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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莲房妙佳人 2(1 / 1)

话说又过了几天,丁群逸的病就全好了。这天他换了干净的衣服,穿戴精神就对孙梨道:“咱们今天就去明镜湖。孙梨依旧有些心有余悸,但无法,只好也收拾收拾跟丁群逸去了。

这天天气很好,花开两路,绿树茂密。五月的天,已经进入了初夏。丁群逸与孙梨骑着快马在阳光下飞快的奔驰。一个是心急如焚,一个却是难耐炎热,孙梨就在后面喊:“少爷,跑慢些,我追不上。”丁群逸就道:“追不上就在这里歇歇吧,我自去了。”孙梨没办法,只好奋力疾驰。丁群逸心里着急,就把孙梨远远的抛在脑后,自己不一会儿就到了那里。此刻只见满湖莲花盛开,荷叶大如托盘,青翠翠红粉粉的漂在被阳光照射的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堪称人间胜景。丁群逸把马儿拴在湖畔的杨柳上,自己顺着桥向莲房走去。又隐隐约约听到悠悠的埙声传来,丁群逸心里‘扑通扑通’的跳。就循着埙声走去。

她正坐在桥上吹埙,神情专注而优雅。阳光斜斜的照在她雪白的衣服上,那衣服就明亮起来,竟仿佛是任何名贵布料都比不上的,泛着白色光辉的明艳。咏莲在小舟上叫道:“你怎么来了?”她转过头来,耳际明珠摇曳,丁群逸吃惊,她仿佛与这满湖的莲花是一体的。这样天然的韵致,竟使他有了从未有过的沉醉。她笑着道:“是你?”丁群逸道:“是我。”她又道:“那天在镇上看到你,没来得及说话,你却走了。”丁群逸道:“这是我的错,不应该不辞而别的。”她笑道:“那天的天珠荣木大师可还你了。”丁群逸道:“还了,这就是来道谢的。”她就叫丁群逸到家里吃杯茶。丁群逸就跟着走了进去,就有个老太太走了出来,奇怪的问:“他是谁?”女孩就说:“这是我的朋友。”那老太太就说‘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呢!’丁群逸晓得这就是第一次来时看到的老太太,因怕又被赶出去,就故意低头装咳嗽。幸好女孩子推着老人道:“您快别在这儿了,赶快去做饭吧。”那老太太就走开了。她就去给丁群逸倒茶,一样的厅堂,一样的干净,一样的莲子茶。丁群逸说:“劳烦你再赏我一杯吧。”于是又去看那‘莲花锦鲤’图,但细看一回却又不是原先那张,虽然也是荷花,却没有了鲤鱼。就道:“姑娘傍水而居,大概是很喜欢荷花吧。”“什么?”她微怔。丁群逸笑着指了指那画道:“这难道不是姑娘的大作?”她恍然大悟道:“这是我父亲画的,他最爱莲,而我却不是。”丁群逸奇道:“为什么?”她笑道:“我惟敬它,在我看来,它不过是我的衣食父母,没什么出奇的。”丁群逸笑道:“连周敦颐都说它‘出于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你个小小女子难道竟见解不同吗?”她故意问道:“周敦颐是谁?哪怕是圣人也还是个人,怎么他喜欢的东西难道竟要所有人都喜欢吗?依我看,莲身出淤泥不思报恩,反而故作纤尘不染之态以悦世人,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倒不如藕,深埋泥土而有节,这才是我所敬爱的。”丁群逸知道她故意这么说,却也觉得她的说法甚是新奇,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孙梨才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看到那个女孩子便愣了一下子道:“妈妈呀,这差别也忒大了点儿。”咏莲也上岸进来问道:“什么忒大了点儿。”孙梨就道:“那天我们来寻你们,就在湖边看到了一个身影与这姑娘很像的人。我们高兴的与她说话,她还能答上来,她又戴了那天你戴的斗篷,我们就将她认成你了,及至看了她的面目,妈呀,当真是吓得一夜都没睡好。”那个女孩子就和咏莲捂着肚子笑了起来,那个女孩道:“有那么夸张吗?我们天天看着也没那么夸张呀。”丁群逸就道:“好姑娘,你认得她,我还错给了她东西,你就行行好帮我要回来吧。”那女孩子道:“什么样的东西,不贵重就别要了,哪有给人的东西又要回来的道理。”孙梨抢着道:“贵重贵重,是很贵重的东西。”那姑娘奇怪的道:“既然是贵重的东西,又怎么会随便送人呢?”孙梨就道:“就是把她当成你了么!”丁群逸就瞪了他一眼。他自觉的失言,索性道:“原来你不是画了幅画给我们家少爷吗,他觉得你画得好,理当回赠些东西给你的。”那女孩子就看着丁群逸不说话,丁群逸有点不好意思,正不知道将自己的手脚放在哪里时,就听孙梨说:“也为了这事,我家少爷挨了这姑娘的捉弄呢!”咏莲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就狡辩道:“谁叫你们跟王年少在一起的,我想着跟他在一起的都不是好人。”孙梨就大声的道:“可是你怎知道我家少爷本来就着了风寒,又在那水里凉了一下,这个病几乎拖了个把月才好全呢。”咏莲就不说话了。那女孩子就笑着道:“既然这事关我,行,我就帮你要回来吧。”于是就朝着厨房喊道:“娘,我去阿秀家玩儿会儿。”里面传来声音道:“吃了饭再去也不迟。”那女孩子就道:“即刻就回的。”

