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候领着左营兵,喜滋滋的回到了唐府。
他一开心,唐笑霜就浑身不舒服。
她又不瞎,自然看到唐府外面的变化。
有了御林军助阵,安平候气焰陡升,大手一挥,命人冲进唐笑霜的房间,要将她绑起来,以消心中心头之恨。
只是一进门他就傻了眼。
自已的心肝宝贝,唐府唯一的公子,五岁的小嫩娃唐雨泽正被唐笑霜擒在手中,脖子上架着唐笑霜的大砍刀,见他进来,没命的哭叫起来:“爹爹,救我!救我啊,爹爹!”
“再用力一点叫,爹爹才心疼你,知道吗?”唐笑霜大模大样的坐在椅子上,笑得嘴都合不拢,“父亲,你总是这样,我都同意嫁人了,你还非得跟我别扭!非逼我做这种坏事儿,你说我这小手一抖,万一真割了弟弟的小弟弟怎么办呢?”
“别啊!”唐森吓坏了,连忙摆手,“笑霜,父亲知道你委屈,可你弟弟只是一个孩子,他都没见过你,更没欺负过你,你放过他,行不行?”
“放不放的,还不是爹爹一句话?”唐笑霜乐呵呵回,“钱,还是娃,父亲选一个!”
唐森心如刀绞。
无论是钱还是娃,他都很肉痛啊,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身后云枝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哭天抢地叫:“老爷,老爷,你可不能不管泽儿啊!”
“我没说不管他!”安平候垂头丧气道:“好了,你说的条件,我都答应!你快放了泽儿吧!”
“嘁,我又不傻!”唐笑霜烦躁的摆手,“等我出嫁,自然还你家娃!先去给我准备嫁妆吧!嗯,再找个丫环来用!”
“为父这就去叫!”唐森鸡啄米似的点头。
“不许打坏主意哦!”唐笑霜友情提醒,“毒死我不要紧,毒死我家弟弟就不好了!”
“不敢!不敢!”唐森使劲摇头,急慌慌的跑出了院子,依唐笑霜的要求,送来吃食和日常用品。
唐笑霜洗漱过后,又给身上脸上的伤口上了点药,直到这时,唐笑霜才有空瞧瞧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模样。
不得不说,原主是个美人儿。
圆圆白白一张脸,圆圆黑黑一双眼,圆圆红红两片唇,嘟嘟的翘着,嘴角两只甜美的梨涡,也是圆溜溜的。
这张脸甜美娇憨,可爱至极,眉眼活泼泼水灵灵,令人一看即心生愉悦,一颦一笑之间,却又有小女人的风情凸显,比起唐可心那张尖得能耕地的蛇精脸,不知要好看多少,也难怪太子一见之下,即不能自控。
只是,这样美的一张脸,现下被毁了。
额头那只丑陋焦黑的疤痕,似一只黑色的大蜘蛛趴在上面,随着她面部表情的变化而扭动,别提有多狰狞惊悚!
唐笑霜撇撇嘴,十分惋惜,但她素来不在意这些,更没想着要嫁人,所以,丑一点难看一点也没什么。
她扔掉镜子吃饭,见嫩娃在一旁咬指头流口水,便把他抱过来喂他吃,吃完饭又躺在床上吃零食,嫩娃初时怕她,见她这会儿笑意盈盈的,十分温柔可亲,也凑过来跟她一起吃,一大一小东倒西歪的躺在一处,磕得瓜子皮到处乱飞。
唐笑霜的嘴忙着,脑子也没闲着,眼睛更是滴溜溜乱转,往外头瞅了又瞅。
外头的御林军把她的小破院围得跟铁桶似的。
唐笑霜叹口气,早知如此,就不那么贪心了,玩两把揣点碎银子就走人,天大地阔任她行。
可这回……
真心走不了了!
她遁形的功夫虽好,无奈原主的身子不济,手边又没有合适的工具,易容易不成,打架也打不过,真成了憋死猫了。
难不成,真要嫁给那个什么漠王?
虽然不知这漠王是何方神圣,但唐笑霜也是长脑子的人,猜得透这里面的玄机。
她一个乡野长大的丫头,又惨遭毁容,更背着鬼女的邪名,皇帝老儿若跟漠王关系好,怎么会把自己指给他?
堂堂一国之君,若真看谁不顺眼,砍了脑袋便是,又何必搞这乌龙?连皇帝都怕他,那位漠王,想必也是很狂野傲娇的人物吧?
作为皇帝羞辱他的一枚棋子,她落到那尚未谋面的狂野男人手里,能落个全尸不?
唐笑霜很担心。
她不知道,小院外的安平候和云枝更担心。
两人不知在她的小屋外走了多少圈,脑子里也不知想了多少个主意,但唐笑霜自始至终不离他们家泽娃子半步,他们投鼠忌器,哪敢轻易动手?
