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紧紧闭着双眼,可即便如此,听到楚谨安诉说着这么些年从未对自己说过的苦楚,太后遏制不住的浑身轻轻颤抖着。
原来,她的谨安,她的‘女’儿,这么多年,过的竟是这样的辛苦!
只是,她从未对自己说过。
想起楚谨安这么多年来经历的事情自己从未参与过,太后心里酸酸的,心疼的想要抬起手抚‘摸’‘女’儿的脸颊。
可是,‘女’儿的脸近在眼前,想要睁开双眼,想要‘摸’‘摸’‘女’儿的脸颊的念头,却没有那么强烈了。
在她被送到清平庵后,这么多年未曾与她亲近过,早已不知道母‘女’之间该如何相处,该如何亲近。
这便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太后有些心酸的紧紧捏了捏满是汗水的手心,有些哭笑的勾了勾嘴角,却还是没有睁开眼。
楚谨安感觉到太后的手心动了动,她惊喜的看着太后,却见太后脸颊两边还有未干的泪痕。
她心疼的替太后抚平眉间的褶皱,轻声道,“母后,您可是头风又发作了?可是痛得厉害?瞧瞧您,眉头皱的这样厉害。儿臣帮您抚平它,帮你分担您的疼痛好不好?”
太后心里叹息着,孩子,都是母后没有关心到你!都是母后不好啊!
想着,不由自主的叹息出了声。
“母后,母后您醒了是不是?”
耳边传来楚谨安惊喜的声音,太后这才反应过来,完了,怎么将心里的叹息,叹息出声了?
正想着要如何假装醒来,楚谨安便着急的道,“母后,您可是痛的厉害?儿臣这就去给您请太医!”
人一旦着急担忧起来,便会变得格外迟钝。就如楚谨安,忘记了大叫来人去请太医,自己慌忙站起身便要往太医院跑去。
楚谨安一阵风般离开了‘床’边,太后心里着急起来,忙假装悠悠转醒的睁开了眼,轻叹了好几声,接着开始咳嗽起来。
楚谨安正跑到‘门’边,便听到太后的咳嗽声,忙又一阵风的跑回来,趴到‘床’边担心地问道,“母后,您醒了?您没事了吧?还痛不痛?痛的厉害儿臣便去请太医!”
听着楚谨安因为着急,担忧的问出一长串问题,太后欣慰的笑了笑,“瞧你这孩子气的模样,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你要母后先回答你哪一个?”
楚谨安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是啊,自己好蠢!
“好了,我其实早就醒了。你是一直跪在这里的?膝盖痛不痛?起来母后给你‘揉’‘揉’。”
太后见楚谨安一副难为情的尴尬模样,忙转移话题。
“不痛……嘶。”
正说着不痛,膝盖上面便传来钻心般的痛感,她在这里跪了快一个时辰了,当然痛!
只是一心担忧太后的病情,并未关注自己的身子骨。
此刻见太后醒了,心头轻松一些了,才感觉到膝盖上传来的痛楚。
“瞧瞧你,还说不痛!扶母后起来。”
太后好笑的看了看楚谨安,又自己努力撑起上半身,示意楚谨瑜扶自己坐起来。
“母后,您身子还未好呢!快好好躺着。”
楚谨安一把按住了她,嘴里担心道。
“哪里就那么娇贵了?再说了,躺了这一天一夜,身子疲软得很。你扶我坐起来便是,我不下地。”
太后笑着摇摇头。
“好吧,您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东西?儿臣去亲自给您做。”
瞧着太后一副真的很难受的模样,楚谨安这才扶起她,给她背后塞了几个枕头,这才担心地问道。
“不饿,嘴里没什么味,淡的很。再说了,你会做什么菜?”
