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见身侧传来云师祖的声音,三秀已不像三年前那般慌乱。
修炼是一剂很好的良药,可以打发所有闲暇的时间,也可以强大自身,让一颗不安分的心重归沉静。
“师祖。”三秀礼貌地低头行了一礼,温顺而恭敬。
云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难言的无奈。
几年来,不知道小丫头是下了什么决心,突然变得刻意生疏礼起来,虽然两人同室而居,却仿佛隔着一道厚重隐形的墙壁。
云容一直想让二人的关系重新回到之前那样,虽面上还有距离,但实际相处之时已有特别的默契,本以为以后的相处不过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地越走越近。
可谁知她又突然改变了心意,对他冷淡有疏离起来,云容想与她开诚布公地谈吧,可偏偏她性格向来乖巧听话,让人找不出错处来……也就不知该从何发挥。
或者说,是云容自己不愿与心里的小姑娘斤斤计较,云容觉得自己这辈子,只怕真是要被这个小小的少女死死拿住了,哪怕她对他反复无常,时而情意绵绵而不自知的温柔,时而又虽却又恨不得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班的刻意生疏,他依旧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云容隐约记得,三秀变化是从三年前,她突然情绪低落地从外面回来后才开始的。
他当时只以为她不过是小姑娘家的情绪起伏,为一朵花开花谢而牵动心绪,过去也就好了。
哪里想到,三年过去了,他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悲伤不仅没好,反而钻进了死胡同,与他所料渐行渐远。
三年来,云容无数次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他当初一定不会在那时离开,去和母亲下了一夜无趣的棋。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等他意识到问题严重时,也找不到她敞开心菲的时机了。
“可是修炼累了,想出来走走?”云容温和地笑道。
三秀点了点头,道:“修为近来不上不下,屋内呆着总有些心烦意乱,因此出来走走,也希望能使心情畅快些,与修炼上有益,才能不辜负师祖这些年栽培。”
云容不禁失笑,道:“我不怕你辜负我的栽培,只怕你这丫头……”
云容说着,顿生一种好没意思的感觉。明知她是在有意疏离,他都好几百岁的人了,何苦与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较劲,这样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到底都是他觉得不痛快。
于是又道:“这样也正好,你且去收拾一下,日常吃用,都收进储物袋中,随身带着,带你下山走走。”
“即刻便出发?”三秀娟美的眉头微蹙,对此有些卒不及防之感。
“你收拾好便出发。峰上的其他事务我已经安排好。”云容耐心地解释道。
三秀见他神色平和地说着,心里却不觉咯噔一下,按理说,云师祖作为一峰之主,要离开缥缈宗,并且,依他叫自己将常用物品都带上的安排,想来要离开的时间还不算短,这样大的时,怎么先前一点风声都未曾听到呢?
即便自己忙于修炼,性子也不算活泼,交际圈子狭窄,不能从外人处得知,可照云师祖往日对自己的亲昵,有什么大事小情必定都会一早告诉自己,一则为了使自己不与外面脱离,二则,他说,也是为借着说话的功夫讨她欢喜……
而且,他既然要带着自己走,显然也不是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事,那他又怎会如此突然地叫自己收拾东西走呢?
三秀觉得,只怕是有什么突然的事,需要云师祖亲自去解决,或许还不是什么小事,否则不会久到他要带上自己一同前往。
三秀倒不是担心有什么危险会波及自己,云师祖既然带她出门,凭他的君子品格,凭他对自己的心意,三秀毫不怀疑他会不会把自己保护周全。
必定是会的。
三秀现在是有些担心……算了算了,有些事,不能想,不能说。
云容见美丽精致的女孩皱着眉,心里一跳,大步朝前迈,走到小姑娘身边,如以往般将娇小的姑娘搂进怀中,又腾出一只大手落在怀中姑娘后脑。
修长漂亮的大手顺着怀中女孩柔顺黑亮的长发轻抚,他声音愈发柔软地道:“是不是觉得时间太赶,收拾不出来?那我传音叫郭子仪的小徒弟过来帮你的忙,我见你们交情一直不错。”
三秀心里有些抗拒他这种突然亲近的动作,但也并未反抗,三年的陪伴,三秀太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什么时候是好说话的,什么时候又是不可反抗的。
一个强大的修士,即使他看起来如何温文儒雅,他的身上也必然存在不可冒犯的霸道一面。
他对她的亲近,从来就是不容反抗的。
势单力薄,还要以卵击石,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要消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只需恃宠糟践他,千百次地反抗他,日久天长,即便是铜铁铸成的心脏,必然也会伤痕累累,支离破碎。
但不喜欢这个人,自然也不会怜悯他,更不会因此谴责自己。
可这个心碎的人比糟践他的人强大千百倍,她的性命就如同他捏在手里的蝼蚁一般卑微。
当他的爱变成恨,从前多容忍,报复就会多狠戾。
林三秀贪生怕死,哪敢造次,更何况,她对云师祖,谈不上厌恶。
“嗯,好。”三秀答应着,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
收拾好一切,又和戚采采道别后,云容难得地放出一只羽翼光亮,气势雄壮的金雕来。
云容踏上金雕的后背,迎风而立,飘然若仙。
三秀明白,他这是为了自己。
因为自己虽然已经练气后期,却不会御剑,只有一只慢悠悠的小云朵飞行法器,用来飘荡游玩倒是无所谓,可若是用来赶路,只怕要飘到地老天荒了。
但三秀对站在神兽金雕身上,也是有些胆怯的。
想当初第一次进雾中峰,正是乘白鹤入峰的,三秀对此记忆犹新。
虽说云师祖放出的神兽金雕完全不是那种一般的代步灵兽可比,就连体型也远超雾中峰脚下的那一群白鹤,可三秀踏上去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抱紧了云师祖的腰。
金雕仰天长鸣一声,展翅起飞,也不知是不是云师祖从前训导过它,它飞得稳健而迅速猛。
金雕带着云容与三秀出了缥缈宗大阵后,又飞行了一段路,约莫百来里路程,之间前方纷纷扬扬地飘落漫天白絮。
“原来外头已是冬季了。”云容大手握着自己腰腹间软绵绵的小手感叹道。
“冬季?那飘着的柳絮般的白色是……雪花?”三秀绵软的语调中有丝难以察觉的雀跃。
三秀过去生在南方,锡山郡好多年都不下一次雪,即使下雪,也是那种细细的,仿佛撒盐般,落地便化的雪,而缥缈宗又因为大阵圈着,花开不败,四季如春,只有晴雨之别,并无冬夏的严寒于酷暑之分。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三秀活了两辈子,竟然不曾见过一次雪。
金雕很快飞入那漫天的落雪之中,三秀赶紧抽出一只手,试图去抓一片雪花。
云容轻喝了一声:“金炎,慢下来。”
上一刻还在疾飞的金雕迅速振翅在原地慢飞着。
三秀的手心接道一朵大大的雪花,冰冰凉凉的触感柔软若羽毛。
察觉到三秀心情激动,云容失笑,问:“很喜欢?”
“嗯!”三秀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只奶猫喵了一声般。
云容拉回三秀伸出去抓雪花的手,按回自己腰间,朗声笑道:“抱稳了,当心摔下去。”
刚听云容话毕,金雕突然一个俯冲,向着地面疾去。
三秀吓得小脸煞白,哪里还想什么雪花不雪花的,双手抓紧了云容的腰间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