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阔的话,让顾震南愣在了当场,宋明月的自裁,别人或许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应该最为清楚,若是将此事宣扬出去,那么,他的颜面应该置之何处,更何况,还有宋阔在场。
“这……”顾震南语塞,一双眼睛不住的朝着身侧看去,当顾震南和宋阔四目相对的时候,忽地,顾震南感觉到了一股子比着寒冬更加阴冷的杀意。
顾震南刚愈上前,忽然,一只白皙如纸的素手,扯住了顾震南的衣袖,顾萝烟掠过了顾震南,踱步走到了宋阔的面前,欠了欠身子,道:“宋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本将军到是要看看,宋小姐还有什么好说的!”说着,宋阔随着顾萝隐朝着柴房内走去。
顾萝烟朝着门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去,顾震南明白顾萝烟的意思,不想将此事声张,生怕扰了顾宋两家的和气,可顾震南去已经忘却了,因为宋明月的死,宋阔发难,嫌隙早已经变成了一条不能逾越的沟渠。
见四下无人后,顾萝烟水眸潋滟,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卷信笺,递给了宋阔,“宋将军,有些话,我这个当晚辈的不好说,不过,既然宋将军想要知道宋姨娘是如何自裁的,那么就请看看这封信吧。”
宋阔接过了信笺,脸色开始变得浓重,沉吟了半晌后,宋阔的脸色阴沉如血,拿着信笺的手开始瑟瑟的颤抖,“这可是真的?!”
“这信笺乃是宋姨娘临了的时候写的,没有半个字篡改过,如若宋将军不相信,那么我也没有法子,宋将军知道,与人苟且是一件多么败坏家门之事,如果不是顾及家父和宋将军的颜面,小女子又怎么会将这封信笺到这个时候方才拿出来呢?”顾萝烟轻抚了抚鬓步摇,轻声说道。
闻言,宋阔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起来,宋阔那宛如鹰鸠一般的双眼,迸射出了两道森然的寒光,直视顾萝烟,说道:“这么说,舍妹是被你们逼上绝路的了?!”
“哼!”顾萝烟冷哼了一声,推开了柴房的大门,临走前侧目看向了身后的宋阔,道:“宋将军,这件事情,我们顾家都不予追究了,难道,宋将军想让宋姨娘走的不干不净,亦或者是想让京城中人都知道,宋将军有这么样的一个妹妹吗?”
“好,很好,非常好!”宋阔连连道了三声好,沉吟低沉的说道:“既然如此,宋某就告辞了,还望宋大小姐告诉震南一声,这件事,本将军不会追究,让他好自为之。”
“恭送将军。”顾萝烟欠了身,恭声说道。
待到宋阔离开了顾家后,顾震南龙行虎步,大步流星的朝着顾萝烟走了过来,“你和宋阔说了什么?!”
“我只是将宋姨娘自裁的原因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宋阔知道。”顾萝烟走到了宋明月的尸身前,将白丧布掩住了宋明月。
顾震南见顾萝烟这一举动,着实吓了跳,没想到,一项软弱如她,竟然有这个强势的一面,甚至,连自己都自叹不如,顾震南没有多说些什么,微叹了一口气,转身刚愈离去,便听到顾萝烟说道:“父亲,年关将至,宋明月还是早早入葬吧。”
“这点小事交给你处理吧。”顾震南没有回头,冷冷的放下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拆房。
顾萝烟的唇畔挽起了一抹犹如罂粟一般让人炫目的轻笑,朝着不远处的下人吩咐道:“找个背人的地方,将宋明月火化,骨灰抛入山涧之中。”
入夜,漆黑的夜幕宛如一张薄薄的黑色锦缎,漫天的繁星像是精美的刺绣装点其上,一轮圆月宛如珍珠一般,渗漏下来的月光,泛出浅薄的白,一阵寒鸦掠过,发出了宛如凄厉哭声的鸣叫。
顾素言独自一人站在柴房外,一身素白的孝服,一头泼墨一般的黑发,顾素言的双手紧握成拳,欣长的指甲嵌入掌心,一丝鲜血流下来,冷风一吹,泛着盈盈的血冰晶,顾素言贝齿紧咬下唇,一丝丝腥甘味,在口中弥散开来。
她微微的抬起头来,长长的羽睫之上,嵌着晶莹的泪,许是站的时间长了,眉黛凝了白霜,良久过后,顾素言的双唇颤抖,唇齿之间发出嗒嗒的声响,声音瑟瑟的呢喃道:“顾萝烟,我不会放过你,我会让你不复万劫,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已祭我娘的在天之灵。”
“这话在这儿说说也就罢了,可莫要让别人听到。”忽地,一道冷声,从顾素言的身后传入到了她的耳廓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并没有让顾素言感到害怕,顾素言侧目,目光轻撇江凤淑,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俗话说,人走茶凉,明月不应该有这样的下场,灵位不能进宗祠也就罢了,可竟然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江凤淑走到了顾素言的身前说道。
“你想干什么?”顾素言的脸色不变,皎洁的月光从夜空之中渗漏了下来,映着她的面容愈发的惨白。
江凤淑以帕掩口,轻咳了一声,道:“很简单,我想成为你和文翰的娘,让文翰能够成为长子嫡孙,让你能够完成心愿。”
“哼!你想让我成为你的马前卒,助你登上嫡主母之位?”顾素言冷哼了一声,对江凤淑说道。
“有些事埋在心里头就行了,不要点明了,眼瞧着就是年关了,按照大晋国祖制,十五一过朝中官员之女要进宫选秀,这或许是你唯一的一次机会,如果,你能进了皇宫,或是成为哪个王爷的妃妾,要对付一个顾萝烟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把她踩在脚下,要她生她便不敢死,要她死她不能活!”江凤淑轻抚了鬓间的步摇,对顾素言说道。
闻言,顾素言回过了身子,说道:“自古长幼有序,每家每户只有一名女子能够进宫选秀,你以为会是我吗?”
