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雷声大得吓人,又是雨夜,处在这个气氛诡异的客栈里头,我实在是不想踏出这个房门一步。
可是在“三急”面前,我又实在是憋不住了,感觉我如果再不出去门外上茅房的话,我的床上会上演一出“怒放的生命”……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我推了推身旁的阿娇,她已经睡酣了,被我这么一戳,皱着眉毛不悦地翻了个身,我叹息,睡得还真死。
没办法,只好自己壮着胆子去了。阿娇睡得这样舒心,我也不想做个扰人清梦的没趣人。毕竟只是下去上个茅房嘛,能有什么……好吧,我确实是觉得有什么……
我从榻上起身,轻轻跨过阿娇,到榻边穿好鞋子,随即拾起她之前摆在地上的小灯笼,到桌子旁边借了点火,把灯笼点亮,随即往门外走去。
推开客房的门,一阵阴风刮过,我手中脆弱的一小抹火光明灭不定,我一个激灵,先将周身都打量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了,才踏出房门,回身把门关上。
我走在黝黑得可怕的走廊里,惊雷炸起的声音感觉就像在头顶一样,我缩了缩手脚,摸着腰间的短刀,往楼下的大堂走去。
一路下了楼梯,穿过大堂的银柜,再往后厨的方向走两步路,就到了阿娇住的那个小院子,我记得那个小院子里是有个茅房的,于是打着灯笼,沿着回廊往前走,过天井后,总算是见到了茅房。
我心中一喜,恐惧感被喜悦感所取代,三步作两地跑进去,一阵小雨淅淅沥沥后,浑身舒爽,如同旱林霂雨。提好裤子,我打着灯笼往外走去,外面的雨势依旧大得吓人,透过大雨,连不远处的景物都看得不甚清楚了。
我站在茅房门前,望着那又长又黑不见边缘的长廊,简直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有怎样的胆气走过来的,可能是刚才“喷发”的渴望太过激烈,掩盖了我对黑暗的恐惧。
但是现在,“喷发”的渴望已经没有了,就只剩下对黑暗的恐惧。这样暗的路,我却只有一盏小灯笼,照得亮的地方不过眼前的几步路……
对了!我记得阿娇跟我说过这个小院子有一条楼梯是通我住的二楼的!
从大堂进去这里后,就只有一条长廊供人行走,而我适才进来后,一路除了客房,什么楼梯都没见到过,而现在,前面还有一段小小的路没有到过,我猜想,如果有楼梯的话,应该就在不远处了。
我觉得到前面试一试运气,总比让我一个人走完黑漆漆的长廊要好的多,所以我索性提起灯笼,往前面剩下的路走去。
沿着走了不久,走到了尽头,还真有一道楼梯!我看了看,这边的院子原来跟我住的那幢楼是衔接起来的,我抬头,可以望见那边的小木窗。确实是我住的楼层。
我心中一喜,连忙就要上楼,而就在这时,一道炸雷突然从天空轰鸣传出,我一惊,惶惶之中回头,正好又落下一道照亮天际的闪电,我突然望见远处的长廊尽头,有一个人!
我手中的那盏灯笼差点没摔到地上,闪电来的快去的也快,一时我只依稀看到那个人的身形,不高,而且似乎佝偻着背,向我的方向快速移动。
那个冒牌货!
我几乎是想都来不及想多,急忙匆匆跑上楼梯,而那个冒牌货车夫就跟在离我不远的身后,我步伐越来越快,踩在木板上的“吱呀”声震天响。
更糟糕的事情是,这段楼梯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我以为它是直来直去,上去就能直接抵达我住的房间的,哪里知道,这楼梯竟然是回环式!一圈接着一圈,我抬头望上面望去,
还有她娘的四个大圈!杀千刀的!没事木板多了你拿去上交朝廷不行?!还修个回环式楼梯!
我的裙子长,拖在地上跑楼梯不方面,索性将裙摆扎在了腰带上,就留两条腿在外头飞奔。而当我又跑上新的一个回环时,脚踩梯子的声音已经变成了两个人的!那个冒牌货这样快就上来了?
我根本不敢往后看去,只能咬着牙往楼上跑,冒牌货的脚步声紧随其后,让我呼吸困难。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子,等我跑上一阶楼梯,另一只脚习惯性往上抬的时候,一个踩空,我心头一惊,抬起脑袋,望见长长的、狭窄的回廊,模样同我住的地方一模一样,我心中一喜,总算到了!
我脚步飞快朝前方走去,我现在处于“十”字的东边,等走到这条长廊尽头的时候,再左拐,就能到达我的房间,我得快点叫醒阿娇,这个地方实在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本以为他不会这么快动手的,可是……错算了。
我回头,往着身后的回廊张望一眼,那个冒牌货还没上来,我只听得到他的脚踩在楼梯上的声响,一声声,犹如催命符一般。
前方就是拐角了,我现在还有充裕的时间赶回房间。
转过拐角,前方的亮光处就是我的房间,然而当我的脚迈过转角口的第一个房间时,身旁的那扇门猝不及防地陡然打开!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叫上一声,一双大手,一只捂住了我的嘴巴,一只则在我身后擒住了我的两个手腕,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拖进了这个拐角的厢房中,眼前的门被“啪”的一声牢牢关上!心中的恐惧感铺天盖地地袭来,糟了!是那个人的同伙!
