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三十,青城机场。
一个穿着黑色休闲装的男人正站在一旁,一手慵懒的插在裤兜里,鸭舌帽紧紧遮着眼镜和鼻梁,只看见微凉的薄唇和淡淡的轮廓,茫茫人海里,颀长清雅的身影尤为灼目,即便只是一身普通的休闲服,也难掩那与生俱来的高冷的气质,只一眼,就认定这个男人不好相处。
角落里的一旁,穿着红色风衣的女人看着前方等待的男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傅衍笙看了眼手表,好看的眉毛轻轻蹙着,指针终于到了十点的时候,薄唇轻勾,了然却有带有讥讽的笑了笑,正打算离去,手机却响了起来。
“咳咳……”电话里的人有些意味不明的开口道:“衍笙,你这次可是遇见熟人了。”
“嗯?”清凉的嗓音淡淡的开口,“谁?”
“她,回来了。”
另一边,星巴克咖啡馆里,三个漂亮的女人正惬意的交谈着。
其中一人留着大波浪头发的女人正笑意盈盈的对着坐在她面前的长发女人挑了挑眉,狭长的眼角微微挑起,明明长得一副清纯模样,却瞧出几分妖媚来。
“听说这次傅衍笙打算找你做他爸的辩护人?”
“嗯。”红色风衣的女人轻轻点点头,仔细一看,竟然是今早出现在机场的女人,白皙的脸庞有些苍白,嘴角抿着,眼睛里有些少许的忧伤。
留着大波浪头发的女人又问道:“那他知不知道是你?”
长发女人将自己面前的咖啡搅拌着,修长的手指握着小巧的勺子,阳光透过窗外,折射在她的手上,这是一双非常好看的手。
“他只是知道白浅蓝帮人打官司从没败过,但是他却从不知道白浅蓝就是我,更何况,他并不认识白浅蓝。”
而另一个留着短俏头发的冰美人饶有兴趣的说:“这么说,他还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白律师就是你?”
“哈哈哈哈,”留着大波浪的女人大笑着:“我看这次傅氏集团要栽个大跟头了,我说陈大法官可要透点内报给我。”
陈婉笑了笑:“要是把这点消息透给你这个周大记者,那我还要不要在法院混了。”
“切。”周雨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又继续说道:“话说那傅衍笙还在机场等浅蓝?”
提到这个,陈婉眉头皱了皱,对着白浅蓝说:“这次的案子,就连省检察院都派了人下来,傅衍笙这次找到你,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但是,如果你一旦接了这个案子,整件事情都会变得很复杂。”
白浅蓝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你觉得我可能会接吗?”
陈婉哑然,也是,要是接了,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周周,也就是周雨,看着白浅蓝,双眼流露出看好戏的神色:“我可是听说,他这次打算挖地三尺都要把你找到呢。”
白浅蓝的手指轻点着桌子,并没有回答周周的话,忽而,柳眉一挑,看向陈婉:“他爸爸的案子怎么会轮到你来审?”
陈婉嗤笑道:“谁都不想得罪A市商业龙头老大,这事丢在谁身上都是一烫火山芋。不过这回那省检察院派下来的人物,倒是个硬茬。”
白浅蓝微微蹙眉,“派下来的人是谁?”
“这个我知道,说到他,浅蓝你还与他有一面之缘。”周周好笑的看着白浅蓝,“大学的时候,他还到宿舍楼下找过你。”
“对。”陈婉也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玩味的看着白浅蓝:“叫耿然,好像在宿舍楼下给你送伞过来的。”
白浅蓝微微挑眉,耿然?居然是他?
记得那次从学校图书馆出来,不巧却下了雨,当时虽说她带了伞,但傅衍笙已经过来接她,于是,她便顺手将自己手中的伞递给了旁边的人,却没想到,他会找到自己的宿舍楼。
“OK,那么说,这次,傅衍笙的父亲傅寰,不死也要掉成皮?”
“理论上是这样的,谁让他爸杀人了呗。”
“我倒是很好奇,傅寰居然会杀了他的妻子,这简直不可置信。”
周周露出惬意的表情:“反正不管怎么说,我都该感谢他给我提供了好题材。这次的头条叫什么好呢?‘傅寰杀妻之密’?”
陈婉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难道想被傅衍笙封了?”
