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的乔莞正对着镜子梳头,从来没剪过的长发又黑又密,披在肩头显得她那张巴掌大的脸更小了。
她关掉吹风机,刚要上床休息,怀里便钻入了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
它一路往她的睡衣里钻,隔着皮毛,四肢像是极其畏冷似的隐隐发颤。
乔莞愣了下,拉开领口看了眼贴在她肚皮上的黑猫:“阿琪?”
对方没应声,待到她平躺之后,它又如婴儿般的匍匐至她胸前,柔软的肚子紧贴着她的皮肤,似乎只有隔着体温感受到那阵“扑通扑通”的心跳才能让她稍稍好过。
乔莞望着衣服里那一团,朦朦胧胧间似乎听到她在呓语:“天昭……我冷。”
乔莞眨眨眼,虽然不知道它叫的是谁,但还是本能的抬起手,轻轻拍上她的背脊。
乔莞侧过身,把房间的大灯关了,可平躺着试了几次,仍旧睡不着,只能小声的嘀咕:“阿琪,你这样我喘不过气。”
阿琪是成年母猫的体型,加上这几年被乔妈喂得滚圆滚圆,实打实的压在她胸前……她怎么睡得着?
黑猫起初不应声,不过还是稍稍移动了位置,转而窝进她颈窝处,乔莞这才松了口气。
周围冷飕飕的,不知从哪儿钻进来的冷风,很轻很轻的朝床铺上吹。
黑猫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毛茸茸的爪子一下一下的往枕头上抓,四肢僵硬的蜷缩成一团,似乎哆嗦得更厉害了。
黑暗中,乔莞隐隐听见它的呜咽,目光顿时一紧,心里虽然不知道它到底在害怕什么,但还是下意识的将它抱得更紧,而在她温暖的怀抱下,黑猫的颤栗似乎止了,很快两人一起坠入了梦乡。
——
隔天乔莞起晚了,等她抱着黑猫蓬头垢面的爬起来,墙壁上的指针已经快指向了八点。
乔莞“噌”的一下跳下床,匆匆洗簌过后连早餐也来得及吃便上了傅天琅的车。
随着车子驶远,乔莞忍不住摁下车窗,让户外的凉风吹进来,稍稍吹走两人之间的沉闷。
车里的气氛有点僵,他们都没说话。
乔莞靠着车门打盹,不知过去多久,傅天琅边开车边给她递过来一个塑料包。
乔莞愣了下,垂眸一瞧才知道傅天琅给她递过来是几个用袋子裹好的包子和一个装满了热豆浆的保温壶。
温温的热度熨上她的指腹,她想起早上起来那一刻,他从厨房里出来的一幕,原来他一早就知道她赶不及,所以准备了这些东西……
她垂着脑袋把塑料袋打开,抓起热乎乎的包子咬了一口,嚼了嚼,小声的嘀咕道:“谢谢。”
他看她一眼,转过头没有作声。
晨光由车窗外倾斜而入,轻轻笼着两人的侧脸,朦胧中有点清凉。
而直到乔莞下车,他们也没再进行交谈,但是在往后的每一日,乔莞无论是上下学,都能瞥到那辆熟悉的家用型轿车。
他虽然一直不发一语,可每日都会给她带点小零食,有点讨好的意思,就像她从前与他生气,闹别扭,他总会给她带点豆花糕、糖葫芦之类,乔莞也吃这套,久而久之气就散了。
可这次她没生气,只是觉得这块木头不解风情,接连两次硬邦邦的拒绝她,让她很是尴尬。但俗话说吃人嘴软,再说了,她本身也没气可消,于是很快又与他和好。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一晃眼,从月初到了月底。
而随着失踪人数不断上升,受害者的家属们坐不住了。
警方担心市民因为这件事而恐慌,一直低调着没将这几起失踪案曝光,可不曝光不代表这事没发生,更何况失踪的全是妙龄少女,两个月过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绑匪也不知什么来路,连个要赎金的电话也没有……
那几名家属自然沉不住气了,有一位稍微迷信的甚至找上了赵通阳,试图让他摆一场招魂仪式,这也算是一种能够查人生死的法子。