太后笑着取笑楚谨安。
“儿臣可以学嘛,只要你想吃,儿臣便立刻拖了厨子去教我做。”
楚谨安撇了撇嘴,不服气的道。
“行,哀家的好‘女’儿!上来,就在母后这里歇息,好生睡一觉。”
太后笑着拍了拍身侧,示意楚谨安上来睡觉。
楚谨安不由自主的又湿了眼眶,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与母后一起睡了!于是,立马蹬掉脚上的鞋子,利索的钻进了太后的被窝。
而后,蜷着‘腿’,轻轻环着太后的腰,趴在太后‘胸’口处闭着眼睛开始假寐起来。
无奈,很久没有与母后这样亲热过了,有些不习惯,睡不着。
“你要是睡不着,便陪我好生说会子话吧。”
太后边轻轻的给楚谨安‘揉’着乌青的膝盖,边好笑的看着她眨个不停的眼睛。
楚谨安猛地睁开眼,朝着太后甜甜一笑,认认真真的听着太后说起她的生平事迹来。
母‘女’俩都是极有默契的不谈两人之间的误会与矛盾,只珍惜着眼前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与幸福。
“谨安,母后疼你不比你皇兄少一分。母后十五岁入宫,那是还只是个小小的没人,而后步步往上爬,用了数十年时间,终于爬上皇后宝座……”
太后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一生的事迹,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个细节都忘不了。就连些细小的事情,太后也说得清清楚楚。
因此,听起来便有些索然无味。楚谨安开始听得极认真,后招架不住眼皮的沉重,双手仍旧紧紧环着太后的腰,沉沉睡去了。
太后看着楚谨安安静的睡颜,心里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女’儿原谅了自己,与自己没有隔阂的好生相处,就是现在走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天‘色’已大亮了起来,街道上开始有百姓来往。
不大一会儿,卖菜的、摆摊的,小商贩们在太阳初升的时候已经做好与客人们讨价还价磨嘴皮的准备。
昨夜公主府送信的护卫,此刻打扮的极其普通,肩上还挑着一筐菜,晃悠悠的往护国将军府走去。
破烂的粗布衣裳,腰间扎着麻绳,头发‘乱’糟糟、脸上贴了两道假胡子,边走边亮着粗犷的嗓音吼道,“卖菜喽,新鲜的蔬菜,价格便宜喽!”
确实是不引人瞩目。
“卖菜大哥”慢悠悠的往护国将军府的方向走去,一路吆喝着,还卖出了不少的蔬菜。
反正他老子娘平日里种的菜不少,只是自己吃,到没有卖出去过。这会子卖了这么多,今日赚了不少呢!
到达护国将军府大‘门’口时,见有婆子出‘门’采买,忙停下来,假装用肩上的帕子擦了擦汗,停下不走了。
“这位小哥的蔬菜‘挺’新鲜的啊!怎么卖的?”
新鲜的蔬菜格外翠绿些,还带着清晨的‘露’珠,看起来甚是新鲜。采买的婆子看见他菜筐里面的蔬菜,不禁停下脚,向着他询问道。
“大婶,您只要把我这菜筐里的菜买完,价格好商量!”
“卖菜大哥”殷勤的笑着。
“哟,这么多,哪里买的完啊?再说了,我买那么多做什么?放着又不新鲜。”
负责采买的婆子摆手道。
“卖菜大哥”忙建议道,“大婶这话可就不对了,哪里会不新鲜?瞧您是这护国将军府负责采买的大婶吧,这府中人多,一日采买要跑几趟吧?可累人得很啊!我告诉你一个法子,保管您两天不用出‘门’买菜,而且蔬菜放着还会是新鲜的!”
“哦?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采买大婶来了兴趣。
她年纪也不小了,日日出‘门’买菜,要跑好几趟,这一天跑下来,‘腿’脚都是酸痛的!
此刻有了蔬菜既是一直新鲜的,又不用跑路的法子,自是来了兴趣。
“您啊,将这些菜买回去,放在冰窖中,可是不容易坏呢!”
“是吗?冰窖中不是只能放水果吗?还能放蔬菜?”
一听到这话,采买的大婶兴趣更浓厚了,忙询问道。
“是呢!不止能放蔬菜和水果,还能放猪‘肉’呢!放上好几天,也不会腐烂!方便得很!”