“呵呵,这还不简单,只要顾萝烟当中放浪,便再也没有选秀的资格,到时候,你就会成为咱们顾府中有资格参选的秀女,凭你的相貌和心思,定会飞上枝头。”江凤淑挽起了顾素言的双手,将一纸包交到了顾素言的手中。
顾素言接过了手中的纸包,低头沉吟了片刻,声音阴冷的说道:“好,只要能给娘报仇,我愿意祝你一臂之力。”
“你好好准备准备,此事莫不要让第三人知道。”江凤淑在顾素言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说道。
顾素言颔首,转身离开了柴房,江凤淑看着顾素言离去的背影,嘴角上勾起了一抹冷笑,双眼之中满是不屑的目光,离开了柴房。
天空忽然有了光,那宛如墨染一般的天空,像是被硬生生的扯出了一道口子,投射下来的光线越发的浓郁,很快的便吞并了原本漆黑的深夜。
一只寒鸦在凋零不堪的树梢上拍打了两下翅膀,飞入了高空之中,旋即,漫天的寒鸦,黑漆漆的遮住了光亮。
“吱嘎!”一声,顾萝烟的房门被推开,青儿擎着面盆,对坐在床榻边上的顾萝烟说道:“小姐,请梳洗吧,今儿丞相爷设宴,老爷夫人和小姐是一定要去的。”
顾萝烟站起了身子,将身上的素白寝衣退去,瞧了瞧青儿为她准备的几件华服,侧目看向了青儿,说道:“这些衣裳都拿下去吧。”
“小姐,这些都是老爷命人赶制出来,老夫说让你在这里面挑上一件出席时穿。”青儿放下了手中的面盆,信不走到了顾萝烟的身前。
“呵呵,这些衣裳都太华丽了,整个京城都知道,顾府中的二夫人刚刚新丧,父亲绝对不会叫人送上这么华贵的衣裳,定是有人做了手脚,让人送来的。”顾萝烟将衣架上的华服拿在了手中,唇角之上微勾起了一抹轻笑,对青儿说道。
闻言,青儿的眉头微微的一皱,道:“小姐,青儿想起来了,半月前,梧桐苑曾经命人制了几套衣裳,说是年关的时候穿……”
“这点子小伎俩也往外使,也不嫌丢人,让人将衣裳包了,送回到梧桐苑去,给我把那件素白色裙角绣着夕颜花的衣裳给我拿过来。”顾萝烟不屑的看了看手中的华服,嘴角之上的冷笑愈发的浓郁了起来。
半晌后,青儿再次走进了顾萝烟的寝阁之中,手中擎着那件简单素净的衣裳,顾萝烟梳妆之后,将那件衣裳换上。
青儿轻挑幔帐,不由得被眼前的顾萝烟深深的吸引住了,面容不施粉黛,却染了浅粉色唇脂,一头泼墨般的青丝,仅仅以一株并蒂海棠的步摇束成发髻。
青儿相信,这是她见过世上最为纯净的女子,“真真是极美!”
“呵呵……”顾萝烟轻笑了一声,走到了青儿的身前,轻轻的点了点青儿额头,笑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小姐用膳吧,咱们可别让老爷夫人久等了。”说着,青儿扶着顾萝烟走出了寝阁中。
清烟阁的膳堂之中,一定端放了清粥小菜,青儿给顾萝烟舀上了一碗粥,端到了顾萝烟的面前,顾萝烟用汤羹舀上了一勺,刚欲放入口中,忽地,顾萝烟的眉黛一凝,侧目看向了青儿,道:“这粥不是你熬的,味道不对,有股子依兰花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