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眼前人,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其实这个时候我挺不想看到他的,偏生他又要凑到我面前来。
谢清平的手放在我头顶上狠狠揉了揉,我感觉我头顶的发快要被他揉成一个鸟窝了。
“一副傻样。”他微微一笑,“想些什么?不妨和我说说?兴许哥哥心情好,还能给你开导开导。”
我拍开他的爪子,嗤笑:“得了吧你,别给你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
他“哼哼”两声,不客气地坐在我身旁:“晚饭的时候吃撑了吧!”
我没理他,他静了静,小心翼翼看我一眼:“真是吃撑了?”顿了顿,“不早说!我给你问点消食的东西来。”说着起身就要往大师傅他们的方向走去。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子,把他又拉了坐回来,瞪他一眼不客气道:“你才吃撑了!”
谢清平复又盘腿坐下,笑眯眯地说:“不开玩笑了?”
“是你一直在闹行不行?”我挑眉苦笑,随即又正色起来,“你来了也好,正好有些事情我也想问问你,省的我到时候又忘记了。”
谢清平静默了一阵,问我:“你是不是想问我在那个镇子里救下你的事情?”
我轻轻“嗯”了一声,回头望身后望了望,戏班子里的人休息得早,况且我们现在又处在中原和西凉交界的地方,不远处就是一片大沙漠,昼夜温差很大,此时虽然是夏天,在这里晚上的温度却极低,所以大家吃好喝好,听完谢清平的故事也就早早回马车里打铺盖了,现下外头坐着的除了我和谢清平,就只有远处守夜的三个小哥。
觉得现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我才轻轻开口:“其实这件事情,今天你醒来的时候,我就想问问你了。”
那天的事情,我现在回首起来,都还心有余悸,那种在刀口底下寻求生路的感觉,实在让我不寒而栗。
“记不记得在京门,你出李府那天,我送你回去,你在李府后门找钥匙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谢清平看着前方,浅浅问道。
“嗯?”我一愣,随即在脑海里搜寻那天的记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神来,记起那天他送我回去时说的那句话。
我试探性地问道:“我记得……那天你送我回去时候,好像说‘假设我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
谢清平打一个响指,满意一笑,朝我的眉心上轻轻屈指一弹:“对头。”
我捂住被他弹得有些发痛的额头,奇道:“这句话跟你救我,还有上次我们遇到的那群人有什么关系吗?”
谢清平突然道:“那你相信我这句话吗?”
说完,他眼神如炬地定定看着我,我一时有些发懵,不知从何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他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以让我回答“我相信”。
我的一切都是假的。怎么可能呢?
我长到这么大,从小记事起所有的记忆都保存在脑海里,小时候我爹一直希望我成为一个文采斐华的女子,从小给我进补各种补脑汤药,虽然喝了这么多年的补脑汤药,学问没有喝出来,记忆力还是喝出来了的。从小时候“荒淫无度”的生活,到去北方给我爹守孝的清苦生活,再到如今重新回京门的乌龙生活,一桩桩、一件件,都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里。
失忆?怎么可能?我现在的一切,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可是看着谢清平这样认真的样子,我又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好折中,小心问道:“其实……你这话,我不是很明白。不知道,你说的‘假的’,是假在哪方面?”
他陡然回复我一声:“看来你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那么这件事情看起来就不太好回答了。”
我我急,我心里猴急!明明知道我很在意这件事情,有问我一个这样的问题,结果没答对还不告诉我事情的因果了。
“你问什么问题不行?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你要我怎么回答啊?”我有些微微恼怒。
谢清平静静说:“有些事情,在你看来越是莫名其妙、越是匪夷所思、越是觉得不可能发生。”他顿了顿,眼珠子盯着我的眼珠子,接着满天星光,我望见他满面肃容,他接着话继续说,“……那么,这件事情就越有可能发生,越有可能是真的。”
感觉话题越来越严肃了,我故作轻松地笑一声,摆摆手:“我觉得上次袭击我们的人会不会只是一群山贼罢了?或许我看起来有钱了一点,然后他们见财起意,就来找我的麻烦?哎呀,不过现在你已经安全了,再说,我们现在是个一个戏班子的人在一起呢,这么多人,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差池了吧。”
“你觉得易容术这样的秘术,是几个见财起意的普通山贼会的技巧?”谢清平眉头一挑,说出的话一针见血,“再说你也已经看到了,那天我在拐角把你救进小厢房的时候,门口的那个老人身影是在你面前变成一个女子模样的。”他顿了顿,声音中含了几分敌意,“再说,那天围困你我的人,是一群女人。”
我心里一时哽住,急惶惶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就跟我同在那间客栈了?!”
谢清平的手探过来,轻轻托住我的脸颊,笑容温暖:“这个问题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明白,我是唯一能保护你的人就好了。”随即,他的手垂下来,神情再度严肃起来,“那天的人虽然只是一群女子,但是交手时她们并非是等闲之辈,若是那晚我再晚一些警觉,恐怕你的性命也难保。”
他话中的那个“也”字一时让我心中一悸。
阿娇。小明。
我的眼神寂然下来,双手紧紧篡成拳头,极力隐忍道:“你知不知道,那群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我极力让自己不因为阿娇和小明的分离而显得太过激动。
谢清平嘴角浮现一丝讥诮的笑意,他抬手,指尖轻轻抚着下巴,低声道:“那天的女人,显然是一个组织,然而放眼整个中原里,并未曾传出有这样的组织存在,不过……”
“不过什么?”我心头一跳。
他笑眯眯地说:“西凉皇室有一支暗杀组织,传闻中手腕铁血,刀剑不见红决不回手,名曰丹雉。”
我仿佛被人当头一棒,口中无意识地默念出声:“我们现在要去……西凉?”
没错,我和谢清平要去西凉。
如果真按照谢清平所说,那么现在的所作所为,无疑是……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