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长大以后看自己小时候做的事情,总是会觉得愚蠢可笑,这是因为人们长大以后,在看过去的事情用的是一种历史的眼光,现在放在路泽面前的情况就是这样,他来自将近一千年以后,在回头去看一千年以前的事情,哪怕是亲身经历,他依旧觉得,现在这些人玩命争抢的东西,不过都是镜花水月。
就像现在韩世忠和刘光世争抢的东西,包括拼了命与金国争抢的东西,不消再过多少年,一个叫做成吉思汗的人,便会把这些全部夺走,一点也不留。
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路泽,他的话实在让在场的人都有点想不明白,本来刘光世说出这句话也是在逼着路泽表态,看他到底是站在文官的一边,还是站在武官的一边,但是路泽的话,让他想不通了。
谁知道这时候轻轻地掌声响了起来:
“好!好!好!秦爱卿果然公忠体国,虽然才刚刚回来,但是一席话掷地有声!朕就此擢封你为参政知事,御前掌文书,还望爱卿继续为国出力,朕定当不负爱卿!”
众人再次震惊了,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构,没有人想到路泽这个刚刚回来的,身份不明的家伙,居然就这样当上了参政知事,他们这些从北方一路逃到南方的老臣,拼了老命还都没有爬到这个位置上啊!
“还不谢恩?”
赵构微笑的看向了路泽,似在提醒他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路泽立刻下跪,朗声高呼:
“谢主隆恩!”
……
很快散朝了,路泽被赵构直接拉回了御书房之中,这个时候路泽才看出了现在朝廷的简陋,赵构作为一个皇帝,御书房之中,居然只有三个内侍,在摒退了这些内侍之后,赵构这才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一把握住了路泽的手:
“路泽,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路泽也是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双目含泪的道:
“康王,不……皇上,臣不负重望,已然在北方找到了皇上需要的东西了!”
顿时赵构大喜,立刻拉着路泽道:
“来来来,给朕指一指……你找到的力量到底在什么地方!”
路泽就这样被赵构拉到了龙书案之前,龙书案之上居然已经摆了一幅万国地图,虽说这幅地图绘制的在路泽这个来自于未来世界的人眼中,已经粗糙到了不能再粗糙,但是以当时的技术看来,确实是一副巨细无遗的东亚全图。
路泽在地图上仔细分辨了一下,指出了蒙古高原的地方:
“皇上,在下找到的力量就在这个位置!”
赵构看着地图上的位置,脑海之中计算着从蒙古高原到金人领地之间的距离,过了很久,他再次笑了起来:
“哈哈,都说南夷背狄,此处不正是当年的北狄匈奴人所在的地方吗?这些人说不定体内就流有匈奴人的血脉,路泽,你做得好!做得好啊!”
忽然只见赵构依旧明亮的眼睛之中闪过了一丝阴冷:
“金国,你辱我父兄,夺我江山,你们等着吧!等我大军尽起,南北夹击,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还有多少本事可以与我一战!”
又思考了片刻,赵构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恐怖,可是忽然只见他眼中神采一震,回过头来又看向了路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路泽,你刚刚说,汉人现在只是笼中之雀,金人其实何尝不也是笼中之雀,一餐一饭而已,尽皆是过眼烟云,我等与其争夺这一餐一饭,不若逃离这鸟笼,到时分封天下,以文治国,以武治国,以世界之大,我等当一展拳脚,逐鹿一番这泱泱中华!说的实在是气魄甚大,可是你到底是选择站在文臣一边,还是选择站在武将一边?”
听着赵构忽然问出了这句话,顿时路泽一阵失笑,这个赵构也太有意思了,他根本就没有听出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这还莫名其妙的给自己升官?
他开口正准备跟赵构解释一下什么,可是这时候只听门口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韩大人驾到!”
赵构脸色忽然一变,急急的便拖着路泽向着房间之中巨大的屏风后面藏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说:
“韩世忠来了,韩世忠来了,你先躲在这里,记住,他不走,你千万不要出声!”
路泽被赵构这突然出现的变化弄得一愣,赵构这是怎么了?看他的表情,似乎很是畏惧韩世忠啊!
赵构急急藏完了路泽,这才走出了屏风,在正座之上坐了下来,然后提高声音道:
“韩大人请进!”
当下路泽听到了开门之声,紧接着一个洪钟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臣参见陛下!”
路泽心中知晓,韩世忠进来了。
赵构的声音略带笑意的响了起来:
“韩爱卿,平身,不知韩爱卿来御书房所为何事?”
韩世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皇上,那个秦桧到底是何等身份?在下刚刚细思其言语,似乎略带吞吐天下之势,皇上切勿为小人之言所迷啊!”