“卖菜大哥”真诚的说道。
“是吗?那可真是新鲜了!日后就会少跑好几趟了呢!好吧好吧,你这蔬菜我全要了,你帮我挑进府去,好处自是少不了你的。你说的这法子若是管用,日后咱们府中买蔬菜就只要你家的了!”
采买大婶高兴地说道。
“好嘞!这法子保证管用,大婶您就看好吧!走,我给您挑进府去!”
“卖菜大哥”喜笑颜开的说道,那副表情,好似碰到贵人照顾生意般,开心极了。
着法子当然管用,因为是明月小姐传授给公主的。公主自是也不信,回府后试验一番后,果真是有效极了!
其实,他在心里想着,这日后得让老娘多种点蔬菜了。护国将军府的菜,可全是他们家包了啊!
心里乐呵呵的便跟着采买大婶进了将军府,那模样,哪里像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分明是个老实的种菜大哥的模样嘛!
大哥,日后你不要给公主做护卫了,就去卖菜吧……
一路顺利的进了将军府,趁着采买大婶去冰窖放菜的功夫,“卖菜大哥”手脚伶俐的钻到了杨老将军的屋子外。
以前都是他护着公主到将军府来,对将军府自是也是熟悉得很。
杨老将军前一晚与杨将军拼酒拼到半夜,此时还未醒转。
平日里若是有人靠近他的院子一步,他也能立马察觉到。今日就不同了,屋内鼾声如雷杨老将军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卖菜大哥”定了定心神,使劲将信封塞进了杨老将军的屋子,而后飞奔回了冰窖外。
此时采买大婶还未放完蔬菜呢,根本不知道他已经办完事,去而复返了。
杨老将军听到‘门’缝处响了一声,猛的睁开了眼。提起气一举越向‘门’口处,拉开‘门’朝着四处看了看。
咦?无人?
好似脚下踩了什么东西……
杨老将军移开脚,看着被自己踩了个黑脚印的信封,忙捡起来。
一‘抽’开看,竟是太后写的信?!
仔细读完这封信后,杨老将军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紧紧的川字,不停地在屋内踱起步来。
而后,揣起信,到正厅找杨定彪等人去了。
“父亲,您看这信,到底是真是假?”
看完手中的信的杨将军,同样拧起眉头问着杨老将军。
“是,的确是太后的笔迹。第一,一般情况下无人敢模仿太后笔迹。第二,谁会知晓皇上心事,且还会无缘无故告诉咱们?难道,是为了想让咱们出手对付皇上么?”
杨定彪军认真的分析道。
杨老夫人好奇的接过杨杨定彪手中的信,一展开,很肯定的说道,“这的确是太后的笔记,这里面的好几个字,都是当年我手把手教她写的。而且,她那是总是‘精’灵古怪,喜欢加些奇怪的小符号,你们看。”
杨老夫人自是十分熟悉太后的笔迹,而后,又指出那几个字上头的小符号,认真说道。
“这样看来,此事十有*是真的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预防措施?”
杨定彪拧起眉头,沉沉的看向杨老将军与杨夫人。
“父亲,母亲,夫君,发生了什么事?”
秦雪正在于杨柔杨洋姐妹俩做针线活,便被杨老夫人身边的周嬷嬷请了过来。
“夫人,你先别着急,来看看这封信。”
杨定彪忙走上前将秦雪引了过来,将杨老夫人手边的信递给了她。
“什么?!”
瞧着众人一副凝重的表情,秦雪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完后,大惊失‘色’的抖落了手中的信纸。
不敢置信的大喊出声。
“儿媳啊,你先别着急。此事还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做,咱们先别自己吓自己。”
秦雪嫁过来后一直恪尽职守,做好一个好儿媳,好媳‘妇’,好母亲,好当家主母。
因此,杨老夫人对这个儿媳很是满意。此刻见秦雪如此慌张,忙开口安慰道。
“父亲,母亲,为何妹妹会以如此方式告诉咱们这件事情。而不是如往常一般,直接派人来知会咱们呢?”