几人就顺着桥走了出来。孙梨道:“等会儿我在外面等,你们进去拿就是了。”咏莲奇怪的道:“为什么?”孙梨道:“我害怕。”咏莲就咯咯的笑了起来。孙梨就又问:“她怎么长成那样了?”咏莲道:“她原先并不那样,只是十多岁的时候生了一场怪病,就成了那样,再也没好过。”孙梨道:“原来如此,只是为什么又和这位姑娘背影如此相似呢?”咏莲道:“你不知道,我姐姐小时跟她是玩伴,只是自她生病就疏远了。这两年她听别人说自己的背影与我姐姐有些相似,就又找我姐姐模仿起来了。你还别说,若是戴着斗篷,就是附近的人都不怎么认出来的。”她顿了顿又道:“那天我姐偶感风寒,又要去宁国寺,便借了她的斗篷来戴,所以就有了你们这出。”说完就捂着嘴笑道:“也不想想,那么个大热的天儿,哪个正常人还会戴个斗篷呢?”丁群逸就道:“都说心诚则灵,大概是我丁群逸的心不够诚挚。才会错认姑娘吧。”那个女孩子看着丁群逸的神情道:“这跟诚不诚的没关系,咱们又不是特别熟悉,有时连村里的人都会认错,何况是你们呢?”丁群逸听了这话,就知道她要拉开距离,不想与自己过分亲热。也就想着不能过分的激进,若是让她害怕了反而适得其反。就对孙梨道:“你不进去就别跟去了,站在外面像什么话,让她看见了免不了要以为你嫌弃她,弄得没意思。”那个女孩子就看了看丁群逸,暗赞他的心细。

