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已结束,而桐洛却总是每日都来白泽庙坐坐,有时喝茶。
春天也来了,满园的花香使来往的香客都忍不住多嗅一嗅。这是花香,与当日山崖上的花不同,整个柯洛河姆都姹紫嫣红的,万家灯火,都映着粉色白色的花朵,很是可爱。
那日,桐洛没有来,夜已深了,沐烟心上担忧,便要出门查看,白泽拦住了她,她不解的看着白泽:“阿哥?我要出去看看桐洛,她今日没来,我担心她出了什么事。”
白泽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刮刮沐烟的鼻子:“傻妹妹,桐洛姑娘可是凡人,便免不得七情六欲,免不得月老牵条红线。”沐烟意会,便安心的回来坐下。
沐烟说:“阿哥,我倒是忘了这茬,桐洛的红线会牵个什么样的人呢?”
白泽皱了皱眉,语气间满是的唏嘘:“桐洛姑娘,命途并没有多么崎岖,就唯独感情这条线,需要经历的挺多,但我需提醒你,你已非俗世之人,且勿出手,过程虽不好走,但结局是美好的。”
沐烟点点头:“这是自然,不过,阿哥,桐洛的心上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白泽理了理衣角,静静的说:“是九火族的公子,蒙七的胞弟,蒙九。”
沐烟也唏嘘了,桐洛不过是一个普通商户之女,那个蒙九,若不是蒙七诞下了皇子,那蒙九便是下一任的夜郎王。
白泽又说:“阿妹,现今桐洛还不知道蒙九的真实身份,她必会来找你,你别说漏了嘴。”
沐烟点头称是。
第二日,桐洛果真来了,身旁还带着一英俊挺拔的男子,想必就是蒙九了,少年英雄,豆蔻年华,两人站在一起,也是登对。
沐烟也装作不识,诧异的问桐洛:“桐洛姑娘,这位是?”
桐洛说:“姐姐,这是蒙九,我昨日认识的。”
沐烟与蒙九相互打了照面。
桐洛又神神秘秘的将沐烟拉到了一旁:“姐姐,你可知道,昨日因商铺中有些事,我便来晚了些,后遇到几个酒醉的登徒子,是蒙九救的我。”
沐烟真的诧异的:“怎出了如此大的事,那你没什么大碍吧?日后你便无须来了,这院中你来与不来,终究不会有什么变化。”
桐洛有些不开心了,撇了撇嘴说:“不来便不来,这么久了,我每日来,不过就是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我幼时的救命恩人罢了,你们身姿相似,动作也相近。”
桐洛还打算说下去,沐烟打断了她:“桐洛姑娘,我已说了许多次,我不是,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守庙人罢了。”
沐烟没注意,桐洛忽而伸手欲将沐烟的衣帽揭起。
在桐洛手触及沐烟衣帽时,一只手阻拦住了,紧紧拉着桐洛的手腕,两人抬头,是白泽,自然,桐洛并不认识,桐洛不悦的问:“你是何人?”
