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慢慢暗下来,暮色吞噬了这一方天空,相府中仍然一如既往地难掩热闹,人们忙碌着一天的工作,同祠堂出奇的安静形成了巨大的对比。
灯火初上,帝都繁华,灯红酒绿。
天气渐渐变冷,寒风吹过整个相府直达那个偏僻的祠堂,这儿平时只有打扫之人才会过来,如今更觉凄凉无比,曲珞汀正盯着外面的天空,有几只鸽子飞过,带来一些声音。
紧接着,有急促的脚步声传入她的耳朵,以及剧烈的喘息声。
“大小姐,不好了——”聪伯佝偻着身子,急促地往祠堂跑过来,推门进入其中,喘着粗气,“大小姐,清一被夫人打了。”
聪伯算是相府的老人,没有依靠又承蒙曲未彦的照顾,所以一直在相府中帮忙看看门之类的,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再不过去只怕清一会被打死……”聪伯的语气满是惋惜,好好的小姑娘被吊起来打,他不过看了一眼,血肉都模糊了,真真看不下去,就像打在他的身上。
“什么?”曲珞汀的脸色马上变了,话还在空气中回荡,她急忙跑了出去,生怕自己去晚了清一会被打出什么事,宋倾画实在太狠毒了。
“大小姐,等等,老爷就快回府了,你不能这样过去。”聪伯最后这句话并未落入曲珞汀的耳朵,只能怪她太心急,没注意老人家还有话要说。
等珞汀到的时候,只看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清一倒在地上,旁边一滩血迹,鲜血还从身上往下流,皮被撑开,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肉,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她紧咬牙关硬是逼迫自己哭喊出来,那一刻的清一是如此的强大,扭曲的表情在看到曲珞汀过来绽放出一个释然的笑。
她上前从地上抱起清一的身子,仿佛她的触摸对于她而言都是灾难,疼痛像闪电一般传递过全身,嘶——
小姐来了,我就安全了……清一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整个人都脱力了,她软软地倒在珞汀的怀里,安静地睡了过去,眉头却是紧皱地。
这情景在暮色的映衬下更显得凄惨,却愈发激怒了珞汀体内的怒火,她能忍受宋倾画针对她,但她决不允许她的人受伤害。
“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下这么重的手?她还是个孩子,你知道吗?”珞汀完全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嘶吼,她想不出一个人的心肠怎么能那么硬,“如果现在曲宛儿被人打成这样你心里会怎么想?”
她忘了,宋倾画本就是个心狠的人,言语对她完全不起丝毫作用,那个女人的脸上仍然是得意的笑容,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在看着曲珞汀。
宋倾画伏下身子,凑在珞汀的耳边,言语中满满都是挑衅:“我会扒光所有在你身边的人,没有羽毛的鸟永远不能飞,你可以试试看。”
最后的尾音显得很是吃力,宋倾画仍然保持着微笑,她很艰难地说出最后几个字:“你会后悔你现在做的。”
曲珞汀用尽全力,掐住她的脖子,狠狠地掐住,整个人就像失去控制一般,手已经开始发抖,习武的后劲,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周围的仆人眼见的发了狂的珞汀,周身都散发出一股压抑的气势,本想上前制止却一个个都在犹豫,以至于眼见着自家主母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青,整个人都呼吸不过来,眼见着珞汀就要杀人了,他们终于按捺不住往前去。
“想看到你们的主子死得更快吗?”话落,他们又放弃上前。
就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声哭鸣把他们惊醒,回过身来一看,是二小姐站在那边,一脸惊奇,手捂住嘴巴,惊叫声才不至于刺破耳膜。
“啊——娘亲……”她吓得动弹不得,她的身后跟着刚刚回府就被曲宛儿往这边带的曲未彦,刚好目睹了这一刻,他的心中是怒火中烧。
曲未彦从未想过珞汀在自己面前杀人,她是欠缺管教,但在他的心中还不至于失去理智,还不至于在自己面前杀人。
“孽子。”曲未彦一把将珞汀打倒在地,未料到情况的珞汀被重重地甩在地上,因为用力不均匀头磕在石头上,“倾画好歹也是你的二娘,为何你下得去如此重的手,你想把我气死……”
宋倾画好不容易脱离曲珞汀的魔爪,可以呼吸一口空气,整个人头晕目眩,身子虚得很,眼见得就要倒了下去,曲未彦一把扶住她,宋倾画这招苦肉计可真的冒了生命危险,若是刚才在持续一会,她就真的见阎王了,什么都算计好了,但她没想到曲珞汀的力道如此之大,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好歹最后曲宛儿来得及时。
“快去叫大夫来,倾画,你坚持住。”曲未彦眼含怜惜地看着宋倾画,这个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女子,虽然从一开始,她被送入府中是为了刺探,她甚至还是别人派来的细作,可是这么些年,为了他,为了这个家,她的付出他能见到。
曲未彦走之前冷眼看了珞汀一眼,那眼神,能将一个人冻住的寒冷。
“她是人,清一就不是人吗,她就活该被那个女人打吗?”她的怒吼完全被曲未彦漠视了,转身走过去,留下一个冷冷的背影。
“姐姐……”曲宛儿已经哭得像个泪人,她尾随曲未彦离去。
曲珞汀抱起清一,往相府门外走去,她杀人般的眼神为她省去了太多麻烦,那些家丁们都不敢拦她,直接放任她出去。
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太多的留恋了,起码现在是这样,爹爹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被宋倾画设计,可他从前对自己毫不保留的宠爱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消失了,无影无踪,她甚至怀疑,这还是那个当年自己将邻居小孩的脑袋打破,在别人家门口跪了一早上求原谅的曲未彦吗,那时候他还不是丞相心心眼眼都是她,可是这样的时光……
珞汀飞快地往路惜言的府邸奔去,现在只有阿言那里暂且可以容身,自己竟然什么都没有,一个宋倾画就可以把她打败。
她的眼里心里此刻都洋溢着浓浓的悲伤,她好想母亲,想念司暮雪温情的怀抱,她仿佛看到娘亲带着她去打野味,带着她去欺负隔壁的小孩子……
她的脑中又想起顾弦歌,那是自己唯一一次见过朝堂上的师姐,她躲在帘子后面,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师姐霸气的嗓音,用她的气场镇住整个朝堂,那些老匹夫都被搞得无言反驳。她在想自己何时才能入师姐一样,如此不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