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清冷的月亮挂在半空，紧张的气氛在夜色中弥漫。
天牢外的荒漠上，一团团火焰跳动着。举着火把的士兵紧紧跟着温依，却不敢贸然上前。这一退一近间，温依便退出了半里地。
温依凑在华夫人耳畔，有些担心地问道：“姐姐，我们走了那你怎么办啊？”
“放心，姐姐不会出事的，只要凡儿没事就好了。”华夫人的语气很平静，说着，她看向了温依怀中的李一凡，脸上露出了笑容。
“快走吧。”华夫人有些催促。
温依银牙轻咬，点了点头，道：“那姐姐你要当心点。”
说着，轻轻一掌拍在华夫人后背，华夫人便朝着士兵们飞去。
士兵队长飞身接住华夫人，随后将华夫人拉至一旁。那队长看着急速掠去的温依，朝着士兵下令道：“放箭！”
顿时一阵弓弦声响起，一根根箭矢离弦而出。漫天的箭雨落下，温依手中的长剑上碧青色的剑芒闪烁，一道圆形剑气护在身后。
一轮接着一轮的箭矢袭来，击在那圆形剑气之上，其上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守牢的士兵大多是些有修为在身的精锐，射出的每一根箭矢上都附着元力。虽不是很强劲，但胜在数量众多，加之温依如今伤势未愈合，她也显得难以招架。
一时间，温依也被逼停下来。身后，火光越来越近，一部分的守兵已经追了上来。
温依心中十分焦急：要是被他们拖到天都内的一些大将赶来，怕是逃不出去了。
猩红色的光芒从温依眼底浮现，片刻间便扩散到整个眸子。
待风沙散去，已不见温依踪影。只见一只通体黝黑的黑虎向着远处狂奔，李一凡此时正被黑虎叼在口中。
队长用力将拳打在沙地上，愤怒地喊道：“该死！”
荒漠上，那栋黑色的建筑中。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身着铁凯，捧着热茶立在窗口，看着那黑虎逐渐跑远。
“狄将军，就这样让那妖跑了？”其旁，一名年轻的男子问道。
被称作狄将军的老人眯着眼，朝着手中的热茶吹了吹，顿时热气四散。
狄将军抿了口茶，淡淡道：“战场上，我欠李牧一个人情。今天还他一个，就算两清了。”
那年轻男子又道：“若是上面怪罪下来，属下怕.......”
狄将军摆了摆手，看向了年轻男子：“方明啊，今夜之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是那华丫头搞的鬼。再说了，我都一把年纪了，又怎么斗得过那妖。上面若是真怪罪下来，也轮不到我们的。”
说罢狄将军边笑边捧着茶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了下来，拿出两坛棋子，朝那叫方明的男子招了招手：“来陪我下盘棋。”
方明面露难色，还是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接过棋子。
方明还是不放心，又问道：“若是那妖出去为害四方又该怎么办啊。”
狄将军先下了一子，咂了咂嘴道“我说方明啊，你怎么就一直这么笨呢？那妖出去了，武侯自然会把他捉回来啊。”
方明此刻毫无下棋的兴致，不多时便败了下来。狄将军赢了棋，颇为得意地捋了捋胡子，他看方明一脸不定神，安慰道：“你就放心吧，李牧是个忠臣，绝对会把她捉回来的。”
狄将军喝了口茶，却又是叹了口气，眼中浮现沧桑之色。“可惜啊，却是愚忠。”
方明不语。
......
清晨，太阳初升。一辆马车从皇宫中驶离而出，李牧坐在车中，闭着眼。
短短两天内，他的头上又添了不少白发。昨夜朝中大乱，他深夜被召入宫中。他在御书房外侯了一晚，直至清晨陈治才与丞相应清流从书房内走出。
李牧连忙追上陈治，陈治却是不理，长袖一摆，只留了句：“要么带那妖的头来见我，要么就提着你的头来。”
说罢扬长而去，只留李牧一人呆立在原地。
却是应清流拍了拍李牧的肩膀：“昨夜在书房内圣上找我聊了一晚，大诉苦水。你两次三番偏袒那妖，朝中的官员也纷纷开始指责你了。圣上有心护你，却也无力啊。”
应清流叹了口气，又道：“若你放那妖离去，圣上自然也不会处罚你。不过这样必定会使朝中群臣心生不满，那么便是朝纲动荡，社稷不稳啊。”
末了，应清流道：“武侯您是忠臣，还望以社稷为重啊。”说罢，也缓缓离去。
李牧在车中沉思，车外却嘈杂起来。这会，马车已驶入集市，清早出摊的小贩与早起的百姓议论纷纷。
虽然永明殿一事，陈治下令不许外传，可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成了百姓的谈资。
“昨晚城里的那只黑虎可曾有人看见了？”
“黑虎倒是没见，不过北边城门上一个大洞现在还在呢。”
“那就是被黑虎撞出来的啊，听说那黑虎就是武侯的小妾所化。”
“什么黑虎，那分明就是妖。”
“武侯夫人竟然是妖？”
“说不定期间还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呢。”
“呸！什么爱情，搞不好武侯就是妖族安插在宫里的奸细。”
......