走至一户人家,咏莲就去敲门,里面传来声音:“谁呀?”咏莲答道:“是我们。”她看了看丁群逸道:“还有一个朋友。”门就‘吱呀’的开了,丁群逸看她戴了斗篷,就暗暗的念了句佛语。谁知那阿秀看见了丁群逸便生气的道:“你怎么来了?”丁群逸只好讪讪的笑。那女孩子就问:“阿秀,我这朋友说他错将给我的东西给了你,可是真的,若是真的,你就还我吧。”阿秀不理她,就跑到院子里吹埙。丁群逸暗叹:这吹埙的姿态,果真与她一模一样。他们也只好走了进去。那女孩子就赔笑道:“好妹妹,你就还我吧。”阿秀道:“那天我晓得他们来找你,就想逗他们玩儿来着,哪知跟他一起来的小子使坏。揭了我的面纱不说,还狠狠的嘲笑了我一番。”丁群逸冤枉道:“我们哪有嘲笑你?”阿秀就哭着道:“你们虽然没说,但是我瞧着你们的表情也知道我走后你们必定是要好好嘲笑我的。”丁群逸觉得自己只有苦笑的份儿了。那阿秀就又牵着那女孩的手道:“玉裹姐,我跟你说,你可别听他的话,他是骗人的,瞧我长得丑,就吓得站都站不起来了,这种人最是重色轻义。”丁群逸就望着玉裹发呆,真是有苦难言哪。咏莲得意的望着丁群逸对阿秀笑道:“你既生气,瞧他在这儿,数落他一番也就是,只是东西还是要还人。”阿秀冷笑:“他倒没什么?只是跟他一起来的小伙子怎么今天没来呢?我须得踹他一脚才解气。”丁群逸苦笑道:“他没来,还请姑娘把东西还我吧,我明日叫他来领踹就是了。”阿秀道:“东西,什么东西?”丁群逸着急道:“是个玉雕,难道你竟忘了么。”阿秀就‘哦’了一声道:“我当时着急,不小心它就掉水里了。”“什么?”这下丁群逸的脸色都刷白了。阿秀就哈哈大笑,而后才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玉雕。咏莲就惊喜的道:“真漂亮。”三人就从阿秀家走了出来,这一路上,咏莲都拿着那个玉雕看个不停,还不住的问:“这真是你雕的吗?看不出来,还以为你是个酒囊饭袋呢。”丁群逸笑道:“实在不值得夸奖,与房姑娘的妙手丹青相比,实在是差远了。”玉裹就道:“还不把它还给丁少爷。”丁群逸道:“这是我为感激姑娘还珠赐画而回敬的礼物。”玉裹正色的道:“拾金不昧是我父亲从小教我的,理所应当。至于画,既然还了珠,你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不如还给我吧。”丁群逸慢慢的踱了踱步笑道:“与你是理所应当,与我却是极大的恩情。只是这东西你不要我就得留着了。”玉裹道:“你的东西,想怎么留就怎么留吧。”丁群逸笑道:“这若是别的东西也倒罢,只是姑娘的玉像难道要我想怎么留就怎么留吗?”玉裹就脸红了,丁群逸笑了笑道:“这个东西,是用冰种玉石雕制成的。宝石经过了几乎上千年的变化才成就了这样的美色,又经过了不知多少人搜寻挖掘才到了丁群逸的手里,我的辛苦琢磨不值一提,姑娘留着玩儿也罢,丢进湖里也罢。只是别叫我再拿回去了,在下实在不敢将姑娘的玉像带在身上的。”玉裹就慢慢的接了过来,细看了一下,那玉雕果真美轮美奂,让人爱不释手。就道:“既如此,那我就放着吧,只是这东西过于贵重,我真是受之有愧啦。”丁群逸就笑了起来。这时孙梨跑了过来高兴的道:“东西拿回来了么,房妈妈叫咱们吃饭呢。”丁群逸就看着玉裹道:“这才是真正的‘受之有愧呢’。”三人都笑了起来,唯独孙梨不解其意的挠了挠头。

且说丁群逸在莲房用了午饭,直至下午日头稍微淡了点,才颇觉得不舍的离开了那里。心想:“她心思缜密,我纵有千般的柔情想法,也是万万不能轻易流露出来的。若她稍有误解,认为我是轻薄的登徒子,反而适得其反,与自己的意愿相悖了。”

这夜月色极好,玉裹就站在小楼的窗口盯着天空发呆。咏莲就铺好了铺子,然后自己拿着那个玉雕道:“你还不来睡,直看着那天空有什么趣儿?”玉裹就笑道:“你也来瞧瞧,这天空很美,像一块浓郁的画布,月色凉如水。只是这样的美妙,我却画不出来的。”咏莲就笑道:“今晚我要搂着这个小东西睡。”玉裹笑道:“你就不怕咯得慌。”咏莲道:“你就去那边的铺上睡吧。这样咱们不挤得慌,它就不咯我了。”玉裹瞪大眼睛道:“你为了它竟要把我赶走么?”咏莲道:“你昨天还嫌跟我挤在一起热的慌,怎么今天叫你走却不走了。”玉裹无奈的道:“好吧。”待走过去一看,原来咏莲早已经那里铺好了,就躺了下来。只是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想着丁群逸,不晓得他怎么想的,竟送自己一个这样的东西,自己既想收了,又觉得不合适,待要拒绝,他却说的头头是道,叫自己又拒绝不了。又想着他的样子,觉得他仿佛不只是道谢的想法这么简单。但细看他一回,却又觉得不像是心存不良的邪恶之徒。叫自己难以快刀斩乱麻的断了他的痴想。别的不说,就说看着这么精心琢磨的玉雕,也不能毫无顾忌的去伤他的自尊。想了半天,直至头有些微痛都还睡不着,就起来走至窗口继续赏月,又思道:“何况我是个女孩子,心里纵然有万般怀疑想法,他没说出来什么越矩的话,没做出来出格的事,我却是不能点破的,否则就是可笑了。”