蒙九见有人欺负桐洛,便跑了过来,拉开了桐洛的手,将桐洛护在身后。
蒙九说:“桐洛姑娘,这位姑娘刚刚所说的言语中均是对你的关心,她不让你来便是担忧你出事,你便别再犯小孩子脾气。”
桐洛气头上,便闷在一旁不说话。
白泽威严的开口:“桐洛姑娘,这里是白泽庙,而沐。”他咳嗽了两声,换了个称呼:“这位姑娘是守庙人,你如此对她不敬,只怕会冲撞了神灵。”
几人僵持着,许久许久,沐烟过去,拉了拉桐洛的手,往自己的房里走去,她的房里陈设甚是简易,发黄的木制地板,一块接一块,有些已经生出了纹路,走到雕花床前,沐烟放开了桐洛的手。
沐烟说:“桐洛姑娘,你又何必再纠结于救你之人呢?那日后你便把我当做她吧,我叫沐烟,怎样?”沐烟将衣帽拉了下去。露出自己姣好的脸。
桐洛怔了半响,忽而抱住了沐烟:“姐姐,姐姐,是你,我就知道。”
沐烟没有回应,白泽破门而入,桐洛失了神,白泽将沐烟拉了过去:“桐洛姑娘,你有你的人生,我只希望一件事,你发誓,沐烟的事你决不会再告诉第二个人,包括门外那个蒙九,若违此誓,我会亲手杀了你。”白泽说的咬牙切齿,吓住了桐洛。
沐烟到桐洛的身旁安慰道:“阿哥,你无须如此吓她,她不会的。”
白泽却又认真的说了一遍:“桐洛姑娘,你答应我,这事有关我兄妹二人的生死,你必须得答应我。”
桐洛被吓失了神,半响才回应:“嗯,桐洛知道了,既是有关姐姐生死之事,我决不外传。”
很久以后,桐洛才知道,原来当日,她差点就魂归黄泉了。
桐洛与蒙九离去,沐烟说白泽刚刚的做法太过,白泽却又认真的挽过沐烟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严肃的说了一遍:“妹妹,我需再提醒你一遍,你我的身份,不得再告诉任何凡人,我们不是神仙,亦不是妖怪,你万不可再意气用事,凡人一世是修行,或修行成仙,或成魔,或在人海继续浮沉,而我们是他们人世历练以外的东西,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要做,否则死的会是我们自己,明白了吗?”
沐烟看着如此认真严肃的白泽,木头般的点头,点头。
沐烟看着白泽离去的身影,心上有一丝暖意飘过。
她的哥哥真的已经可以保护她了。
那次以后好长时间,桐洛都没来过,白泽说她是在体会自己的人生。
来往的香客中有些好言语之人,便都在传,九火族的首领打算进兵柯洛河姆,谋权篡位,沐烟听得正兴起,那几人也适时闭了嘴,但又有别的香客说,九火族的公子已经悄悄潜入了柯洛河姆,打算与自己姐姐通气,里应外合。
沐烟甚是担忧,白泽也出去办事了,她在白泽庙坐立不安,便打算去王宫走一趟,给君吟报个信。
那夜,桐洛来了,她笑得像个孩子,她对沐烟说:“姐姐,蒙九说明日便带我去见他的阿爹。”但她幸福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担忧,沐烟问:“你即将与心上人修成正果,为何又这般脸色?”
桐洛说:“我阿爹阿奶都不开心,阿奶说蒙九必定身份尊贵,与我不是一个世界的。”
沐烟给她倒了一杯茶:“只要相爱,便能克服一切,他们亦是关心你,怕你日后过得不开心,不幸福。”
桐洛点点头,称是。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沐烟便留她住下,但她说:“我才不,白泽哥哥太吓人了,冷冰冰的,我还是回去吧。”
沐烟说:“那我便送你。”桐洛推辞,沐烟却不顾,毕竟出过事,现在夜已深了,她可不放心。
沐烟将桐洛送到了家。
便火急火燎的赶往王宫,私下的动乱已经开始了,她阻止不了,只得眼睁睁看着战火燃起。
君吟带了蒙七在城楼,蒙七抱着幼子,劝说自家的阿爹:“阿爹,你收手吧,现今我已有了后,你便收手吧。”
声音越来越低,显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说服自家阿爹。
九火族的首领,虽战功赫赫,年龄与身子已是垂老,替他出征的是蒙九。
那场战火,只有在夜郎王宫燃烧。
千军万马压过来。
沐烟已显了身形,打算动用法术,白泽出现,拉走了她,但沐烟施了术法,将白泽困住,白泽叫她,她说:“阿哥,我不能看着他就这样死去。”便匆匆回去。
而她回去的时候,局势已是逆转,而逆转之人,是桐洛,她用自己的生命阻止了蒙九,沐烟慌忙隐了身形,没入千军万马中。
桐洛穿了火红的嫁衣,站在王宫门前,蒙九骑了马,戴了盔甲,两人对峙着。
桐洛万念俱灰,却又不想放弃一丝希望的问蒙九:“你必须要做王吗?”