对此,赵通阳自然婉拒了,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以符咒杀杀鬼,打打怪倒还可以,招魂他可做不到。
那户人家见状,不得已只能找上了另一位名气没他响亮的道士,眼瞅着那道长在家中开坛,做法,念念叨叨,却什么也没召回来……
家属急了,一问,才发现那老道的脸色也不好。
“招不到……”他摇头,看着几名家属发白的脸色,安慰道,“也许令媛并没有生命危险,所以贫道才无法召回她的魂魄。”
家属一听,终于松了口气,却忽略道士一路阴沉的脸色。
这话其实是谎言,他已经无法从那名失踪少女的物件上感应到一丝生气,既然没有生气,那就是死了。
道士皱眉,可她死去之后却召不回魂魄,加上绑匪迟迟不要赎金……
道士心头一悚,也许那名绑匪是个行家也说不定,而他之所以找不回少女的魂魄,很大一个可能就是被某个人囚禁,或者关了起来。
道士想到这里,匆匆收拾东西离开,不管哪一种可能,都意味着麻烦,一个很可能会让他丢了性命的麻烦。
失踪人员还在增加,案情却没有任何进展,别说救出活人,连个尸体也没找到,好好的大活人怎么说消失就消失?
于是在多方揣测下,刑警队的九队长带领一队警员,暗中在学校周边搜索,可一周过去,彷如大海捞针一般困难重重。
五月下旬,天气渐渐炎热,大早上的,乔莞穿着夏季的校服裙,坐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面摊里捞面条吃。
面前是傅天琅,因为乔妈早上没给他们做早餐,所以两人为了赶时间只能在路边吃点。
乔莞握着筷子往汤里捞了捞,可惜什么也没捞上,最后只能捧起碗,咕噜噜的喝汤。
这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一道陌生的身影,乔莞搁下碗,才发现那是一个高个的男人,男人穿着便服,留着小胡子,那正是刑警队的九队长。
他虽然穿着便服,但高大的体型和陌生的面孔还是引来不少人注意,乔莞从面汤里偷偷瞧着他们,竖起耳朵只能听了个大概。
大致就是询问最近有没有陌生面孔,随后又拿出几名失踪少女的照片……
乔莞捧着碗在那偷听,连嘴角沾了油渍也不知道。
傅天琅静静的注视她良久,抽出纸巾细心的替她擦拭,没多久,那名警察问完话后便走了。
望着对方走远的背影,乔莞搁下碗,小声的嘀咕:“那是警察?”
傅天琅点头,替她擦嘴的动作没停。
乔莞与他对视片刻,见他浓眉紧皱也没再多话,只是当两人结账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别去,这段时间我替你和学校请假。”
乔莞的心脏砰砰跳了两下,一回头便迎上他担忧的神色。
她眨眨眼,对着他摇手:“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而且快考试了现在请假功课跟不上怎么办?再说如果一直抓不到绑匪,我还能永远不上学吗?”
傅天琅在专注的盯着她瞧,神色认真,还真有让她一辈子不上学的打算。
乔莞笑眯了眼,踮起脚用力揉他的脸:“上下学都有你接送,能出什么事呀,瞎担心。”
傅天琅皱起的眉头稍稍平缓,一语不发的凝望她良久,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小型手枪。
当冰冷的枪械触碰到她的掌心,乔莞吓得眼睛又瞪圆了一圈。
“你……你快收回去!”
没看到警察在附近吗?!
傅天琅一动不动,只是轻启唇:“给你。”
乔莞要吓哭了:“你给我枪做什么?我不要!”
傅天琅神色不变,轻轻吐出两字:“防身。”
一血一凸。
防个熊!这玩意要是让学校或者是警察查到,就不是抓绑匪,而是抓她!