第二天,丁群逸早起就去研究古玉,孙梨就奇怪的问:“少爷,怎么今儿个不去明镜湖吗?”丁群逸就道:“为什么要去明镜湖呢?”孙梨道:“我以为你要去。”又凑近丁群逸道:“你是不知道,你见了她,连喘气的声音都变小了。”复又恢复原状道:“我就不明白了,同样的女孩子,同样的花容月貌,怎么你见到阿琴就完全是另外的光景了。”丁群逸微笑道:“你不知道,我看到阿琴就感觉她似乎就像是邻居家的小姑娘,逗逗说说话就好,可当说的越多,就觉得她说的我听不懂,我说的她也不明白了。但房姑娘,我晓得她说的我懂,她不说的我也懂,而且我相信我说的她懂得,我没说的她也明白。”孙梨皱着眉头道:“听得头晕。”丁群逸接着道:“那天她戴着青纱斗笠,就捡到了我的九眼珠。我也不知怎么个鬼使神差,竟有一种缘分天定的感觉的。按说我没瞧见过她的面目,更不知道她的人品性情,可就是不自觉的想着她,想着她的聪明睿智,想着她的丹青画儿,这一切神秘的让我几乎夜不能寐。于是我就病了,说起来可笑,我丁群逸居然会对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子害了单相思,真是可笑。可这人世间真实却又可笑的事比比皆是,何况是我丁群逸呢?”孙梨就笑道:“那今天咱们为何不去明镜湖看她呢?”丁群逸摇头道:“她的心思极细腻,我若频繁的去看她,倒是解了一时的相思之苦。只是她必然起疑,认为我另有所图的登徒子,叫她心生厌恶害怕。另外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孩子,若是让别人议论,辱及清誉,我丁群逸岂不是罪该万死。”孙梨点了点头道:“少爷的眼光果然的深远。”

与此随后十来日,丁群逸果然没有再去明镜湖。玉裹就暗笑自己多心,不自觉的将戒备的心放宽了。又想着丁群逸其实是个十分豁达有趣的人,反而是希望再见到他,听他高谈阔论,观湖赏莲,聊解一日三餐,植莲卖藕的乏味。可是想着却又自嘲道:“他是忙碌之人,见自己不过是为还九眼珠的恩情,还完了,就是了结了,与自己再无牵挂。怎么还会跟自己见面。即使将来偶见,也只是微笑点头,不算什么深交的。”玉裹有点怅然若失的拿着自己的埙,慢慢的吹了起来。直至曲终,方听到有人鼓掌道:“真是好曲子。”玉裹吓了一跳,当回头看时,丁群逸就笑眯眯的站在身后道:“能听姑娘吹奏这么优美的曲子,真是三生有幸,只是这曲子叫什么?”玉裹就笑道:“不是什么好曲子,只是信手拈来的。”丁群逸就笑道:“若真是信手拈来的曲子,那在下就真的要敬服姑娘的技艺高超了。”玉裹就看到后面的孙梨怀里不知道抱了一个什么小动物,通身的雪白,唯有漆黑的眼珠骨碌骨碌的转着很是的灵动可人。丁群逸就道:“这是我那日在前面的旧屋前捡到的小东西,我看了许久竟是不认识是什么畜生,姑娘博学,不知道认不认得。玉裹把那蓬蓬抱在怀里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道:“看着像狗,但仿佛又不是。”丁群逸就道:“我也是觉得像狗,细想来,这世上咱们没见过的物种多了去了。单是狗,未必就有人见过所有类别的。”玉裹就笑道:“也对,咱们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又看了看蓬蓬道:“只是这小家伙的前足如此短,只怕将来即使勉强学会行走也是残疾了。”丁群逸点头道:“这正是我此次来找姑娘的目的,我是奔波之人,家里虽有妹妹与母亲,但她们素来不喜欢小动物,更何况是这个有可能将来不会走的小动物,所以我想请姑娘代为照看它。”玉裹笑道:“你要将它送给我。”丁群逸笑道:“不是送,是代为照看,若有机会,我会接它回去的。”玉裹想了想道:“好吧,反正我也终日无事,有它作伴解闷儿也好。”

