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坐起来,拿起手机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病房。她推开走廊的窗户,将半个身体探了出去。
“爸。”女性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
“你身体怎么样了,能下地了?”
“嗯。”女孩说:“按照我的估计,李子月应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底子本来就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一声轻叹:“她倔得很啊,四爷怎么样了,有没有暴露?”
“四爷挺好的,警方拿他没办法。不过李子月已经和人接上头,我估计这几天我们就要离开医院。”
“那挺好的,你继续将她的行踪汇报给我。我必须让她亲自去趟东北,否则咱们家就没完了。”
女孩看了看天空,好像快下雨了。
“爸,我今天过生日……”
“哦?是吗?生日快乐……你要是觉得危险,就找机会回来吧,在家呆着比什么都安稳。”
“那倒不用,我只是不希望……其实李子月是个好人。”
电话那头的语气忽然变得怒气冲冲:“好人?他们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是好人,也不会给我们家下这么恶毒的诅咒。姓李的不是要废了我们家么?我就先废了他们家!”
“那别的人呢?她还有很多同伴,总不会都……”
“啰嗦什么,他们都是一条心,个顶个的好手!不弄死他们,他们就会弄死我!”
“爸……”
“什么也别说了,李子月要是真挺得住,就让她挺,不要打草惊蛇,我再想别的门路。还有几年的时间,不怕。你记住了,千万保全自己,有必要的话,把你需要做的事嫁祸给别人。”
通话断了,女孩愣愣地望着手机屏幕,说不出一句话来,一滴细细的雨丝落在脸上,她一凛,慌忙关上窗,蹑手蹑脚地走回了病房。父亲的意思很明白,要她开始动手,除掉李子月以外的所有人,而且尽量保全自己,将他们伪造成意外死亡,等时机差不多便想法子脱身。
她叹了口气,觉得实在是下不去手。
李子月睁开眼睛天已大亮,卢晓尚光溜溜地在她怀里躺着,睡得很安稳,身体已经不抖了。她掀起被子看了看卢晓的伤腿,两条腿的淤血散开了一些,虽然是好迹象,却让那腿伤显的更可怕了。她忍不住伸手对那片青紫轻柔地抚摸了一番,似乎觉得这样可以帮助淤血早一点散开。
卢晓轻哼一声,觉得腿上又痒又疼,她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地将腿向被子里伸,却磕到了李子月的腿骨上,登时给疼得睁开了眼睛。
“哎咝……”她倒抽一口凉气。
这一下两个人都变成半残疾状态,每日在病房里互相龇牙咧嘴地走来走去,果然恢复得很快,平常的走跑都没什么问题了。李子月这阵子开始练习压腿,以前她可以轻易将腿直直地贴在身上,现在差了不少,压到一半便觉得肌肉有一种撕裂的痛,自己硬向下压,简直和自虐一般无二,李子月一向爱惜身体,就是狠不下那个心。
“卢晓,你来,帮我个忙,我必须把腿压开。”
卢晓走了过去,向下压李子月的肩膀,却觉得有些阻碍,她怕她痛,不大敢用力。李子月狠了狠心:
“要是下不去手,你就坐上去!”
卢晓看着李子月瘦削的肩膀,沉了口气,转过身不去看,屁股靠着她的背,慢慢地坐了下去。李子月微微皱着眉头,身子在卢晓的压力下终于和双腿紧紧贴平,筋肉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但是她只是闷哼了一声,没有任何别的反应。卢晓能明显感觉到李子月的呼吸起伏,那是一种无比的活力,让人高兴和放心。
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卢晓转头一看,原来是一瘸一拐的柳卓,柳卓见了她俩这个样子,顿时一愣:
“我滴个天,你们这是哪里学的体/位啊,太高难度了吧!”
卢晓急忙坐起来,李子月表情淡然,直起身体整了整衣服:
“怎么,人来了?”
柳卓点点头:“二楼左边走廊尽头,窗户外头那辆货车,五分钟。”说罢对她们俩竖了个大拇指,撇了撇嘴,匆匆扭头走了。
李子月飞快地将那一身蓝白条的病号服换下来,手一撑越过了床,抓下墙上的背包甩给卢晓,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卢晓没想到李子月的身手已经恢复成这样,又是高兴又是惊讶。李子月其实没必要在病房里做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但她只不过想试一下,一试之下才发现,虽然这些动作做出来并不困难,但是消耗却比以往要大得多了,看来要完全恢复,还得一段日子。
两个人装模作样地溜达到二楼走廊尽头,尽头处无人,只有费萌等在那里。李子月率先跳了下去,正落在货车顶上——货车拉的是床垫,为他们特意准备。卢晓胆子大,也不怕崴脚,嗖地便跳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床垫上,差点没给弹出去,还好李子月拉了她一把。等费萌跳出来以后,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向后看了看,随即便发动了车子。
大家都将身体埋在床垫之间,用一块帆布盖住,足足过了一个来小时,李子月被床垫熏得快吐了,这才将帆布拉开一角,见已经上了高速公路,于是将帆布猛地拉开。
卢晓腾地直起身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发现车的另一边,也有一块帆布掀了起来,钻出来的正是李贺和幺大柱。
“柳卓呢?”卢晓有些奇怪。
“我在这呢。”柳卓从前面副驾驶位窗口探出头来,这位司机是我的朋友,你们叫他老张就行。
“老张,谢谢你了,又麻烦你一次。”李子月道。
老张没怎么理会,继续向前开,在一个匝道下了高速公路,走了没多久,便看见了李子月那辆路虎,不过车牌似乎是新换的。
“行嘞哥们,回头谢你!”李贺拍了拍老张的肩膀。
“咱们这是去哪儿?”卢晓问。
李子月打着了火,慢慢发动了车子:
“回河南,有几个堂口联手爬香了,我得回去定下局。”
“啊?”卢晓除了“回河南”,一个字也没听懂,但也没人和她解释,她索性另开话题:“你不准备去对付孙东了?”