顿时路泽心中一凉,这个韩世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自己这才刚刚回来,他就给自己扣上这么大一个帽子,按照现在他的地位,已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着他现在依旧笼络朝堂的手段,难道这家伙还想作曹操,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
赵构也是一愣,不过立刻道:
“韩爱卿,朕知道爱卿公忠体国,但如是说,是不是有点武断?”
韩世忠洪亮的声音立刻又响了起来:
“皇上此言差矣,臣曾学习观人之法,刚刚暗中臣观其形貌,脑后必有反骨,此人留之不得啊!皇上还当三思行事!”
顿时路泽心中生出一股火气,如果刚刚韩世忠第一句话是在攻讦政敌,那现在这句话简直就是在置他于死地了!这个韩世忠,果然用心**啊!
赵构思考了一下,道:
“韩爱卿,秦参知不过刚刚由北地返回我汉人江山,言语之间对我汉人的礼仪自然有些不合时宜之处,韩爱卿多虑了,此人朕自幼认识,乃忠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韩世忠的声音再次响起:
“皇上,防人之心不可无,此人在北地生活时间较长,无人知道其有没有沾染北地蛮夷尚武之习气,在下看来,此人不得重用!”
他的声音很严肃,丝毫也没有给赵构一点皇帝应有的面子,就连路泽只是在一边听着,也觉得有点忍不了这个韩世忠了,哪有这样跟皇帝说话的?这还有一点把皇帝当皇帝的味道吗?
赵构也是一阵沉默,半天才开口:
“韩爱卿的话,朕记住了,朕当注意此人。”
韩世忠的声音这才微微放松了一些,语气软了下来一些:
“臣话以说完,臣告退!”
说完,开门声又响了起来。
路泽心中不爽,正准备出来跟赵构说话,可是这时候太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刘将军驾到!”
路泽一惊又退了回来。
果然开门声又响了起来,只听刘光世的声音低沉地道:
“臣,参见陛下!”
赵构的声音是半天才响起来的:
“爱卿平身!”
刘光世毕竟是武官,开口便道:
“皇上,臣有事启奏,秦桧此人来历不明,刚刚臣观其言行,此人用心不小,皇上当注意此人啊!”
路泽心中顿时又是一突,这些文臣武将们到底要干啥?刚刚一个韩世忠他就忍了,现在刘光世也来说他,自己到底是欠了他们多少钱?
不过仔细一想,路泽也明白了其中道理,自己刚刚才来到汉地,赵构就立刻给自己安了一个参政知事的名头,这些人虽然是从北方一路被赶过来的人,但是也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现在好容易得到高官厚禄安逸生活,自己这个新人一出来便得到了他们拼死拼活得来的权力地位,他们当然心中不平,出来说几句牙疼话也是正常现象。
赵构的声音再次响起:
“刘将军,秦爱卿乃朕自幼相识,为人秉性,朕皆了解,爱卿何出此言?”
刘光世继续道:
“秦参政乃臣从北地接回,一路之上言语之间臣对其也有些了解,他一路带着妻子乘船归来,一身腥膻,必以为北人所同,臣以为对此人不可大意!”
赵构这次的声音之中略带上了不悦:
“如此说,爱卿是怀疑朕了?”
“臣,不敢……但,臣一心为国,此人不为文臣,不为武将,不若待观察行事,看其到底如何思想,再做他用如何?”
赵构的声音这才微微缓和了一些:
“爱卿之言,朕记下了,朕当注意此人!你退下吧!”
刘光世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闻言之后,还是恭敬道
“臣告退!”
听着刘光世的话,路泽这才放心下来一点,这个家伙虽然也有把持朝政之心,但是看来还没有韩世忠那么嚣张跋扈,应该还可以信任。
待关门声再次响起,路泽这才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
刚刚出来,便见赵构低头沉思,眉头紧锁,似乎心思很沉。
路泽也不知刚刚那些文臣武将的话到底对赵构产生了多少影响,虽然他深深相信赵构对他的感情,但是时迁事异,对他有感情的是康王赵构,宋高宗赵构对他有多少好感,那就不知道了。
思考了半晌,路泽才小心翼翼地道:
“皇上……”
赵构闻言抬起头来,看向了路泽,微笑起来道:
“路泽,哎……”
还未开口,他便微微一叹,然后才道:
“朕这个皇帝当的不易啊!”
说着赵构便如同诉苦一边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赵构的皇位并不是先皇所传,而是从伪帝张邦昌禅让而得,所以政治合法性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痛,也是朝臣攻扦他最大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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