丁群逸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极精致的面具道:“这是送给阿秀的,正如咏莲所言,夏天热燥,青纱斗笠实在不适合再戴了。这个面具,带着就凉快许多了。”玉裹就看那面具,只见是用极柔软的薄绸缎制成的上面又嵌有薄薄的光滑的玉片。她只当丁群逸不愿见到阿秀丑陋的容颜,接了过来笑道:“那么,我就替阿秀谢谢你了。”丁群逸就道:“有了它,阿秀就能时常出门,不必只憋在家里了,只是别说是我送的就是了。”玉裹奇道:“为什么不让说是你送的呢?”丁群逸笑道:“阿秀敏感多疑,若知道是我送的,必然要以为我厌弃她容貌才由此一举,她与姑娘既交心,若是姑娘送的,想必就不会有这样的心思了。”玉裹暗道:“他竟是这样体贴别人的心思,甚至于阿秀。”就笑道:“不叫你的苦心白费就是了。”

当天玉裹就把那面具给钟秀送了去,但却没说是丁群逸送的。钟秀站在镜子前仔细的欣赏了许久,然后不无高兴的道:“这面具真好看,以后戴着它出门,大家就把不会害怕我了。”于是又谢了谢玉裹,就连钟老爹和钟妈妈也是高兴的。

从钟家回来,玉裹就在想:“丁群逸真是世间少有的人物,他能想人所想,急人所急,是温和如玉的君子,是吹醒万物的春风。”又想着从前对他的诸多怀疑,便在心里愧疚起来,此时咏莲就在厅堂里喊:“姐你快来看,这小东西竟然是吃肉的。”玉裹知道她说的是蓬蓬,就走了过来。果然,只见晚上给它的饭菜都在,只是菜里的许多快肉块却没有了。便皱眉道:“没见过这么挑食的狗儿。”

话说丁群逸自从认识了玉裹,就每天的想着,以前除了玉就是玉,现在却不自觉的将她排到了玉的前面。他本身就形容俊俏,尔雅不凡,此时愈加的爱修饰自己了,每每将自己收拾的干净光鲜,就是生怕哪日见了她,叫她看出自己身上的哪些错处来。这天,丁伯蕴正躺在屋子里看书。而自己的小妾,陈百灵就靠着门嗑瓜子,看见丁群逸从外面回来,先是抿着嘴儿笑了一下,而后走进屋子对丁伯蕴道:“哎,就不觉得你儿子最近有什么不一样吗?”丁伯蕴头也不抬的道:“不就那样,有什么不一样的。”百灵就道:“怎么最近几天老打扮的像个新郎官儿似。”丁伯蕴就道:“他本身就是要做新郎官儿了嘛。”百灵就‘哼’的一声道:“不就娶个什么千金吗?也是值得高兴成这样子的。每天还说最疼我,怎么有个玉屋,要给儿子也就算了,只是却连知道都不让我知道呢?也就是我每天给你当傻子哄。”丁伯蕴就把手伸进她的上衣里去抚摸,边摸边道:“怎么又说这个,不懂事了不是,我给儿子娶媳妇儿,当然得要有一点充场面的东西,咱们都老夫老妻的了,你现在计较这个有啥意思,横竖我只疼你一人还不够么?”说罢就把手上的力道加重些。百灵吃痛着道:“我总知道这个家以后怕是没我的一点儿位置了,你也不瞧瞧,你儿子,你女儿,你老婆哪个是好惹的,也就是还有个满月肯给我几分薄面,只是她再怎么不好,也还是个正房。不像我,一个姨太太,主不主,仆不仆的。”丁伯蕴道:“什么主不主仆不仆的,谁敢说你什么?我就叫他滚蛋。”百灵就道:“当真?”丁伯蕴道:“当真。”百灵就在他耳边小声的道:“就是你那个大老婆,老说我轻薄可笑,只会卖弄风骚。怎么你也让她滚蛋?”丁伯蕴就道:“当然。”百灵笑道:“她让你滚蛋我还信些。”丁伯蕴就把她抱在怀里肆意的抚摸起来。这里百灵却暗暗的妒忌起来,想着罗刺史家的千金,在家里怎么样的丰衣足食也就算了。怎么还未到丁家,丁家上下就要当供佛似的供起来了呢。又想着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她能嫁给年轻英俊的小伙子,而自己却只能伺候一个跟自己父亲一样大的老头子。又想着玉屋,这个是她想了好几天的,天哪,想到玉屋,她就有种想要抓狂的冲动,她是那样的爱慕虚荣,可是丁家有个玉屋,自己却从来都不知道,现在,只因为要娶她,一个什么千金,这玉屋以后就要属于她了。她一进门,就要注定高高在上,注定不会看自己一眼,百灵觉得,自己与她的距离真的好远好远,远的让她愤怒,生气,揪心。

