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的吃了午饭,糙米的味道很不好,就算煮得再软,也咯得胃疼。本来徐卓凡是打算把那三两白米做饭来吃,却被徐卓然阻止,说是留到除夕那天吃。这孩子不是一般的懂事。
吃过饭,徐卓凡就背上自己的家当出门继续碰运气,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也认为自己是个有医德的大夫,能一副药治好的病绝对不会开两副药。为了除夕能吃上鱼吃上肉,徐徐卓凡打算拼了。
可这才出门,就有人过来说村东边周地主家的小儿子病得很重,请他过去瞧瞧。那人还直接扔了一两银子给徐卓凡。
徐卓凡二话不说便跟着那人一路跑过去。
周地主一家子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从村里到镇上也得花些时辰,周地主早就让下人去镇上请了,可见现在孩子的病越来越严重,这才想起村子里还有一个郎中,虽说这郎中的医术不太好,只会治些风热感冒,可周地主还是让人把徐卓凡叫过来,现在孩子难受得直哭,连嗓子都哭哑了,哪怕这个徐小郎中能让孩子好受点,撑道镇上的大夫来,他都会再给那小郎中一两银子。
心里还在着急,周地主就看到徐卓凡背着一个大药箱走进来。
“小郎中,你赶紧给我家孩儿瞧瞧,不求你能治好他,就让他好受些可好!”周地主双手抱拳。
徐卓凡的嘴角抽了一下,显然这个周地主不相信他的医术,罢了罢了,病人为重,现在不是跟这个周地主计较的时候。
徐卓凡点点头,没跟周地主说什么客气的话,让丫鬟带着他进了里头的屋子。
屋子里摆着三个火盆,门窗紧闭,孩子的唇却是青紫色的,孩子两三岁左右,被乳娘抱在怀里不停的安慰,可孩子仍然哭了不停。
徐卓凡赶紧把孩子抱过来,摸了一下孩子的额头,很烫,已经是高热症状,又是小孩子,哪里敢用药来降温,便立即吩咐道:“准备凉水,越凉越好。最好是刚从井里打起来的,冒寒气的那种。”
见徐卓凡这般不懂礼数,又莽莽撞撞的把孩子抱过去,还要给孩子准备凉水,早就对徐卓凡不满的孩子的娘怒道:“你这小郎中难不成要害死我儿,把我儿子还给我!”
那妇人直接从徐卓凡的怀里把孩子抢过去,孩子被这么一抢一夺,哭得更厉害,徐卓凡错愕了一下,随后才解释:“孩子高烧不止,难道你让我给孩子用药吗?要是再不给这孩子降温,可能会烧成傻子。”
徐卓凡不是骗他们,哪怕是在后世医学如此发达的地步,小儿高烧没有及时医治会出现脑瘫,痴呆等症状。
徐卓凡毕竟是郎中,哪怕只是个医术不太好的郎中,对于风热发烧的了解可比他们这些一窍不通的人懂得多。
周地主心情不好,呵斥道:“还不把孩子给小郎中,没见识的妇人。”
被周地主一吼,那妇人红着眼不舍的把孩子交到徐卓凡的手上,徐卓凡又气又好笑,却也没办法责怪眼前的妇人。
他要的凉水很快就端了进来,徐卓凡把孩子放在床上,亲自用干净的帕子浸湿了水,再给孩子敷上。
“把屋中的火炉撤了,只留一个,再给我来些酒,只要最普通的酒就好。”
徐卓凡这么一说,妇人又想骂徐卓凡几句,却被周地主拦住,狠狠的瞪了一眼妇人,妇人在一旁委屈的擦眼泪。周地主又吩咐下人把屋子里的火炉撤了,只留一个,又让人拿来酒。
徐卓凡端起碗尝了一下,酒精的浓度不高,很好。
他解开孩子的衣服,让孩子浑身都□□在空气里,兴许是突然有些冷,孩子弱小的身体有些发抖。徐卓凡用酒轻轻的揉搓孩子的手心,脚心,腋窝,肚脐等地方,没过多久,孩子从大哭变成的小声的抽噎。
徐卓凡又给孩子换了几次额头上的凉帕子,去镇上请的郎中终于姗姗来迟。
那郎中身边带着一个小药童,药童的肩上背着药箱,药童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看到徐卓凡用凉帕子给敷在孩子的额头上,露出轻蔑的眼神。
镇上的郎中来了之后,周地主立马笑脸相迎,热络的说道:“李大夫,老夫总算是把您给等来了,还请您给犬子瞧瞧,到底生了什么病。”
那李大夫轻瞥了一眼徐卓凡,冷声道:“不都请了一个郎中,还请我做甚。”
周地主心中一凛,赶紧招呼下人给李大夫送上一个荷包,李大夫掂了掂荷包的重量,把荷包收进怀里。
徐卓凡虽然在给小孩子凉敷,却也注意到这个李大夫的到来,看到李大夫收了一个荷包的银子,心中大怒,呸,什么东西。
那李大夫收了银子,看着徐卓凡的时候下巴都抬高了一点。
周地主立马会意,请了徐卓凡先出去,徐卓凡冷冷的看了周地主一眼,周地主也知是自己理亏,毕竟徐卓凡做的这些让孩子不哭了,赶紧偷偷的给徐卓凡塞了一两银子。
徐卓凡撇了撇嘴,收拾自己的家当离开屋子。
出了门,徐卓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才那个房间里实在是太闷了。本来他是打算让人把窗户也打开了,却担心孩子发病不是一般的风热发烧,方才给孩子擦拭身体的时候,看到孩子的腋下,耳根子后面,有一两颗亮晶晶的水痘,暗自庆幸没有让人开窗。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现在还入不得周地主的眼,人家已经去镇上请了大夫,他又得了二两银子,有什么好抱怨的。换不换大夫都是主家的意思,他也用不着去记恨李大夫。
可他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听到里面的人喊夫人昏过去了,丫鬟们如逼蛇蝎一般带着晕厥的夫人出了房间。
徐卓凡好奇的问道:“这位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此惊慌。”一边说着,一边让丫鬟把夫人扶到椅子上,狠狠的掐了着夫人的人中。
丫鬟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只剩下哀叹,弄得徐卓凡莫名其妙。
周夫人幽幽转醒,可醒来之后就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儿,怎的就惹上了天花这种大祸,这可是要让我周家断子绝孙啊!”
