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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名叫脱脱的女子说话算话,略施小计令刘仪亲眼见识了云小七的卓绝轻功,当场厚禄礼聘云小七为刺史府从五品带刀护卫,统领刺史府近三成护卫,至于脱脱先前说的从四品官阶,刘仪的意思是待得云小七熟悉了护卫队的事务再升迁也不迟,刘仪将云小七大加赞赏了一番之余又对脱脱笑着说“还是攸儿丫头的眼光好!”随后大笑离去。
那个声名远扬的泾州刺史刘仪给云小七的印象倒是没那么阴险城府,反而刘仪的谈吐之间倒是有股名士之风,虽然早已是五绺长须两鬓斑驳但举止沉稳得体,言语简练又不失威仪,初次见面也担得起取名的那个‘仪’字,至于刘仪临走时的那声‘攸儿丫头’令云小七有些疑惑看向了脱脱,脱脱当即横了云小七一眼:“我父亲是溱州人士,我的汉名叫‘赵攸’。”
云小七刚入护卫队时可没几人给她好脸色看,一个细皮嫩肉的乳臭小子居然一来就混了个从五品踩在他们上头……开什么玩笑?!仗着有张面首的脸就管着三成弟兄,想得倒美!于是乎云小七在躲过了明里暗里的挑衅之后,终于在一次用午饭的时刻将一个大海碗倒扣在地上,指着对她冷嘲热讽不肯停歇的四个护卫说:“少跟个娘儿们似的在一旁耍嘴皮子!是大老爷儿们的就在拳脚上见真章!也不用你死我活免得对着上边儿难交代……今日若是你们几个能把我从这大海碗上赶下来双足站地,我即刻卷铺盖走人不说还给你们四个每人纹银百两!小爷我说得出绝对做得到!但若是你们四个被我凑得趴在了地上,小爷我也不要你们的银子,只是从今往后给我规矩些!”
那四个护卫都是从溱州追随刘仪过来的、最是有升迁指望的,却被云小七半路截糊不止还听说是由赵攸表小姐引荐的又不能明打明动手教训,实在是一口气咽不下吐不出,此刻听云小七自己夸出海口下了战帖,于是那四人便毫不客气甩开袖子就攻了过去,其他也在伙房吃面条的啃馒头的一群护卫即刻拥上去围观,呐喊助威的也有买定离手的也有一时间像个菜市口好不热闹!
最终赔率为:四护卫一赔一,云小七一赔十。
近乎九成五的护卫都买了一赔一,仅仅平时与云小七有过交谈的或是往日里与四护卫积怨极深的寥寥几人买了一赔十。
结果,三盏茶不到的功夫,那寥寥几人乐疯了!
有一人边数铜钱边笑咧着嘴说:“快!哈哈~~~真是快得连影子都找不到了!都还没怎么看清云小七是如何出手的……嗨!那四个人就倒地上去了,真是绝了!!”
“去!乱喊什么呢?!那得叫‘七爷’!嘿嘿!七爷好身手!七爷好功夫啊七爷~~~”另一人双手兜着满满的铜钱跑到云小七旁边笑得一脸乐呵,“七爷~~这是我朱未孝敬您的……以后还望七爷多多关照提携~~~”
云小七笑着对那朱未摆了摆手,随即走至那四个倒地不起的护卫那儿给他们解穴,接着对他们抱拳诚恳言道:“方才云某得罪了,四位大哥都是义薄云天的人物,云某知晓方才四位大哥是为了试探云某身手特意承让的,云某感激不尽!今日云某做东,聊表谢意,还望四位大哥赏脸!”说完重重一揖,场面一下子安静了。
那四个护卫看着云小七,只是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无人开口,而云小七却仍是低头作揖,纹丝不动,整间伙房都是男人却无人说话,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何护卫、吕护卫、施护卫、张护卫,尔等四人将云护卫深深试探了一番,不负刘大人嘱托,实属忠心一片!”
众人循声望去,棕瞳媚眼柳眉丹唇,不正是脱脱*察哈帖尔罕么?