“哎,别介,我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白浅蓝将自己手中的杯子放下:“傅衍笙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陈婉轻微的摇了摇头:“但是,如果这场官司请不到你来打的话,必败无疑。”
“而且,就算你接了,也几乎没有胜算的希望。”周周接话道:“更何况,你以为傅衍笙会想不到什么办法?这件案子若不是耿然来做公诉人,他也不必那么着急。再说,就算不是耿然来做公诉人,上头也是有人盯着的。”
良久,陈婉看着白浅蓝,吁吁的叹了口气:“小白,你还忘不了傅衍笙?”
白浅蓝一怔,随后看向窗外,淡淡的说了句:“不知道。”
周周意料之中的耸耸肩:“总之,得罪傅衍笙的事谁都不想干,但总得有人去做。”
“So,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毕竟法律法规在哪儿摆着呢。”
白浅蓝指尖轻轻的在桌上一点一点,微闭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听到她开口说:“好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别谈他的事了。”
陈婉点点头:“抽空去看看你爸吧,这么多年,也该回家了。”她没有说的是,再不回家,就没有家了。
微微一怔,周周也没想到陈婉会提这个,抬头看向白浅蓝,却是看见一张淡漠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反复的搅着咖啡。
片刻的静默,谁都没有说话,一心的喝着自己的咖啡,窗外的行人只有少许,才发现,已经下雨了。
离开星巴克后,已经是中午十二点,此时也已经放晴,只是路上还有些泥泞,白浅蓝本来打算直接回酒店,在半路的时候,不知想了什么,买了些饭菜提在手上,朝着熟悉的路上走去。
敲了敲门,她没有这间房子的钥匙,可能以前有,但是被她扔了。
“谁啊?浅…蓝?”开门的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似乎不相信她会出现在这里。
“不打算让我进去么?”
白子敬微微侧身,白浅蓝抬步走了进去,进了屋子,没想到五年后,这里一点都没有变,只是有些东西却不存在了。
“昨晚回了A市,早上和朋友聚了聚,刚好出门看到这家店,想起来,你好像很喜欢吃那家的菜,便给你带了些回来。”
白子敬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双手不自在的搓了搓。
白浅蓝了然的笑了笑:“不用觉得尴尬,毕竟我只待几天,本来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不过,有点多余。”
“不是。”白子敬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些年,很想你。”
“是么?倍感荣幸。”
“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曾想,几时欢乐的家,变成了这幅模样。”语气一顿,白子敬双眼有些湿润,“一直刻意的不去打听你的消息,只知道你过得很好我便满足了。”
白浅蓝看着他的眼睛,想要看出点什么,通红的眼眶,愧疚,悔恨。
也许在她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时候,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已经慢慢变老,挺拔的背影渐渐变坨,两鬓也出现了许多白发。
“虽然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过,你还记得以前你给我说的什么吗?‘一个人只能选择一条道路,走了,便无反悔的可能’,现在想想,人生世事无常,这句话倒是真谛。”说完,白浅蓝倒是一笑,只是心中某个地方涩涩的。
终于,一行清泪缓缓留下,酝酿已久的情绪喷涌而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浅蓝。”白子敬有些语无伦次,只是反复的说‘对不起’。
“按理说,我应该收下你这句对不起,不过你是我父亲,不是么。血缘的关系始终是断不掉的,既然如此,又何必说对不起?我想回我的房间看看,可以么?”白浅蓝未等他的回答,便径直朝屋里最小的房间走去。
独留在客厅里的白子敬,在听见她带有讽刺语气的话语,年过半百的男人却像小孩子一样,‘呜呜’的哭了起来。
五年没有回来,明知道回来会难过,会受伤,却还是贪恋那一丝温暖,如飞蛾扑火,甘之如饴。
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床头柜上那张充满青春,欢乐的照片映入眼中,彼时的白浅蓝,彼时的傅衍笙。
“唉。”微微的叹息声从背后传出:“浅蓝,她……你还恨么?”
她?指的是谁,白浅蓝当然知道,如果不是她,也不会有后来的一切,说不上恨不恨,毕竟过去的事情始终过去了,在时间的打磨下,任何事都会逐渐淡忘。
于是淡淡说道:“不恨,因为她已经死了,所以不恨。那么你呢?你恨么?”
白子敬不语,白浅蓝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告别了最后的温暖,白浅蓝淡淡说道:“你自己好好保重,有空我会回来的。”
夕阳的余晖映着纤细的影子,抬头看着天空,人都该为自己所犯下的事承担责任,孰是孰非,谁又说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