切烦恼,皆因贪嗔痴而起,做人不能太贪心呐。」
他前世也见惯了男女间迎新送旧,并不觉得一个女子心有别恋,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什么从一而终,坚贞不二,那更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
「算了,就当这是一段露水情缘吧,吃完这顿散伙饭,我便和蝉儿去夏皇城,参加君临宴。」
石桌上的饭菜虽然很丰盛,但除苏蝉儿大快朵颐外,陈李二人,都各怀心事,苏寻瞧得暗暗摇头,又仰头喝了一杯酒,入口酸酸的,可能参杂了青梅。
苏蝉儿忽然扯了扯苏寻的衣角,侧身低问道:“我听甄天川父子说要放火烧屋,原来你早从通道里逃了?”
苏寻道:“这事说来话长,我当时困在屋里,险些被活活烧死。”于是将经过一一道来。
原来当时大火熊熊燃烧,苏寻和李珂歆被困在屋内,外面又有甄伏霜的围兵,如若冒然奔出门去,结局很可能如殷天绝一样,被万箭攒心而死。而苏寻的气运值已经用光,更加不能赌命。
于是他手握短剑,走到婚房后墙站定,准备用“养剑术”破开墙壁,出人意料中,或许能挣得一线生机。
忽听得背后有声音叫道:“阿珂,寻儿,你们在哪儿?”
李珂歆哭道:“娘……”扑了过去。
苏寻转身望去,只见婚床侧翻,露出通道,一个女子从中钻了出来,正是他的便宜岳母,陈沅芷。
李珂歆扑到陈沅芷怀里,叫道:“女儿不活了……”
陈沅芷惊道:“怎么了?”
李珂歆指着苏寻,哭道:“我……我被他坏了身子。”
陈沅芷吁了一口气,微笑道:“寻儿本来就是你夫君,又有什么关系,你在席间,又不是没见过他。”说着连冲苏寻招手,呼道:“寻儿快来,房梁要烧断了。”
其时烈火滔滔,苏寻险些被火焰灼烧,忙跃身奔出,将到床头时,陈沅芷手腕一翻,长鞭倏地射出,卷住了苏寻的腰,用力后拽,苏寻飞身离地,疾冲而去。
陈沅芷左手搂住苏寻,两人滑下通道,右手长鞭抽出,击向石壁上的机关,石板轧轧合拢。
与此同时,耳听轰的一声,房梁断裂,婚房瞬间坍塌。
两人堕地之后,早有李珂歆等着他们。陈沅芷拉了苏寻和李珂歆的手,向前急奔。
然后,出通道,过假山,入湖水,进水府。
三人很快到达石屋。
半途中,因苏寻与李珂歆喝了“半月灵酒”无法动用体内灵力,早已筋疲力竭,陈沅芷只得一手提一个,拎包似的将二人拎了过来。
苏寻和李珂歆倒在地上,头晕眼花,气喘如牛。陈沅芷从怀中掏出两颗药丸,塞入他们口中。
不一会儿,苏寻便觉得胸腹间升起一股热流,体内灵力略一运转,顿时畅通无阻,知是药性已解,忙盘坐调息。
怎奈他丹田被龙纹封印,吸收灵气的速度极为缓慢。
旁边李珂歆已经调息完毕,神采奕奕地站起身来,苏寻仍慢慢吸收天地灵气,如蜗牛爬坡。
李珂歆见苏寻如此废柴,向陈沅芷道:“娘,我听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苏寻虽然在诗文方面才华横溢,但他武学天赋实在太低,连我都比不过。大夏国以武立国,重武轻文,他……他凭什么娶你女儿啊!”
只听陈沅芷道:“不许这么说你相公。你既然与他成婚,从此之后,自当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李珂歆道:“我……难道以后有什么危险,还得我去保护他吗?”
陈沅芷摆手,道:“不必再说了。”她掏出挂在脖间的铜钱,看了一会儿,怔怔道:“你与寻儿要好好相处,他或许便是你今生的真命天子。”
那枚铜钱外圆内方,古铜色,上面有“乾元通宝”四个字,为李家祖传宝物,神异无比。
陈沅芷嫁于李经武后,李经武便将这铜钱交由她来保管。
每逢李府有重大决策时,只要用这铜钱占卜一下,总能做出有利的选择。
而苏寻,便是这枚铜钱选中之人。
李珂歆见陈沅芷呆呆出神,不再理她,心道:「这苏寻会不会是在骗我?」
回想当时情形:自己想要冲出门去,却被苏寻阻拦,听他说,是甄伏霜在外埋伏,并且下令放火烧屋。
突然心头一震,暗想:「会不会是我听错了?」
李珂歆看向盘坐于地的苏寻,目光微微凝固,思潮起伏,满腹狐疑,暗道:「我和甄公子情投意合,被爹爹发现后,便一直禁足,我始终想不明白,爹爹为何阻挠我们在一起?」
「是因为这苏寻吗?他到底哪里及得上甄公子了?」
「我们约定今晚离家出走,甄公子会前来接我,却又为何失约?啊,我知道了……」
李珂歆心头突突乱跳,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猛然想到:「那些埋伏在外面的人,会不会是爹爹安排的!」
「殷老是甄公子的得力属下,但一出门,就被乱箭射死,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爹爹不愿我跟甄公子在一起,于是早有布置,就是为了防备我们私奔。」
「甚至,放火烧屋的很可能就是爹爹安排的,否则,娘亲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及时?」
言念及此,李珂歆忽然闭目,长长睫毛落下,遮住满眼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