不得已,夫妻俩只得在唐笑霜隔壁的厢房住下,不为别的,只为能偶尔听见自家宝贝的声音,心里好歹放心一些。
他们放心了,唐笑霜却又开始担心,这折腾了一整天,天一黑,她就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
可她不敢睡,万一被人破门而入,自已的嫁妆就没了,好舍不得……
不得已,她只好一个劲拿手撑自己的眼皮,想必这样子十分滑稽,嫩娃笑得前仰后合憨态可掬,唐笑霜见他笑得可爱,便不停的做着鬼脸,嫩娃越笑越欢,稚嫩欢快的笑声飞溢而出,传到隔壁厢房。
安平候隔着窗子看了一眼,见一大一小玩得正欢,相互拿头顶着对方闹着玩,唐笑霜笑容娇憨甜美,那神采飞扬活泼跳脱的模样,让他脑间微微一僵。
曾几何时,他的生命中,也曾有相似的一张面容,只是,那明媚鲜妍,那笑面如花,终不是为他而绽放。
他默默的退了回去,重又回到隔壁躺下,云枝仍在那里哭哭啼啼,脸上本就血肉模糊,被泪水鼻涕一浸,愈发形容可怖。
但面容再可怖,她终究是他的人,爱他如父,敬他如神,她有百般的不好,可她对他,是真的好。
安平候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低低劝慰,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听得隔壁没了动静,再一看,连烛火都熄了,想是睡了。
“老爷,要不,差人摸进去?”云枝低低道。
“算了!”安平候摇头,“她待泽儿很好,逼得紧了,反而不妙!”
“可是……”云枝犹豫了一下,“老爷,您真的要让她把一半家产拿走?”
安平候沉默不答。
云枝急了:“我不同意!”
“你有办法,可以让她不拿走?”安平候冷哼。
云枝垂头丧气:“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什么好主意?可老爷你是一家之主啊!”
“好了!”安平候轻拍她的肩,“她有命拿走,只怕也没命用!嫁给漠王,就是羊入虎口,你还当她能落什么好?你把碧烟陪嫁过去,监视着她,等她死了,把银票地契什么再拿回来就是了!”
“可财物进了漠王府,跟肉包子打狗似的,还能拿得回来吗?”云枝仍是气急败坏的。
“那个死丫头,会舍得把自己的财物交给漠王吗?”安平候摇头,“她心里不定打着什么主意呢!退一万步讲,就算拿不回来,我们也不损失什么!”
“老爷说话,妾身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云枝一脸茫然,“这损失了一半的家产啊!怎么还不是损失呢?”
安平候看着她,心里有一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他候府的财物有多少,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的管家和妾室又能知道多少?实际上,唐笑霜要走的,连他家产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他为官这么多年,要是把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那才是真正愚蠢不堪。
他轻咳了一声,说:“如今送走这尊瘟神才是最紧要的!你别忘了,咱们儿子还在她手里呢!是儿子重要,还是家产重要?再者,皇上最近要众臣捐资养兵,这是个棘手的问题,捐多了,皇上定会生疑,可咱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若是捐少了,面上又过不去,咱们趁这个机会,正好到皇上面前哭穷,就说嫁一回女儿,嫁得家财散尽,左右这事儿是他们皇家惹出来的,他们自然不好再让咱们出血,这岂不是更好?”
云枝大喜:“老爷这法子妙!老爷,您真是太聪明了!妾身真是太敬佩您了!”
安平候嘴角微抽。
一墙之隔的唐笑霜的嘴角也在疯狂的抽搐。
她对着墙壁蠕动着圆圆的小嘴,无声的咒骂。
这亲爹果然欠抽,居然咒她有命拿银子没命花,还拿这事又来对付狗皇帝,果然是老奸巨滑!
她在心里暗骂,臭老头你等着,等我巴结上那位漠王,一定把你唐府踏平!
骂完自己突地一楞,她刚才用了什么字?
巴结?她怎么可以这自轻自贱啊?应该用联合这两个字才对嘛!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听隔壁云枝又道:“老爷,你说,那位漠王,真的瘫了吗?”
安平候“嗯”了一声。
云枝又问:“我听说,他是中了西域毒魔的血咒,你说,皇上从哪儿请来这么一号人物啊?连漠王这样的人都能着了他的道儿!”
安平候轻哼一声,微有些得意的回:“漠王又怎么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哼,他那般飞扬跋扈,连本候爷也不放在眼中,这是他该得的报应!”
唐笑霜倏然一惊。
听这意思,难不成漠王中血咒的事儿,这位欠抽的爹也插了一脚?
要是这样的话,她的命运就更悲惨了!
她叫苦不迭,只听云枝又说:“老爷,那漠王再也站不起来了吧?妾一想到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就浑身冒冷气儿!”
“他这辈子别想站起来!”安平候得意的笑,“除非……”
“除非什么?”云枝好奇的问。
“除非他能得到天山雪蛤!”安平候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显是说到了重大的机密,唐笑霜竖起耳朵,凝神屏息,做久了盗贼,她的听力异于常人,只听安平候低低道:“那天山雪蛤生于雪山绝顶,上百年才长成一只,且极难寻见,天下唯有一只,在太后那儿,连皇上都不知道藏在哪儿,你说,他能得到吗?”
云枝咕咕的笑起来:“那这样再好不过了!漠王瘫着,咱们大家都放心了!”
唐笑霜听得睡意全无。
她的魂魄已经被那只神奇的天山雪蛤勾走了。
对于一个女神偷来说,还有什么比偷到别人偷不到的宝物,更令她兴奋刺激自豪?
唐笑霜打定主意,她一定要将这天山雪蛤盗来,献给那位漠王。
这样一来,漠王双腿恢复,一定拿她当大功臣待着,那她以后的小日子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