徐卓凡傻眼了,什么天花,不就是很一般的水痘么?
这般想着,先前进去的大夫和药童也急匆匆的跑出来,徐卓凡甚至还听到李大夫低声说了句晦气。
屋子里一片哭爹喊娘,周地主最后一个出来,可脸上带着绝望,恭恭敬敬的让下人送了李大夫离开,并叮嘱所有的人,不许靠近这个院子。
徐卓凡更加莫名其妙,问道:“周老爷,到底生了什么事,竟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周地主见徐卓凡没走,颇有些意外,徐卓凡赶紧解释方才周夫人晕了,他顺手让周夫人醒过来。
兴许是觉得徐卓凡虽然医术不怎么样,但很热心,便说道:“方才那李大夫诊断说我儿生的是天花,那可是天花啊,哪里能救的,别说救了,我甚至担心整个村子因为我儿的天花成为一个死村。”
这才是周地主绝望的。
徐卓凡梗了一下,分明是水痘,怎么会被诊断成天花。这得差多远,那个李大夫收钱不说,还诊断错误,真真是个庸医。
“周地主,您儿子得的不是天花,只是平常的水痘罢了。”
“你说什么?”周地主不可思议的看着徐卓凡,甚至想把徐卓凡盯出一个窟窿。
徐卓凡摸了摸鼻子,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确实是水痘,并非天花。”
“徐小大夫,你可别胡说!”周地主激动的扯着徐卓凡的手。
方才听到是天花的时候,他甚至连自杀的心都有了。这年头,只要得了天花,都没人活下来的,哪怕有那么一两个运气好的活下来了,也浑身长麻子,人不人鬼不鬼。活着比死了更艰难。
徐卓凡点点头,“周老爷随我进去瞧瞧,我仔细的与你说。”
周地主有些犹豫,想想里头的孩子是周家唯一的独苗,儿子若是死了,他周家也就死了,若真是天花,就跟儿子一起死。
徐卓凡不急不缓的说道:“方才那李大夫为何会认定是天花。”
“他说小儿发热呕吐,身上起了疹子,定是天花无疑。”周地主的精神仍旧不好,连应徐卓凡的话都没有先前那股子高高在上的感觉。
徐卓凡:“……”能把水痘认做是丘疹,那李大夫果真威武霸气。
不过这个时代得了天花就等于必死无疑,也难怪周地主会如此害怕和绝望。他走到孩子跟前,把孩子的头稍稍掰歪,露出耳根子后面亮晶晶的水痘,“周老爷,您可见过起疹子的人?可见过疹子长什么样?”
疹子倒是见过,他身上都有一两个疹子呢,不过没发烧没觉得恶心呕吐,就是一般的疹子。
“丘疹小如针头,大如黄豆,可能高耸或平坦,平滑或疣状。徐某不才,却从未听说过疹子能长成亮晶晶的样子,分明是水痘!”
说话这会儿,床上躺着的小家伙双手不老实了,挥舞着小爪子想要去挠耳根子后面的水痘。徐卓凡赶紧制止,这水痘要是抓破了,会破相的,想来周地主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大后脸上坑坑洼洼一片。
周地主想了想,也是,这看着就是水痘啊。可天花谁都没见过,万一天花的疹子就跟水痘长得一样呢?
见周地主迷茫,徐卓凡也不再跟周地主讲道理,反正讲了周地主也听不懂,便说道:“周老爷可否让我给小少爷治病,您就当死马做活马医,若还是害怕是天花,就把整个院子封了,留下三五个照顾小少爷的丫鬟可好!”
徐卓凡胸有成竹,若真是天花,他也能治,何况只是小小的水痘。
周地主咬了咬牙,对徐卓凡的态度越发恭敬,“那就请徐郎中救治犬子,若犬子相安无事,老夫定以重金酬谢。”
徐卓凡回了礼,便请周地主离开。很快,周地主就把整个院子都留下来了。跟着徐卓凡留下来的,除了小少爷的三个贴身丫鬟之外,还有两个乳母。这五个人都哭得想死,听到徐卓凡说可能是水痘,终究有一线生机。他们都是卖了死契在周家的,就算真的是天花,主人吩咐照顾小少爷,他们也只能陪着小少爷死。
既然知晓是水痘,徐卓凡又把了脉确定水痘的类别,是阴寒型,徐卓凡就吩咐乳娘去煮艾汤,顺便在艾汤里加些蜂蜜,小孩子可不喜欢药味。
乳娘可不敢怠慢了徐卓凡,她们的性命可都在徐卓凡的手里。院子里说要艾汤,外有很快就有人送来一篮子的艾草和一罐蜂蜜。
徐卓凡瞧着如此之多的蜂蜜,真心想弄一点回去给徐卓然补身体,这蜂蜜的味道醇啊!可想想就这么短的时间都得了二两银子,实在是太划算,过年的钱有了,以后还怕吃不上好蜂蜜么!
为了不让徐卓然担心,徐卓凡请周地主派个人去家里知会一声。这一个月,他都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