“攸表姐,那人就是助你脱险的那个护卫吗?但他的年纪……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啊!”
云小七转头看出,见着脱脱身边右侧站着一个少年左侧跟着一个少女,那三人正站在伙房门外都盯着她看,尤其是那个少年更是一脸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云小七。
“表小姐,四少爷,五小姐。”一干众护卫均是忙不迭给那三个少爷小姐行礼请安,倒是云小七对着那三个看热闹的人慢慢站直了身子,嘴角微扬笑了笑,跟在脱脱左侧的那个少女一下子脸红了。
脱脱轻瞄了眼左侧的五表妹刘微,脸上似笑非笑看着云小七,开口朗声说道:“何、吕、施、张四大护卫忠心可鉴,赏俸半年,赐虎皮靴,以示嘉奖。刘大人那儿我会去禀的,你们四人现在就去账房,就说是我说的。”停顿了片刻又说,“云护卫挑上几个人,护送我和微表妹、矶表弟出府。”
脱脱点名要云小七带人护送,于是云小七便叫了六个属下换了常服,连着她总共七个便衣护卫随着脱脱姐弟三人晃到了大街上。脱脱三人到底也是官家子弟,但出府既不坐轿子也不带亲随,为避人耳目,云小七让六个属下散落在四周人群中,她自己独自一人不远不近地跟着脱脱他们,一脸闲情逸致东瞧西望的也像是来逛街的。
泾都虽说远离帝都且又临近北狄,但城中的大街上俱是车水马龙酒肆林立,云小七早在刚到泾都之际就在城中游玩了好几天,已将泾都何处好吃哪里好玩都摸索了一遍,最近几日在刺史府当差做了护卫总是不得空,此刻也正巧可以忙里偷闲,远远瞧见街角处有个麦芽糖作画的摊贩正用手里的木勺舀了半勺子如蜂蜜般的麦芽糖浆,手势熟练地在一块油面木板子上画出了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喜得在旁观着的几个孩童连连鼓掌叫好,当那笑呵呵的摊贩大叔大声喊:“好看又好吃的麦芽糖莱~~~转一圈选图样只要三文钱莱~~~甜甜的吃了还想吃莱~~~”之时,好几个孩童都央求着身边的大人去买来,一时之间那摊贩大叔忙的恨不得手足齐飞,于是又引得几个孩童巴巴盯着哇哇乱叫,有的说要龙有的说要凤,吵吵闹闹得使得脱脱的五表妹刘微一个劲摇晃着脱脱的手臂说也要过去瞧瞧。
脱脱一派大姐头风范点头允可,那姐弟三人也凑过去看热闹,云小七自然也顺便跟过去瞧了瞧,见那一圈图样中除了龙凤,还有十二生肖,四方瑞兽,云小七一眼就看中了那个惟妙惟肖的麒麟,心想着待这群孩童买了之后她自己也去转一圈木杆子,不多时几个大人都给自家孩童买了麦芽糖离去,云小七见刘微、刘矶还在踌躇着图样,而脱脱估计不喜吃糖故而只是对那摊贩的作画手艺感兴趣,于是云小七上去投了三枚铜钱,细长手指轻拨木杆子,转了三圈半停当在了麒麟……隔壁的玉兔上面,摊贩大叔呵呵一笑即刻麻利地浇下了麦芽糖浆,两三下便完工,取了根竹签子与玉兔粘合,最后用细薄刀片铲起玉兔,举着竹签子上的麦芽糖玉兔送到了云小七面前。云小七遗憾一笑,转手将玉兔送给了一个流着鼻涕咽着口水孤零零在旁边看着的小男孩,初时那小男孩呆呆地直犯楞,见得云小七对着自己温和一笑才如梦初醒般接过玉兔,结结巴巴说了句‘谢…谢谢…大…哥哥……’,但是那小男孩又不吃,只是双手牢牢地将竹签子攥在手中,上下左右瞧着玉兔笑得一脸幸福满足。云小七见此也不由得跟着开心笑了起来,弯下腰正对着小男孩的脸说:“当心将蝴蝶蜜蜂招惹过来,那时候你可就没得吃了哟!就算舍不得,最起码也先舔两口尝尝呗~~~这样子玉兔也不会走了样的……”还没待云小七说完,那小男孩就赶忙用袖子管儿擦了擦鼻涕,随后赶紧对着那玉兔的屁股舔了两口,云小七笑得欢乐至极,指着玉兔的鼻子说:“这儿也能再舔舔的……”
忽然,透过麦芽糖浆的空白缝隙,云小七无意间瞄见了一抹眼熟的窈窕背影,她即刻瞪大了双眼……似乎越看越像!云小七倏地站直了腰板张望了一番,回头瞧了眼脱脱三人正在看摊贩作画于是即刻打了几个手势,随后直直向前追了上去。