百姓议论声传到了车中李牧耳中。李牧闭着眼，急促地呼吸甚至被赶车的车夫听到了。
车夫知李牧心中烦乱，便加快了行车速度。很快，马车驶出了集市，转眼便到了武侯府。
“大人，到府上了。”车夫提醒道。李牧这才意识到，睁开眼，下了车，缓缓朝府里走去。
进了府，李牧口径直朝着大堂走去。一路上，不时有下人朝李牧打招呼。李牧神情冷漠，俱是不答。
大堂内华夫人和李陵已然在场，见李牧进来。华夫人瞪了他一眼，不说话。李陵却神情紧张，不敢看李牧。
李牧叹了口气，向着李陵问道：“陵儿，告诉我昨晚在牢中发生了什么。”
李陵有些躲闪，华夫人朝他使了个眼色。李陵慢慢开口道：“昨日在牢中，母亲前来探望小娘与弟弟。却反被小娘挟持，从我这夺回她的佩剑与纳戒，闯出天牢。”
“我不是吩咐你不要让你娘接近天牢的吗？”李牧瞥了一眼李陵。
李陵顿时低下了头，口角木讷：“这.....我......”
华夫人沉了口气从旁走来，淡淡道：“别怪孩子，这一切都是我干的，你就把我交给皇帝吧。”
李牧没有理会她，独自走到了堂中一面墙前。一把金黄的宝剑挂于墙上，凌然正气从剑身上传出。
李牧五指成爪，一股吸力传出，宝剑从墙上飞下，落在李牧掌间。剑柄上刻着一条刻着一条盘旋的金龙，金龙口吞剑身。此时剑柄被李牧握在手中，其上金龙双瞳间两点寒光陡然闪现。
李牧缓缓地抚过剑身，将李陵唤来过来，李牧开口道：“你可识得此剑？”
李陵点了点头，道：“此乃护国神剑。”
李牧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似是在追忆往昔。
“千年之前，魔族攻城，大燕危在旦夕。司星使沈易破晓星图，参透天机。为除魔族，他顺应天命，以铸此剑。”
“为铸此剑，千年巫山山断出铜，万载北海海枯出锡。沈易遂取北海之锡铸其剑身，锋芒万丈。取巫山之铜来锻剑鞘，以藏其锋。铸剑之时，雷公打铁，雨娘淋水，蛟龙捧炉，天帝拉炭。剑成之时，众神归天，巫山依旧，北海重流。沈易投身熔炉，以肉身铸其忠贞剑骨。”
“此剑乃世间至忠之剑，流传千载。素来只传至忠之人。如今这剑便传至为父手中。”
李牧缓缓将剑抽出，“护国”二字似忠贞铁骨镌刻在剑身之上。
李牧向李陵问道：“你可还记得为父曾告诉你为人臣子所需谨记的是什么？”
李陵道：“是忠！”
李牧点了点头，寒芒一闪，将剑完全抽出。剑身上龙吟不断，低沉地剑吟仿佛在诉说萦绕千年的爱国之情。
锋利的剑芒从李陵身侧斩过，落在了他身后的一幅画像上。
原本画着李牧一家五口的画像顷刻间断为两截，一丝裂缝将抱着李一凡的温依与家中其余三人分割开来。那一截画像，从空中缓缓飘落。
这一剑，斩断了李牧最后一丝挣扎，往日的坚毅重归李牧的眼中。
“可他们是我们的家人！”李陵望着持剑朝府外走去的李牧，摇着头喊道。
“他们是妖！是乱国之基！”李牧的背影是那般毅然，一如他在战场之上。即便面对千万敌军，没有一丝动摇。
华夫人双眼无神，瘫坐在椅子里，望着李牧临别的背影，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却是无声的泪，布满脸颊。
......
天都北城门，寒风凌冽，一阵阵呼啸的北风吹入天都。
“唉，这天可真冷。”城门下，一个高瘦的士兵打了个哆嗦。
“是啊，自从这城门破了个洞，天就更冷了。”在其一旁，另一个肥胖士的兵叹了口气。
此时的两人，正在拿着工具，修补着城门。
“都怪你，要是昨夜值班的时候你不打瞌睡，怎么会让那妖跑出去。”高瘦的士兵埋怨道。
肥胖的士兵感觉很一阵委屈，说道：“谁想到天都城里会跑出一只黑虎，要是轮着我和你说你也不会信啊。”
突然，城门上传来一声厉呵：“你们两个，别偷懒，抓紧修门！”
两人被上级训斥，立马低下身子，认真地工作起来。
一阵脚步声从两人身后传来，高瘦的士兵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体型威武的中年人身穿劲装，腰别一把金黄的宝剑正缓缓走来。
高瘦士兵此时憋着一肚子火，见到男子，大声喝道：“北门维修，禁止通行，滚到别处去！”
腰别金剑的男人不语，目光凌然。一道冲天金芒激射，从两名士兵中间穿过。
裂缝在厚重的实木城门中间产生，北风吹过，门上传来一阵摩擦声，城门缓缓倒下。
两名士兵见头上一阵黑影压下，拼命朝着两边逃去。轰隆巨响，尘土飞扬，木门轰然倒下。两名士兵一左一又，趴倒在城门两侧。
先前的那个男人踏着木门，脚下传来吱呀声，走出了北门，向着北方走去。
两名士兵看着远去的男子，心中一阵苦楚：“完了，这下整扇门都要重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