丁母也在家里注视着儿子的举动,虽然知道儿子并不是爱胡闹的人,但想着与罗家的婚事在即,万万不能节外生枝的。尤其是看到丁群逸这几天的举动不同以往,便暗暗在心里起疑。这天傍晚,终于忍不住的把孙梨叫到自己的身边,却不明问,只是套话道:“这几天跟着你家少爷辛苦吧?”孙梨暗道:“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虽然是疑惑,却也不敢在主母面前造次,只是答道:“少爷不大使唤人,跟着他也轻松。”丁母就笑道:“我今个儿就突然想问问你们,你说我这个做母亲的每天连自己的儿子做些什么都不知道,说出去倒让人笑话的。只是他每天除了去玉店里之外就还做些什麽呢?”孙梨道:“没做些什么,就是瞧一些书籍,叫什么《古玉手卷》什么的,少爷有时拿来瞧瞧。”丁母就道:“前些日子我还听说他得了一块上好的璞玉,心里爱得什么似了,怎么最近倒没提起了。”孙梨就道:“那璞玉已经用了。”丁母诧异道:“什么,用了,用作什么了。”孙梨就道:“那天少爷不是丢失了九眼珠吗,结果有个姑娘就画了少爷的画像,叫荣木大师送了来,少爷感激,就把璞玉雕成了那姑娘的小像送给了她。”丁母心里就就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却也不露声色的道:“去吧,别让他知道我问了你。”孙梨就点着头走了出来。

夜里丁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叫自己的侍女拢眉道:“去把老爷叫过来。”拢眉道:“这么晚了,老爷怕是已经睡下了。夫人有什么话不如等到明天再说吧。”丁母道:“我这心里有事堵着怕是今夜都睡不着了,你快去叫他过来我们商量商量我才好睡觉。”拢眉就叫家丁福生:“去,到庭芳阁把老爷叫过来,就说夫人叫呢。”福生虽然知道自己讨了个讨嫌的差事,却也不敢说什么,径自去了。