“孙东?早跑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卢晓,你在孙东那里当了一天秘书,有没有看见什么不正常的资料?”李子月问。
卢晓挠了挠头:“什么资料算不正常?”
“比如说,有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文物资料?”
卢晓想了半晌,眼睛一亮:“有!有一张纸上,照片是一个青铜簋,下面写了一行翻译的铭文,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个青铜簋是不是鲁哀公的?”
卢晓给了肯定的回答。
“就是它了。原来这东西真的经过孙东的手,这就说得通了。”
“什么说得通?”
李子月猛打方向盘,车子贴着一棵树划了过去,拐上了一条小路。
“这个青铜簋是我倒出来的,当时收货的人和孙东毫无关系,而是山东的一个支锅人,后来听说这批货被龙二劫了,不知去向。这批货我知道,特别贵重,不好出手,一直也没在地下拍卖市场上看见,不知道在谁手上积压着。现在看来,龙二应该是把这批货交给孙东了——他俩早就勾结在一起,孙东什么儿子被抓,都是骗人的。他俩合伙算计我呢。”
柳卓眉头一皱:“他们算计你做什么?”
“呵呵,树大招风,我手上有他们的把柄,足够让他们做一辈子牢,他们想弄死我又不敢——可能我最近下地太勤快了,他们错认为我着急捞一票好洗手不干,把他们供出来将功折罪吧。然后就用海洛因恶心我,起码让我无论如何洗不了手。”
李子月胡乱猜道,话是这么说,可她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别的事情显得蹊跷,好像龙二和孙东并不是想杀她,而是要逼她做一件事,而这件事,非她做不可。但有什么事是非她做不可的呢?又为什么恰恰在这个当口?她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
但卢晓并没听进去李子月的话,她一直在想那个青铜器上的铭文:公十年寿诞,仲孙赠,吉平。她将这句话记得这么熟,是因为当时她发现,翻译的文字和青铜器上不一样,于是多留意了一眼。起初还以为是翻译错了,现在想想,译错的这个字和原字差距太大。要说翻译者学艺不精,可是前面并没有一个错字,却偏偏错在人名上。青铜器上明明刻的是“莫干”,是谁故意写成了“吉平”呢?这个莫干是谁,吉平又是谁?
不过她想想便罢了,因为此事似乎暂时和眼下的事无关。看起来,李子月似乎要先去解决什么“爬香”的问题,然后再去解决龙二和孙东,想先下手为强。卢晓有点怕了,她忽然有点想溜,不愿意再趟这潭浑水,不过当她看见李子月那副坚定不移的神情,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其实有些人生来就有一颗叛逆的的心,曾经幻想过当坏人,这种人真得了机会,在害怕这种不安的同时,又怀念这种刺激,尤其是新入行。等玩几年腻了想要抽身而退,却又难比登天——卢晓就是出于这种矛盾之中,而李子月现在是她的恋人,于是天平自然倒向了李子月这一边。
李子月、幺大柱、李贺交替开车,开了快一天,这才将车子顺利开回了洛阳,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住下。当晚,李子月将大家召集到一起,开门见山地说:
“了解了一下,周世鼎被控制起来了,现在豫派的头是原来的二坝头王长林,爬香的消息,根本不是周世鼎向我求救,而是王长林假传圣旨,想将我们一网打尽。明儿咱们得做场戏……”
一群人将李子月围在中间,静静地听她授意,时不时地点点头。卢晓觉得李子月这一计策未免有些冒险,完全是猜心理,万一猜不准将会死无全尸。但她却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计策,于是只能沉默不语——反正她明天的角色不过是个炮灰而已,好演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个体/位真心不错……哪天试一试……最近订阅的朋友有所增加,衷心感谢大家支持正版,但是为啥花花少了很多捏?不解……
咳咳本人比较伤心啊,10天更了14章,还有一张是8600字的,相当于10天更了15章半啊……这已经远远超越日更了吧……肿么还有人说俺不日更。。。。。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