我支吾一声闷哼,那人的手却捂得更紧,我急中生智,擒住我的手脚,捂住我的嘴,我还有牙!我拼了命地往他得手心里撕咬,夜色黑暗,我的灯笼早已被他一脚踩灭,我完全看不到我到底将他得手心咬成了什么样子,只知道有汨汨的血不停地涌进我的唇齿之间,又腥又咸的液体几乎让我作呕。
可是那人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般,依旧在我身后,牢牢地擒住我,将我拖到房间地角落里,随后静默不动。
这时,我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瞳孔蓦地张大,恐惧使我手脚发麻,嘴里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
又是一道雪白的闪电。光亮印在厢房的门上时,拓出那个冒牌货的影子,他站立在门口,没有动作。
我身后的人又将我的嘴捂紧了一份。
我转过头,正好撞在身后人坚毅的下巴上,额头蓦地一疼。
奇怪了……难道,不是同伙?!
正当我心中疑惑万分的时候,门前那个冒牌货的身形突然变了,之前佝偻的身体渐渐展开,抽长,竟然是一个女人的身形!
我愣住,呆呆地看着门口,然而片刻,再亮起一道闪电的时候,门口的女人身影突然不见了,连脚步声也听不到了!怎么回事!?
捂着我口鼻的手似乎松开了一些,趁着这个机会,我连忙举手,将那个人的手从我口鼻挪开。不想,那人的手却从我背后环过来,直接搂住了我的腰身!
我感觉自己像被闪电打了一样,连忙去扳开那人死死箍在我腰间的手。
不会是要……劫色吧!?
这个想法出来,立即被我肯定。我也不管这个人跟之前那个伪装成老车夫的女人是不是同伙了,是也好,不是也罢,如果我邵长安今日命定如此,好歹也要当一个清清白白的女鬼!
我抬脚,狠狠往这个人的脚后跟一踩,身后人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哼声,然而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减弱。
那人的头从后面靠近我,脸颊贴着我耳朵,嘴唇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温热的气息与我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我抬手,刚要给他一个耳光让他警醒警醒,那人却突然把嘴唇凑近我的耳边。
那人的声音一出口,我就傻了。
即使现在窗外大雨倾盆,雷声震天,我还是能肯定那个人的身份……
他声音低低地,犹如念叨一段委婉情话:“你属狗的?”
……尼玛。谢清平!
我的戒备一时松懈下来,现在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总而言之,身边总算多了一个还算熟识的公性生物,我的命暂时应该还是能保住了。
但是我的高兴还没有持续多久,我就突然记起现在应该还在榻上熟睡的阿娇!
糟了!
我连忙挣开谢清平的手,急着就要去找阿娇,没想到他却在一片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拉住我的手,低声警告:“现在不能出去。”
“阿娇还在房里!”我回头,急惶惶要挣开他。
他见劝我不住,只好又强行制住我的手脚,将我禁锢在他身边,他轻描淡写地安慰:“你相信我,你的那个婢女,绝对不会有事。”他的手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掌,一字一顿,“现在的问题,是你的命。”他叹息,“你知道吗?”
我简直六神无主,这样的情况,我活了十九载,这是第一次见到。
谢清平的话不重,却很有力道,让我紊乱的思维瞬间清醒了一些,之前被恐惧和担忧冲昏了头脑,什么事情都没有考虑好,就愣头青地冲出去,实在是不明智。
我“嗯”了一声,不再冲动,阿娇的性命确实要紧,我也确实要救她,可是我现在必须理智,不能因为一时冲动,不但没救到阿娇,反而把自己和谢清平都搭进去。那个易容术高超的女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谢清平捏着我手腕的手突然一用力,我疼得倒吸凉气,再回神,却已经被他拉到了身后,他对着厢房中那扇紧闭的窗户,声音依旧甘醇如酒。
“你被发现了。”他隐含笑意,“那么,游戏结束喽?”
我愣住,往他背后探出头去,只望见那扇紧闭的窗户依旧保持原状,窗外雨声泠泠,除此之外,没人回应他的话。
而就在我将要移开视线的时候,那扇窗户突然缓缓被掀开,外头电闪雷鸣,我隐约看见一只素白如玉的手,浅浅攀在窗边。
随即,窗边便坐了个窈窕的女人,一身夜行衣,面容覆上了黑纱,而房中多出的人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另有几个同样打扮的女人,恭敬的侍立在两旁,一张面容只露两只杀气腾腾的眼睛。
那个女人并没有露出任何声音,只抬手,对着谢清平打出几个婉转的手势,随即,从身后取出一把雪亮的刀。
电闪雷鸣之中,光亮透过刀面折射出来,刺得我眼睛疼。
茫然大雨之中,谢清平一笑,我听见他的声音徐徐传来,犹如一把缓缓出鞘的绝世名剑。
“哦?你觉得……这是游戏的开始?”
我的心脏蓦然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