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刚刚摘下的玫瑰,就在他的指尖,在她的鼻下。
她惊喜了一下,伸手接过了玫瑰,放在鼻下闻着。
玫瑰花带着夕阳的露珠,美得胜过花店里任何一朵进口的名贵玫瑰。
那是带着生命气息的芬芳。
她的脸上,印下了他的吻。
她抬头,看着他的眸子里,柔情都快溢出来了:“哪里来的玫瑰啊?”
他往身后一指:“我种的。”
她一回头,身后是一小片的玫瑰花田。
她低呼了一声:“好漂亮!”
比一朵玫瑰更美的,是一片玫瑰。
虽然,那一小片玫瑰田里,还有很多是尚未盛开的花苞,可那随风摇曳的风姿,还是让她欣喜地掩住了唇。
“送给你。”他深深地凝望着她。
“为什么种玫瑰?”她咬住了下唇。
“因为我妈送给了我一包玫瑰花籽,我就撒这了。”
沈婉猛地抬头看他,哭笑不得的:“你不能想点浪漫的说辞?”
“撒谎?有必要吗?”他扬了扬眉。
好吧,就是这样的他,她才喜欢啊。
她双手张开,抱住了他:“你说送我的。那不许摘,我要你叫它们做沈婉的玫瑰。我一个人的玫瑰……”
他的吻落在她鼻尖:“傻瓜。摘下来送你不好么?”
她眼神迷离:“摘了,他们就再也没有生命了。容若……若,爱,不是这样的……”
他的眼神深邃了起来。
爱一个人,怎么舍得去折掉一个人的翅膀,束缚住了她的飞翔?
有时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更是一种最深沉的爱……
容若下班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半夜里,来了几次救护车。
高速上发生了连环车祸,人都送这里来了。
一通抢救,还是有一个救不回来了。
亲人痛哭流涕,容若也深深地觉得无力。
当一个医生,永远就是这样。
别人总以为,他能超越生死。
可是,只有他知道,那种错过的无能为力。
什么是最残酷的?
那就是生与死。
他停好了车子,旁边书报亭的老板已经热情地招呼着:“纳兰医生,你弟弟又上报纸头条啦。买张回家给你妈妈收藏呗。”
容若回头瞟了一眼:“他上头条不是常事吗?”
老板手中的报纸挥舞着,眼尖的他一眼就看见了照片里一闪而过的熟悉的脸。
他改变了主意。
伸手接过了老板热情推荐的报纸,他直接翻开了头条新闻。
铺天盖地地,都是那张巨大的图片,几乎要把整版都盖满了。
哪怕是在夜里,高分辨率的相机仍旧把两个正在深吻的身影拍摄得非常清晰。
两人双手相握,唇瓣相贴,眼眸微阖,一副浓情蜜意的模样,真是羡煞旁人。
只是,并不包括容若。
他看着照片里熟悉的两人,眼里,涌起了一股悲哀的情绪。
她当他,是什么?
前一刻,和他弟弟在餐馆后门深吻。
下一刻,就能深情款款地送爱心宵夜到医院来给他,在露台上和他深情相拥。
到底,错乱的是他,抑或是她?
以为给了上回的事情一个结束了,结果,他以为的结束,远远还有续篇。
他心灰意冷了。
把报纸折了起来,他一回家,就把报纸扔给了母亲:“收不收藏?容皓上头条了。”
纤紫专心地煲着浓汤:“他最近老是上头条的,跟不知道哪个女的闹什么,哎呀,不知道他。你上报纸的那个我就收藏了,那才是真本事。”
容若吐了口恶气:“本事?”他苦笑了一声。
如果真的是有本事,她为什么不是他一个人的?