混在人群中的六个属下领会意思,不动声色围拢上来将脱脱三人守在了中心。
云小七紧紧跟着那个细瘦背影,见那姑娘也不像一般女儿家上了大街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的,而是在大街上直行,对两旁的商铺摊位吆喝声充耳不闻,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中来回穿梭从不与一个路人有过接近,显得那姑娘的腿脚身形轻巧灵便。云小七觉得那背影越看越是像慕容,见那姑娘似乎将要在下个街口左转,于是云小七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突然一连串敲锣打鼓声自那街口响起,紧接着一条黄龙由一队人舞动起来,跟着前头戏耍着红绣球的福娃蜿蜒而行,却正将云小七的前路给挡了,云小七见自己与那姑娘被眼前的这条舞龙队相隔两端,一阵懊恼!东张西望着寻找个能穿过去的空隙,但舞龙队实在是连绵不绝!云小七只得隔着舞龙望向前方,想着去寻觅那身影是否还能看见,却发现在舞龙的另一侧,有一双清灵妙目正盈盈凝视着自己,绝不稍瞬,青莲颜面,眼澄似水……周围的嘈杂喧嚣似乎霎间消逝,云小七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只是默默与她对视着,一眨不眨、一动不动、一言不言地与慕容互相对视着,待得那条长长的舞龙来了个神龙摆尾在云小七眼前晃着了她的眼,云小七才如梦初醒般拔腿就上前,还没穿过大街却发觉不见了慕容的踪影!
云小七心中不由得一阵焦虑,随手抓住旁边的一个方巾书生急促问道:“这位兄台!方才可有见过一个身穿青衫的姑娘??个头差不多到我这里,神情清冷,容貌清丽的?!”
“呜呼!看这位兄台衣冠楚楚相貌堂堂,谁知竟与那孟浪泼皮无异,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冒昧打探姑娘家,此乃实属非礼也!兄台可知圣人曰……”那方巾书生正要摇头晃脑说教一番,云小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忙去问在街旁做生意的几个货郎,得不到消息又跑入离得最近的几爿商号问询,云小七在大街上来回跑动问了许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见着过慕容,只有一个药铺的小学徒说方才在切党参片时似乎见过一个青衫女子,像是进了药铺斜对角的那家茶楼。云小七大喜连声道谢一溜烟蹿进了那斜对角的那家茶楼,结果是有个穿青衫的姑娘,但一眼就看出那人比慕容壮了许多……满怀希望又十分失望……云小七低头重重叹了口气,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站在大街上环顾四周望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是要确定真的找不着慕容了,这才慢吞吞地原路返回去找脱脱他们。
方才给云小七说见过青衫姑娘的那个药铺小学徒,在药柜子旁探出半个身子,看着云小七渐渐走远了,才转身对着药铺里头说:“那位公子爷没抓到想买的药,此刻已经走了。”
一个掌柜打扮模样的中年男子掀起门帘,露出个脑袋对小学徒说:“甚好!你就在柜上盯着,当心有人杀个回马枪,更别让外人进来,仔细些的!”说完放下帘子,对着那上座的品茗女子拱手,“禀慕容掌舵,那狂徒已被打发走了,还请宽心。”
慕容一脸淡漠地轻嘬清茶,倒是坐在慕容下侧的另一个美貌女子对着药铺掌柜妩媚一笑:“还是诸葛做事稳妥,若不是诸葛随机应变,咱们慕容掌舵说不定就给人拉回去当媳妇儿了~~~”
“嗒”一声,慕容将手中茶杯一顿,神情冷漠看着诸葛:“你将我和纳兰唤来泾都已过了好几日,却不明言所谓何事!究竟意欲何为?”