杨定彪此时发现了不对劲,立刻沉声问道。
正在不停踱步思索的杨老将军,立刻停下了脚步,看向严肃的杨定彪。
“我想,妹妹定是因为当日反对皇上娶明月,又因为柔儿这事引得皇上不满,而后被控制起来了。否则,为何会一直没有消息?皇上可真是铁石心肠,那可是他的母后啊!”
杨定彪紧锁着眉头,继续道。
“不错,你的分析很有道理。难道你们没发现,今日咱们将军府周围出现了很多高手么?开始我还以为是哪个仇家盯上了咱们,如此分析来,怕是皇上安排的人呐!”
杨老将军思索一番,也沉声道。
“皇上此举,难道是因为忌惮咱们将军府的权势?怕咱们会威胁他的江山么?”
杨定彪有些不满的说道。
“恐有此意。”
杨老将军面无表情的接话道。
“父亲,母亲,夫君,我有话想说。”
秦雪紧紧皱着眉头,开口道。
“儿媳你说。”
杨老夫人看向秦雪,慈爱的说道。
“当年,若非是我回娘家探亲。涵妹妹也不会‘挺’着大肚子进宫陪伴太后,然后遭人陷害早产生下明月,最后导致再也不能生育。因着这事,我对涵妹妹一直愧疚不已。当日太后出宫到清平庵祈福,就告诉了我们皇上想纳明月为妃。”
秦雪看了看正在认真听自己说话的几人,狠下心继续道,“当日咱们就知道了,皇上想娶明月。无非是想用明月震慑、压制咱们将军府、丞相府与秦国公府。怕咱们几府联合其他对他的皇位不利。我想,若是这样的话……涵妹妹只有明月一个‘女’儿,且她的事情到底是因我而起。所以,咱们将军‘女’儿多,便给皇上送一个进宫便是。用一个‘女’儿换来几府的平安,倒也值了……”
说着,秦雪便哽咽起来。
虽然她话中说的很是无情,比如最后一句,可是,到底是她的骨‘肉’!就算杨静与杨霜不是她亲生的,可到底叫了她这么多年母亲,平日里倒也还乖巧,也还是有几分感情在里面的。
说出这样的话,到底是‘逼’不得已。
“儿媳,难得你识大体,咱们都舍不得柔儿啊!只是,皇上是太后亲生,咱们能有什么法子?若是别人当皇帝,咱们还可以相抗衡。可换做是谨灏做皇帝,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杨老夫人欣慰的看了秦雪一眼,也红了眼眶。
杨定彪叹息着将秦雪搂在怀里,无声的安慰着。
此生遇见这样明事理的媳‘妇’,是他杨定彪的福气啊!
“只是,此事还需要问下柔儿的意见。否则,依着柔儿外柔内刚的‘性’子,若是她不愿,此事怕事难办……”
秦雪勉强的笑了笑,捏着锦帕擦了擦眼泪。
想起‘女’儿若是真的进了那吃人不吐骨头、步步是陷阱的后宫,秦雪又是忍不住心疼的哭了起来。
几人简单商议了一下,便由杨老夫人与秦雪一同去了杨柔的院子。
见杨柔正在饶有兴致的认真作画,两人都觉得有些难以开口,眼睑泛红,湿了眼眶。
“祖母,母亲,你们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杨柔感觉到两道炙热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一抬头便看见两人红着眼眶站在‘门’口,忙问道,“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柔儿……”
秦雪哽咽着叫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口。
杨老夫人拍了拍秦雪的背心,三言两语的将来意说给了杨柔,随后,认真的看着杨柔道,“柔儿,你若是不愿,咱们便想办法避免事情发生。”
谁知道,杨柔先是惊愕万分,接着,竟是有些害羞的点了点头道,“我愿意。”
随后,脸上泛起一抹奇怪的红晕。
------题外话------
腰酸背痛……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