蒙九说:“是。”
桐洛说:“这是我从小便生活的地方,自幼,他便是王。”桐洛指着君吟,君吟老了许多,让沐烟心疼。
九火族只要一反,君吟毫无招架之力。
桐洛见蒙九沉默,便说:“那你便杀了我吧,我无法接受你的叛贼的事实。”
蒙九答非所问:“你的嫁衣真漂亮,洛儿,只要我做了王,你的阿爹与阿奶就没资格反对我们了。”
桐洛甚是抓狂:“他们已经同意了。已经同意了,你收手吧。”
蒙九心有不甘的说:“可是我只差一步了。”
桐洛终于是绝望了,自言自语道:“好吧好吧。”便掏出了随身的匕首,往心脏处刺去,沐烟欲救,被一双手紧紧抓住,是白泽。
白泽在她耳旁威严的说:“你忘了?不许。”
说完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不知是谁那儿传来的一声:“桐洛。”悲痛欲绝,穿透了苍穹。
桐洛已倒在地上,蒙九从马上摔下来,脚步不稳的朝桐洛奔去。
首领已带着兵将离去。
离去时看了沐烟一眼,便停了下来,他竟看得见沐烟。
他对沐烟说:“沐烟姑娘,这出好戏你也来了?你死去也有近十年了吧?这十年,我的儿女才算是苦尽甘来,我做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锻炼我儿子,并不会真正谋位,你无须担忧,回吧。”
白泽对他笑笑:“多谢您的提醒,我们不过是来看戏罢了。”
在旁人看了,他不过是侧身而已,离近的人听得他自言自语,便以为被气昏了头。
沐烟看清他的脸,浓密的胡须挡住了嘴,脸上也爬满了脸,一身灰色的衣服,头发安静的垂在佝偻的背上。这便是九火族的首领,那个柯洛河姆传奇的人物。
天空下起了雨,蒙九抱着桐洛,在雨中淋着。
蒙七与君吟拿了伞来:“弟弟,父亲这样做也是为你好。”
蒙九不说话,君吟踢了他两脚:“喂,你就这样为了个女人不活了吗?这还是我柯洛河姆的男儿郎吗?”
蒙九亦是不说话。
两人回宫后,君吟才说:“她还是没来,也许她真的已经死了,或,她已经不爱我了。”
而柯洛河姆的光景还长,悠悠斜辉,日光从远处照进了暮君殿,但,这日子,他要一个人慢慢过了。
那一夜,注定难眠,下了一整夜的雨,东方已白,蒙九似乎有了些知觉,突然抱起桐洛,离去。
白泽将沐烟拖回了白泽庙,沐烟问:“阿哥,你为何骗我?”
白泽说:“我没有骗你,这本就是一个意外,桐洛姑娘不会死。”
有人敲门。
沐烟拿了油纸伞,戴上衣帽,如平时一般,将衣帽拉低,遮住脸,去开了门。
蒙九抱着桐洛,两人都因在雨中时间长了些,脸色有些苍白,春季,下雨的时候,还是凉了一些。
蒙九噗通跪下了,对沐烟说:“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桐洛吧,求求你,我给你磕头。”
沐烟伸手去摸桐洛的脸,还有温度,鼻尖也还有微弱的气,想必是蒙九太过自责,便没生注意。
沐烟将桐洛抱了进来,白泽也将蒙九拉了进来。
沐烟施法,又用了些伤风感冒的药,桐洛慢慢苏醒过来。
两天两夜,蒙九也病倒了。
桐洛渐渐恢复了,倒是她的阿爹阿奶急坏了,阿奶一气之下,撒手人寰,阿爹哑,为人忠实,来白泽庙祈福。
桐洛与阿爹回了家。
蒙九在白泽庙住了许久,最后还是回了九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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