诸葛上前三步对着慕容躬身回答:“禀慕容掌舵,请您二位前来实非在下之意……是堂主命在下在泾都好好款待二位,在下推测........待得堂主到了泾都,自会示下的。”
慕容默不作声,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倒是纳兰继续说:“堂主有示下的话~~~只需按着老法子传令给会贤雅叙即可,何事要我俩千里迢迢从帝都赶来泾都?”
诸葛像只狐狸般眯眼一笑:“纳兰姑娘千里迢迢自帝都赶来泾都不假,但~~~据在下所知,慕容掌舵前阵子都是在泾州地界里头的……”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纳兰抚着左手食指上戴着的猫眼石戒指,斜睨着诸葛说,“我随着慕容掌舵自帝都一路坐车搭船,三日前才入的泾都,不知诸葛是听哪个长舌鬼胡诌了慕容掌舵的踪迹的?”
诸葛将腰板子压得低低的:“呵呵!在下道听途说罢了!惭愧惭愧!......方才慕容掌舵问询所谓何事,明日便能见着堂主了……到时二位一问便知。”
“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纳兰手中拈着的绣帕对着诸葛置气般用力一甩,又转头对着慕容说,“如意楼的乳鸽是时候该出炉了,咱俩再去尝尝吧!隔了一日便想了。”
如意楼的香酥乳鸽乃泾都一绝,每日仅售九十九只,未时三刻准点出炉,慕名而来或者回头食客均是络绎不绝的,若不是有人替纳兰定了厢房预先留下了两只香酥乳鸽,纳兰当真是拉着慕容白跑了一趟。
“香!嫩!脆!鲜!”纳兰嚼着一块乳鸽腿肉两三下即咽了,饮了半盏酒之后又紧接着夹了一块,瞥见慕容只是在细嚼慢咽似乎若有所思,于是笑容暧昧地低声问道,“如此美味佳肴,但看咱们掌舵的脸色味同嚼蜡,难道~~~慕容姑娘在想着什么人?”
“不知是哪位英雄俊杰入了慕容姑娘的法眼?可否介绍学生认识认识,也好交个朋友。”一个方巾书生推门而入,对着厢房内的慕容和纳兰长揖倒地,“许久未见,宗政有礼了。”
慕容难得唇角微扬,笑对着方巾书生宗政点了点头:“许久不见了。”
“嗨!从小就是这副文绉绉的模样,你也不嫌一股子酸?”纳兰嘴巴虽然不饶人,但早已眉开眼笑,“正等着你呢!再晚来一会儿就没你的份儿了。”
宗政儒雅一笑,边入席边对着纳兰说:“怎么说也是我为你们俩定的厢房留的乳鸽,好歹给我预备着些啊!你说是么?慕容?”
慕容笑着摇了摇头:“别和她斗嘴了,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吃些乳鸽。”
“哈哈!”宗政鼓掌大笑,“许久不见,慕容可是比当年变了些了,会笑了,又会说笑了,好!真好!”
“呵呵~~那也要看慕容遇着了什么人使得她变了些了……”纳兰对着慕容挤了挤眼睛。
“哦?嗯~~~难道是方才在大街上问我‘青衫姑娘何处寻’的那位兄台??”宗政笑着试探一问,却见慕容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而纳兰更是笑得眉飞色舞,宗政不由得神色一顿,轻咳一声说,“既然能得慕容的垂青......想必那泾州刺史府的带刀护卫……他的本事自然是不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