这里丁伯蕴正打算与百灵就寝,却不料有家丁来叫,他十分不悦的在屋里喊道:“什么事,就不能等到明天吗?”福生道:“夫人说是要紧的事儿。”百灵娇笑道:“你快去,是明天不能做,今晚必须做的事,别叫她等急了。”“你个狭促鬼,她几时这么不庄重过,想来是有什么急事。”丁伯蕴笑道。百灵就穿着衣服站了起来道:“你说她不是因为胃里酸?那好,我就在这儿点上一炷香,你只管去吧,若一炷香内不回来。。。。。”丁伯蕴就道:“不回来又怎么样?”百灵道:“若一炷香内不回来,那你三个月可就不必来庭芳阁啦。”又笑道:“不是我吃醋,只是你若沾了别的女人,身上总得有好几个月的怪味。”于是果然的点上了香,丁伯蕴就走了出去。百灵叫那家丁进来,那福生只管点头哈腰,并不敢抬头。百灵问道:“三更半夜,夫人巴巴的把老爷叫去什么事儿呀?”福生就回答:“奴才也不知道呢?”百灵就笑道:“你看着面生,想是新来的吧,怪不得叫你做这个差事,你可知上次那个人也是半夜的来打搅老爷的好梦,结果就让老爷罚扫了一个月的宅院。”福生吓了一跳,想着丁家的宅院极大,就问:“不知是扫哪个园子。”百灵笑道:“当然是整个丁家了。”福生变了脸色道:“老爷刚才没说。”百灵笑道:“老爷刚才怎么会说,那不是摆明了要折夫人的面子么,只是他现在不说,心里却暗暗的记着,兴许是明天,兴许是后天,兴许不定是那一天,总要出了这口气的。”她本来是打算吓唬他取乐子,却不料福生信以为真,跪下磕头道:“姨太太好歹救救奴才。”惹得百灵和丫头们直笑。

却说丁伯蕴来到了丁母这儿,不寒不暖的道:“这么晚了叫我什么事?”丁母晓得他暗怪自己打扰他的好事才这么阴阳怪气,气不打一处来的道:“何必做这样的脸色给我看,真不想来就别来,我没求着你来。”丁伯蕴就纳闷的道:“明明是你叫我来,怎么我来了你却又要撵人?”拢眉就赶快劝解道:“老爷快不必动怒了,夫人是真的有事,这都几更天了,还没合上眼呢。”又对丁母使眼色,丁母就道:“我就是看不得你那轻狂样儿,好几十岁的人了,就不能给孩子做个好样子,整日里就知道跟那个狐狸精厮混。”丁伯蕴皱着眉头道:“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当初娶她你也是愿意的,怎么这时却来说这个。莫非你后悔了,那就送走罢。”丁母冷笑道:“送走?叫你白日里再埋怨我,夜里又去寻欢?”丁伯蕴就踱步道:“你若真是叫我来吵架的,那我就回去睡觉了。”丁母道:“你等一下,我还有事跟你说呢!”丁伯蕴于是又回来,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丁母冷冷的道:“我说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一点儿都不关心孩子们的事?”丁伯蕴道:“我又是怎么不关心孩子们的事了。”丁母道:“我瞧着你精心精意用玉屋换来的儿媳妇怕是未必就能顺利娶进门。”丁伯蕴将眼睛睁大道:“怎么说?不可能,我是与罗大人定下的婚约,除非天王老子,否则谁也改变不了。”丁母就道:“那你可知道群逸最近在做些什么事吗?”丁伯蕴摇头道:“他除了去玉店,不就是看看书,治治玉吗。再者就是与他的那些个朋友研究些稀罕的东西。”丁母道:“你说的这些咱们都知道,可他最近也在做一件咱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丁伯蕴打着哈欠道:“那么大的人了,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看咱们倒不必看的太严,毕竟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丁母叹了口气道:“就是因为不是小孩子,所以这事咱们不能用以前的眼光看。”又说道:“拢眉,你先下去。”拢眉走了出去。丁母走到丁伯蕴的身边道:“今儿个我问阿梨,前几天群逸得的那块冰玉原石去了哪里?你猜怎么着?原来群逸把它雕成了一个女孩子的小像并且送给了那个女孩儿。我琢磨着这事不对劲,若是前几年,凭他要送什么出去,我一概的不闻不问。只是如今不同了,他已经长大了,咱们就不能像以前一样的看待这事了。何况他如今和罗家有了婚约,若闹出什么笑话来可是大大的不好了。”丁伯蕴吃惊的道:“夫人言之有理,只是这事可是当真么,若是真的,我就是打断他的腿也是不容许他乱来的。那罗家可不是省油的灯。”丁母冷哼道:“你就知道用强,怎么他小时怕你,现在也还怕你不成,只是这事咱们得从长计议,毕竟此事关系重大,还得老爷认真的审问清楚在做定夺。”丁伯蕴点头道:“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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