乔莞态度强硬的往回推,傅天朗没辙,只能收回手枪,转而将一把可折叠的军刀递给她,并且露出一副她要是不拿走,咱们就在这耗到天黑的固执样。
乔莞囧,慢吞吞的收下了。
晚上,黑猫又是孤零零的卧在窗台边望月,心中不知正思索着什么,直到第二日,它突然不见了踪影。
乔莞找了它一天也没找着,到了夜里也不见它回来,越想心头越发不安,最终来到门边,锁了门之后披上袍子,也跟着由楼上一跃而下……
——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又是个无星无月的夜晚,起了风,虽然小,却是一股子阴风。
赵启一个人在家里,他的家是一间小型复式的高级公寓,空间不大,但家具和摆设都很讲究。
玄关放着一双皮鞋,他没有朋友,也没有情人,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不过他却满足于此,毕竟以他的身份,是不适合交朋友或是爱人。
他在厨房里鼓捣了一阵,终于弄出了一张面膜,虽然这副皮囊无论长相还是能力都过于普通,普通得快要容纳不下他的元神,他也依旧认为他需要好好保养……
弄好了面膜,他又用小刀切出两片薄薄的黄瓜片,走到沙发上躺下,静静的享受这悠闲的时光。
这时,耳畔轻轻的飘来一道“咔擦”声,那类似于窗户被人打开的声音令他摘下了那两片黄瓜。
没有关上的窗户外不停的涌入凉风,徐徐的将窗帘吹得翻飞,而就在窗框上,赫然多了一只黑猫。
它不知什么时候过来,静静的窝在那儿,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打量着他。
赵启笑笑,发现黑猫的脖子上已经少了那道鬼枷。
“嗨,你又来了,冰箱里有三文鱼,要吃吗?”
黑猫不动声色,就像匍匐在黑夜中的精灵,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赵启眸色微亮,少去鬼枷的黑猫浑身上下萦绕着一股子浓浓的怨气,强烈的恨意与憎恶正由它身上源源不断的朝他扑来,而那浓得像是要从他毛细孔里渗入进去的气息令他饥肠辘辘,食指大动,口水险些就要滴了下来。
怨恨是他最好的养分,也是转生术不可或缺的因素。
心中的恶魔已然涌现,可这男人却依旧维持着温文儒雅,风度偏偏的外表,端着一盘刚取出来的三文鱼,一步步的朝它走去。
“好孩子,快来吃吧。”赵启的声音阴柔,目光中隐隐泛出寒芒。
普通的黑猫不会由窗台跳入他的家中,因为这里是八楼,普通的黑猫也不会浑身散发着只有厉鬼才会有的怨气,所以很显然的,那是一只自己送上门的猎物。
黑猫脸上鬼气森森,在他即将靠近的瞬间开口叫道:“赵庸。”
赵启脚步一顿,抬起眼重新打量对方,随后突然嗤笑道:“真难得,已经有三百多年没人这么叫我了。”
黑猫闻言,浑身的戾气赫然迸发,犹如烈焰一般直指对方眉心。
可赵启却不慌不忙,这会儿他不再着急着吃了它,反倒找了快空地,慢悠悠的坐下,一手捏着一块三文鱼,塞进嘴中咀嚼,好半晌,才以一副要与她叙旧的模样说道:“猫儿,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黑猫静默数秒,浑身突然像是被一层迷雾萦绕,发出几声“嗞嗞”的烧灼声后,一道红色的鬼影出现在窗台边。
那女鬼年纪不大,看起来顶多十七八,一条红裙长发披肩,沾血的容貌姣好,四肢修长,只可惜其中一条小腿与手腕断了一截,看得出是被人活生生的切断,五根脚趾头光秃秃的早已不见了踪影。
朦胧的月色静静洒下,她似乎生前曾被人虐待,仍旧保持死时的模样,浑身萦绕戾气的同时,面目狰狞而可怖。
“啪”的一声,赵启捧在手上的碟子应声而落,女鬼则对他咧嘴冷笑,幽幽的声线中透着刺骨的寒芒。
“赵老师,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方雅琪,被你虐杀而死的方雅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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