“对了。”纤紫搁下了调羹,擦了擦手:“容若,你年纪也不小了。老二铁定不会回家里住了,你弟弟妹妹也大了,虽说你妹妹会嫁出去,不过容翊早晚也要结婚的。刚好,楼上的住户要搬,我跟他一说,他答应把房子便宜点卖给我们。我也跟你爸爸商量好了,要不,先买下来,将来你结婚也好……”
她话还没说完,容若已经点头了:“行。”
他是家里的长子,父母理所当然要靠他主要照顾着。毕竟已经决定在香港长住了,他也不希望把家置得太远,虽然结婚离他远着呢,但是把房子买下来,也是好的。
纤紫喜出望外:“那行。那我跟你爸爸就把房子定下来了。”
“我有些积蓄,也可以贷一部分款。我会解决的,妈妈,不用担心。”他揽住了母亲的肩。
纤紫欣慰了。
直到这一刻,她的心才安了下来。
她低头拭泪:“容若,对不起,妈妈不应该一直强迫你回来的。或许你在北京会有更广阔发展的天地,但是,妈妈太想你了。”
她整个人窝进了儿子的怀里:“你不在,我整个人都空落落的。你两个弟弟又那样,你爸脾气又不好,我特别怕,他哪一天会被你两个弟弟给气坏了身子……我……”
容若没有言语的安慰。
他只是抱住了母亲,轻声道:“妈。我在呢。”
纤紫哭出了声:“你要是快点找个女朋友,让我早点抱孙,那就太完美了……”
容若心里满满的都是叹息。
“妈,我饿了,午餐好了吗?”他只能扯开话题。
“糟糕。”纤紫忘事模式再度启动,“我忘了照看炉火了。”
她从儿子怀里跳了出来,冲到汤炉面前,掀开一看。
熬了大半个早上的汤水,倒了出来,只剩小半碗了。
这个当妈的,也一点不含糊,放了点盐,就吹了端到儿子面前:“赶紧喝了,你爸回来,就说汤糊了,没汤喝了。”
容若心一堵。
这就是一颗母亲的心。
孩子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给我滚边去的那种爱,深沉得令他叹息。
他忍心,这样的母亲,因为他和弟弟共享一个女友而流泪吗?
他接过了碗,眼里有雾气流转。
纤紫一转身,已经错过了儿子最脆弱的真情流露:“你先喝汤,我马上做好午餐了!”
门铃响动,家里又有人回来了。
忙忙碌碌,平平实实,才是一家人的生活。
容若瞟了一眼沙发上那张安静躺着的报纸,深吸了口气。
有些事情,是该做了断了。
容若请了一个晚上的假,在沈婉的店外等着她。
她下楼关店的时候,才看到了他,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也有一抹犹豫。
她身边,站着的是容皓。
他垂下了眼,不想去猜测,昨晚刚告诉她,自己最近半个月都要值夜班之后,容皓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沈婉小跑着过来,打开了车门,当着容皓的面,跳上了他的车子。
容皓蹙眉,看着两人的互动,似乎有些理解不了。
“车子先开走吧。”沈婉自动自发地系上安全带。
他依言做了。
她也解释了:“这里到处都有记者,万一……影响到容皓,呃……”
他只是点头。
至于是怕记者还是怕容皓,他不想点破。
他没有说话,一脸的凝重,她也看出来了。
“你看到今天的报纸了吗?”
他点头。
她喉间一阵干燥。
呃,怎样解释呢?
她一脸的为难,看进了他眼里,一阵难言的心痛,袭击了他的心。
他终于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你不必为难。我不用你解释的。”
她的心一突:“什么意思?”
他往自己后车厢一指:“所有的玫瑰,我移了出来,放在了花盆里,等会,我把它们送你家里吧。”
她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那是你的玫瑰。只是,不能留在那个花圃了。”他终于说清楚了。
她的心寒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她不敢听,也不敢想。
“不用再为难。他是我的弟弟,夺人所爱这种事情,我不做。”他淡淡地道。
沈婉整个人怒了:“什么意思?纳兰容若?夺人所爱?你夺过吗?你主动过什么?”她的胸口起伏着。
等他,等了几个月?
他从未对她真正表过态,哪怕约会,哪怕亲吻,哪怕拥抱,他连一句女孩子想听的情话,想得到的承诺都不曾说过。
一句“我爱你”,对她来说,是奢望了。
现在,他还说他夺人所爱?
“你根本就不曾爱过,所以,你割舍的,不过是一种游戏的方式!”她深吸了口气,“纳兰容若,爱一个人,根本不是这样的!”
他淡淡地看着她:“如果你这样认为,也好的。一切没有开始,那也不必开始了。沈婉,祝你幸福……”
心,酸到了极点。
这个混蛋!
沈婉努力的强压住自己的委屈和心痛,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纳兰容若,如果我告诉你,只是容皓那个家伙一厢情愿地要我帮忙,利用我去重塑形象,你是不是也不会信?!”
他看着她,不发一言。
她的心,彻底碎了。
他已经不愿意再听了。
不管事实是怎样的,他的决定既然已经做了,就不会再更改了。
她愤怒地扯下了安全带,打开了门:“我不要你的玫瑰花!”她跳下了车子,站在了门外。
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里滑落。
无能为力的无力感,深深把她击败了。
她哽咽着:“纳兰容若,我要的是你的爱,不是那些玫瑰花。你不明白,就一辈子都不能明白!”
她话说完,便快步地逃开了他的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